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大空头》 了解08年美国的次贷金融危机

Dennis W

最近小女儿推荐了一个电影给我，The Big Short，中文翻译成《大空头》，并说我一定会喜欢，因为她知道和我以前的工作有点关系。这个2015年出的电影是跟据真实故事改编的，讲的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的故事。

一提起08年的次贷金融危机，估计大家都知道

。因为它的影响不止在美国，而是全球性的。很多人或多或少在这次危机中有损失。但一般人因为对金融产品不熟悉，对危机的具体起因，很多人都不一定清楚和了解。电影《大空头》里提到过的MBS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房产抵押债券)，CDS(Credit Default Swaps 信用违约互换）这类金融衍生品是这场危机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在金融债券行业里的人，看完电影还是会一头雾水，不明不白。

为了让感兴趣的朋友看明白这个电影或者想更好地了解这个次贷危机，我在这里试一下用简单易懂的白话，来介绍一下这些金融衍生品，给出一点当年的背景，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和条件造成那次大金融风暴。文章有点长，有耐心看下去，一定有收获。

21世纪第一个年代注定是个很不顺的年代，发生了两次金融危机。在90年代末，互联网的泡沫形成，经济过热，美联储连续加息6次给经济降温，导致股市泡沫破灭，纳斯达克在2000年3月崩盘，经济进入衰退，2001年的911事件对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我刚好在2000初，从美林证券(Merrill Lynch) 跳去一家做债券交易平台的初创公司，从做股票交易系统转去做债券交易系统。从政府债券和公司债券做起，后来因为次贷流行，CDS也热起来，我就被调去做新产品，CDS的交易，使我对CDS有更深入的了解。我们公司是首家把债券交易程序数字化并搬上电子交易平台的公司。以前的债券交易员都像在《大空头》电影里一样，是靠打电话或者面对面地推销。所以在没有交易平台之前，债券以及其𧗠生品的交易流动性非常差，定价也很不透明。你很难掌握市场有多少单交易，交易的价格如何。

从债券交易员的角度讲，虽然做成一单工作量很大，但一旦做成佣金非常可观。因为一是定价不透明，二是债券交易的量很大，每单最小的单位是100万美元，过手的资金量和利润空间都大。这也是当时的交易员对新的电子交易平台很有抵触情绪的原因，不愿转去用交易系统。直到后来08年金融危机的发生，才使政府和公司都意识到规范交易程序和定价透明的必要性，促使大量公司启用我们的交易平台。公司股票从IPO价格$13（内部员工价不到$10）升到一度最高$500多。可惜我没能等到最后，因为互联网泡沫破灭后，上市公司都不死不活的，当时交易平台推广的阻力又很大，所以离开了公司。唉，又错过了一个亿。

有点扯远了，让我们回到前面讲的互联网泡沫后的经济衰退。美联储马上用拿手的金融工具降息来刺激经济。房屋贷款利息从01年的高点9.5%降到04年的4%。很幸运，这次衰退只延续了八个多月就被扭转过来。这次短暂的衰退并没有伤害人们太深，利率的大跌又大大地刺激了经济和房地产，房价天天都在涨。在形势一片大好之际，银行和贷款公司为了抢生意，放松了他们借贷的标准和要求。大批低收入人群和新移民看到了机会去实现自己的美国梦，都拥去贷款抢房子，抢到房子后没几个月就又升值了，大家都喜笑颜开。地产公司，房贷公司，银行都在数钱，就像电影中的那几个贷款员一样，大家都发财。04年的次贷款比03年足足增加了一倍有多，之后两年都保持了这个增长水平。2003至2006年4年间，美国平均房价涨幅超过50% 。次贷的发放也在05年到达顶峰。

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次贷（次级贷款）的定义。把钱贷给信用低于600点，工作不稳定，甚至靠负债维持生活，偿还能力差的群体，这种贷款就叫次贷。这帮拿次贷的人群中的大部分都选择了浮动利率，因为浮动利率都比固定利率要低，并且很多时候是先低后高，这样他们在前段时间还能应付得起。所以很大部份次贷不但有信用风险，同时还有利率风险，因为他们的还款利率是可变的。

