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坦荡

芦荟

<p class="ql-block">夏日一个黄昏,实在不堪家里的燥热,拿上老爸的马扎和一本李娟的书,爬到顶楼天台上闲坐,夕阳西沉,电梯间遮下的阴凉已经占据了天台大半,更有阵阵小风掠过,但是天底下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尘埃都历经了整整一天的高温炙烤,余威尚在,余温也就犹存。</p> <p class="ql-block">随意翻开一篇随笔,李娟的文字细腻明亮,如太阳底下的潺潺流溪有形有声有色,感慨她对故乡的情感如此纯净洒脱,就像她笔下阿勒泰戈壁草原的乌伦古河,坦坦荡荡,洋洋洒洒,顺势流淌,乌伦古河一定是坎坎坷坷曲曲折折的,也有干涸断流的时候,而她对故乡的情感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拧巴,这一点似乎比她的文笔文采和成就更吸引我。是的,坦荡,不拧巴,因其稀缺性和无法企及,是我近年来极欣赏极羡慕的。</p> <p class="ql-block">就像善良是一种选择,温暖的文字也许仅仅是表达方式的一种喜好和选择,但是不管动机如何,但凡从一而终做到了,一定少不了纯良的底色。至于那些接近生活本质的孤独寂寞、风霜雪雨、颠沛流离,你可以视之为是泥淖磨难,也可以当成厚实肥沃的滋养。</p> <p class="ql-block">相比而言,我对故乡的情感就显得异常拧巴。小时候,村里由于所处地理位置及资源有限贫穷落后,当然也有其时代性,这种贫穷并不是针对我们一家,是那种放之全村皆穷的那种贫穷,以至于85年我们家农转非离开村子时,我满脑子都是逃离的兴奋和对城市生活的憧憬,对渐行渐远的家乡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眷恋,即使后来近40年没回去过,说真的也没有多少念想。至于童年少年时的趣事乐事,对我这样一个生性乐观的孩子来说肯定也是有的,甚至很多,绝不会少于别人的一箩筐,但似乎远远抵不过底色的浸染,一并淹没沉寂在了模模糊糊的记忆深处。</p> <p class="ql-block">至于广袤的土地,春种秋收的农田,我的记忆也如同加了滤镜,刻在脑海里的是秋收季节连绵不断的秋雨,是妈妈孤立无援的繁忙和劳累,而非什么丰收的喜悦。有时我会把自己对故乡的这种拧巴归咎于自己在爱上她之前就匆匆告别了,但扪心自问,如果许以更久更远的时日,我会最终爱上她吗?老实说,我还是不能确定。</p> <p class="ql-block">去年随父兄回老家游玩团聚了数日,古老的村子夹在周边城镇化的建筑和街道中间,像一个被时光和世人遗忘了的落魄居士,也许被遗忘的确是她的宿命?那一刻,我差点找到了理解和原谅自己的藉口,环顾四周的陌生和熟悉,恍若自己穿越而来,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几个本家叔叔大爷还有尚在的,一众堂表兄弟姐妹也没全部见到,拜访了同村卧病在床的小舅,还有邻村的二姨小姨,终究有些连接还是过于绵薄,直到再次告别,直到现在,我觉得也没有重新爱上什么。我终究还是无法接受昔日他们强加在我们家尤其是妈妈身上的伤害,更没有资格去替妈妈原谅,面对颤颤巍巍的老态龙钟和真假无意去辨的客套,恨是没有了的,但爱显然也无从谈起。</p> <p class="ql-block">说到底,想不想念一个故地,无关繁华热闹还是贫穷落后,归根结底还是人的元素。我自视自己不算一个嫌贫爱富的恶俗之人,87年随着最疼爱我的姥姥去世,再之后,雨露从不均沾的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村子究竟是缺了我惦念的人,所以一个无关人的乡忆注定是非暖色的,单薄的,无力的,甚至是矫情的。</p> <p class="ql-block">斜阳沉沉,天色金黄,视野里一只美丽的喜鹊沐着夕阳依杆而憩,想必是今天归巢前的最后一次驻足。不恋,不贪,不嗔,不怨,嗯,轻轻合上书页,我也该下楼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