当叔扫街：二十年前拍扫街

广州当叔

（一）

何谓「扫街」？广府人日常中口中的「扫街」，即清洁打扫道路街巷及公共地方也；网络上近年流行的「扫街」，却是指拿着相机在街上抓拍风俗人情景物。前者是一种城乡保洁的职业，后者是一种都市特有的摄影创作形式。

探究「扫街」二字的起源，却又发现上述两类「扫街」都非原创之称谓。始于一百多年前的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编纂及经后来的不断修订的《辞源》，就清楚录入了「扫街」词条，有书为证：

【扫街】~ 夜间拾取街市上的遗物。南宋都临安（今杭州），春节灯市，元夜尤盛，夜深灯罢，常有人持小灯照路检拾遗物，谓之扫街。（遗钿堕珥，往往得之。）见元·周密·武林旧事二·元夕。

【扫地】~ 清除地上尘土。孔子家语·致思：“使弟子扫地，将以享祭。”……

【扫地夫】~ 清洁工。唐·王建诗·八宫词之八九：“宫人拍手笑相呼，不识阶前扫地夫。”

若引经据典，可追溯到春秋时代乃至唐宋盛世，「扫街」本是捡拾遗物，包括捡到宝贝了，这与「扫地夫」清洁街道是有所区别的。根据“与时俱进”及“科学发展观”乃至“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进步理念，「扫街」的内涵不断提升，溶入现代生活也是合乎逻辑。故而无论清洁街道或街头摄影，冦名「扫街」已无褒贬毁誉之分，因为二者都是社会文明发展的产物。

吾之所以一直以来喜欢使用「当叔扫街」这镖旗行走江湖，照观生活，盖源出于此。并非自诩，亦非自贬。

二十年前的2004，我曾深入一线三个月，为当时的广州市环卫局拍过一系列有关城市环境卫生管理工作的照片，其中包括了城市各处的「扫街」——人工清洁的和机械的作业。

今天的广州，经过历年不断“创卫创文”，初步告别了「远看象欧洲，近看似非洲」的城市脏乱差现象，这里面的艰辛工作，因曾经沉浸体察，深深感知局面来之不易，特别是一线清洁工人的汗水与努力，值得尊重爱护，值得扫街记录。

在多元化的语境下，扫街的含意：清洁工扫的大多是街头垃圾，摄影师扫的全部是城市记忆。故在人们尊称环卫工人是「城市美容师」时，我也尊称自己是「城市摄影师」，平起平坐，无分高低，同一天空，各尽其能。

（二）

扫街，离不开工具或设备，进入到工业化时代以来，机器逐渐代替手工，并且向智能化迈进，因应城市设施不同产生的各种保洁机械，各自扮演着不同的扫街角色。

拍摄城市机械扫街，既不离开日常保洁工作的规律，又在相片中留下独特的广州城市形象，当年「扫街」的取景位作了事先踩点，安排妥当后，各种扫街保洁车辆或日间或黄昏或夜晚依时作业……

这种种特定场景的扫街，对于摄影师的压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平时街拍的承重，画面中能否呈现或者超越自己原先的设计想象，它几乎没有拍电影时可以叫NG的机会，一但Action，只能到Cut，因为清洁车在交通道路上水一喷洒出来，地面已经不能擦干重来。而在市区高架路上的夜间保洁作业，不可能封路。各种社会车辆正常行驶，车辆灯光在镜头前划过，营造出出乎意料又乐乎其中的画面效果，为夜间环卫保洁作业影像增加了城市的亮丽色彩。

回放当年的「扫街」摄影记录，留下城市美容师「扫街」保洁多元化的工作画面，这些属于广州城市的历史记忆的一部分。对于摄影师自己来说，应是《辞源》【扫街】词条上所言的那种收获，而绝非无用的垃圾。

城市保洁「扫街」收获的垃圾大致可以有三个处理的途径：分类后送再生资源中心、垃圾焚烧发电厂和垃圾填埋场。尽量争取变废为宝是当今人类面临的重大课题。

在摄影「扫街」的过程中，对于城市保洁「扫街」增加的洞察，已经超越了镜头视角的约束，看到了市容管理与市民素质对于这座城市面貌的密切相关。

那些经年累月在扫街保洁工作前线和后方的人，把这座城市每天产生的大量垃圾清理运送处置，远非我们每天从家里拎出来的那包餐厨及生活垃圾简单。我曾跟随卫生处理厂的工人去生猪屠宰场收拾死猪，也看着她们驶驾橡皮艇在珠江河上捞起漂来的死猪，然后在工厂进行无害化处理。那几天的摄影「扫街」，尽管因不习惯都戴着两个口罩，依然难受，回到家里似乎都闻到那股比死老鼠更浓浓的透入喉咙蒂的异味。

在丰兴垃圾填埋场，因为垃圾运输车大多在夜间出动，从黄昏开始我就架起脚架在垃圾场靠近填埋作业区的防沁橡胶膜上，面迎着渐渐西下的夕阳，驱赶着飞来飞去蚊蝇，等待着从城里运来的垃圾……这种用相机把城市保洁「扫街」而来的垃圾「扫」入镜头中成为城市记忆的影象，这种「扫街」经历，并非常人能所拥有。

扫街，除了人工扫、机器扫，还有水上扫。珠江穿越而过，每日的水上保洁更是城市环境管理的重要组成。日出日落，潮兴潮退，下一波历史潮流将会随着AI智能的高质发展，将会有不断的退出与更新，无人扫街，或者不是没有人扫街，而是扫街不用人，交给智能机器去完成，这已经不是梦，至少我家中已经实现了。

图 文 作 者 ：何 勇 当

资深城市摄影人 ／ 美术师

原 广东省摄影家协会理事

　 广州市美术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