就像电影中描述的一样，房贷公司一签贷款合同立马就打包转给了银行。佣金马上到手，谁还管借贷人的资质如何。银行当然也不傻，回头把这些次贷包装成普通人难以明白不同名目的债券𧗠生品，像MBS，ABS，CDO之类，又转卖给投资者，把风险转移给投资人。很多这样的次贷债券还被债券评级机构列为AAA最高等级，一般投资者根本看不明里面的风险。就这样，房地产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热闹非凡。殊不知危机正在一步步接近。

电影中Christian Bale扮演的对冲基金经理敏锐地看到了这一地产泡沫问题，于是去了几家大投资银行请求提供可以逆向赌跌这类债券的产品。就这样，一个新的金融产品，次贷债券的CDS(Credit Default Swaps)诞生了。

CDS头两个字母代表Credit Default, 信用违约。直观地说CDS是一种信用违约保险。举例来说，一个公司发行债券向社会借钱，债权人就有信用风险。万一公司经营不好，付不出利息，甚至要倒闭了，那债权人就有损失了。但如果债权人买了这个公司债的CDS, 就可以对冲信用风险了。当然买保险是需要付费的，付费的多少就是根据公司评级而定。公司信用评级低自然就付费高。当然在金融市场你并不需要有公司债券才去买它的CDS, 只要你想赌这公司走下坡路赌它倒闭，就可去买它的CDS. 当公司出了问题或评级下调, 信用变差了，CDS就升值，如果公司倒闭了，CDS持有者就能获得约定的全额赔偿。

以前买得起房子都是中产以上的阶层，收入稳定，按时交贷款费，所以这类房贷债券评级都高，都很稳定安全。所以投行见有人愿意出钱为这些“安全”的债券买CDS，每月为此付保险金，当然很高兴，双方一拍即合，这样Christian 就收了不少次贷债的CDS。电影中还有另外两队人马看到Christian 的地产分析信息，去做了市场调查之后也买入大量的CDS。

2004年底房贷利率触底并开始转向，房地产业从高峰开始跌落。利率升高，房价下跌，首当其冲的是有次贷的房主。大批底子差的人还不起贷款只能拖欠，到最后放弃房子。大量房产被收回低价拍卖。2007年4月，首个大贷款公司New Central Financial 宣布破产。联邦政府支助的两大抵押贷款公司Fannie Mae和Freddie Mac 也损失惨重，最后被政府接管。08年雷曼兄弟公司倒闭，使这个金融海啸达到顶峰。金融市场崩塌，大批投资者血本无归。

在这里要重点说一下卖得最多CDS的大保险公司AIG。它在80多个国家有分公司，全世界各地有2万5员工。有趣的是它是在1919年于上海成立的。这次次贷危机它有很大的责任。一般保险公司都很赚钱，因为发生意外是小概率事件。一个房子烧了，保险公司从收到的那么多的房屋保险金中提取一点就能复盖损失。但CDS就不一样了，除了有贷款人的信用风险之外，还有市场利率的风险。利率一提高，影响的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片，“意外”不再是个别发生，而是同时发生。所有这些因素造成了这次重大的金融危机。最后AIG因为公司太大影响太大（Too big to fail），政府不得不出手援助1820亿美元才保了下来。

电影最后的结局是：这帮买了CDS的精英，几经周折（Cristina 的对冲基金一度亏得很惨），最后还是坚持下来，打败了华尔街，成了大赢家。他们虽然赢了，但赢得心里不舒服，因为很多平民百姓在这次金融风暴中失去了自己的房子和财产。

如果你有耐心看到这里，相信你对整个事件有一定的了解。市场都是有周期性有规律的，过热了就会有反转。如果你能和Cristina 一样比一般人提前看出市场的问题，你就能躲过危机。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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