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听雨

顺顺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棵开花的树。

　　闺蜜霞​说，有一次，偶然路过武陵山峡谷的一棵合欢树，惊鸿一瞥，感觉她就像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里的那棵树一样，在那里等了她很多年。从此，念念不忘。

　　恰好，前几日我无意中看到朋友T君的朋友圈分享了一组合欢开花的美照，好开心，遂与霞分享。她对我说，我们可别错过合欢花开。于是，我便与T君相约，端午放假时去他家赏花，他欣然应允。不曾想，从此，我们与豆田居结下了不解之缘。

　　合欢树的叶片朝开暮合，故名为“合欢”“夜合”“合昏”。因花瓣丝丝缕缕似绒线，如马缨，又名绒花树、马缨花等。

　　五月的轻风拂动着粉红色的合欢花，宛如天空遗落的云朵，又似仙女散落的羽衣，每一片花瓣都轻盈如羽，随风摇曳。花如美人，更承载着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合欢花清丽脱俗，花似半圆形，还能吐露阵阵芬芳，远望去像极了一把把富有中国风的纸折扇，加上合欢美好的寓意——夫妻恩爱相守，家庭和睦幸福，深得古代文人墨客的喜爱。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纳兰性德如是说。

“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李商隐这样写道。

　　合欢花，自古便是爱情的象征，那半醺的醉态，仿佛就是情侣间微微醉意的模样。它们在枝头轻轻颤动，仿佛在低语着彼此的心事，那温馨的氛围，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合欢，是温柔长久的意思。花期虽不长，却年复一年赴约而来，且其花不老，其叶不落，一生同心，不知有多少世人对着它许下长长久久的心愿。

　　合欢，是惬意，却又彼此珍惜；各自独立，而心在一起；各自呼吸，而爱不分离。

　　合欢，多么美丽的名字！在唇齿间呢喃已久，我却从未见识过合欢开花的美丽，单就它的名字，就给了我许多慰藉和遐想。

　　它不是一瓣一瓣的花，是在一簇小花萼上生出累累花苞，然后向外吐出放射状的花丝，轻轻茸茸，粉嫩如梦。

　　直到今夏，因了T君的后花园加持，合欢，不复再是诗词中遥不可及的意象，而是触手可及，就在我们身边寂寂地开谢。

　　它的香气是那样淡淡缓缓、似有若无，从房舍院落飘进古书之中，再沏入醇香的茶，酿入清甜的酒中，被放置在枕下，成为最为悠远的酣梦。

　　端午假期第一天的午后，下着蒙蒙细雨，我们便相约来T君家赏花。一进门，他早已备好上好的普洱茶，焚着香薰，含笑迎接我们。

　　阳台上种满了花，各种肉肉和小盆景，T君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我们只能连声惊呼“太美了！”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合欢，我和霞好兴奋，忍不住认真端详，与花相看两不厌，连忙让T君为我们拍照。

　　合欢花开在六七月，堪称“生如夏花之绚烂”，且花的形态唯美。远看，花朵宛如一把粉红色毛绒绒的折扇轻挂枝头，也似少女身穿细丝裙翩翩起舞。近看，丝丝花瓣就像鸟儿的羽毛。

　　清风徐徐，淡淡的香气揉碎在微风里芬芳袭人，暑热自消，气定神闲。这或许就是中医认为合欢花能够“静心安神”的缘故吧。

　　合欢花开，花叶相依，情深意长，总有一种惆怅在滋生。《神农本草经》记载：“合欢，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花香怡人，看来平息人心的怒火与愤懑，合欢花是有效的，至少古代中医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我们一起听雨、喝茶、赏花、聊天、赠书、拍照，十分快乐。

　　望着满园的花草，我好奇地问，“T君，这么多花，你每天要上班、买菜做饭，辅导孩子学习，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呀？”他沉静的脸色扫过一丝黯然，叹息着说道，“用喜欢的事情来滋养自己，就不觉得累。以前初蕾在时她负责浇花，现在我只能自己浇花了。”那一刻，触到T君的伤心事，我好愧疚。

　　是啊，那个夏天飓风骤起，那朵唤作初蕾的花，萎谢不再开。可是，日子还得继续，T君没让花园荒芜，还新栽种了合欢、雪柳和绣线菊，风中摇曳的每一朵花骨朵，都会让他思念和落泪。因为，每一朵未开的花都是你的名字；因为，他的心中，永远都有一棵开花的合欢树。

　　种花，结草，修剪内心的荒芜，在自己的方寸间独处，用心供养属于自己的温度。每当夜幕降临，月光如洗，T君就坐在阳台看花、喝茶，听造景的潺潺流水声，直至深夜才沉沉睡去。在那片属于自己的星空下，与古人神交，与星辰对话，感受那份超越时空的宁静与深远。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这样诗意的栖居，何尝不是在自己心中种篱修菊？合欢树下的独处，何尝不是最深情的怀念？

　　记得作家史铁生的散文《合欢树》中，淡雅、朴素的文字里流淌的全是母爱。生病后，史铁生自暴自弃，失去的双腿让他觉得似乎失去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他动辄对母亲大发脾气。一日，母亲送他去医院，途中捡回一棵合欢树，种在花盆里。“第二年合欢树没有发芽，母亲叹息了一回，还不舍得扔掉，依然让它留在瓦盆里。第三年，合欢树却又长出叶子，而且还比较茂盛。”又过了一年，她“把合欢树移出盆，栽在窗前的地上，有时念叨，不知道这种树几年才开花……”顽强和伟大生命的背后都是苦难，史铁生终于重新回到了生活中，可母亲去世了，但他的心灵开满了如合欢一样的鲜花。

　　有一种爱，叫合欢花开。史铁生如此，T君亦然。

　　无论多久，我都会记得那一树粉红的合欢花，记得那个夏日的微风，记得那份对美好爱情的坚守和感动。

　　T君写过一句诗，“在有太阳的地方等月亮，就像在有梦的地方，等你”。

　　可是，初蕾，豆田居阳台上的合欢花前赴后继地开着，你看到了吗？豆田居久违的欢声笑语，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