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个标题来自一句名言，大概意思是：“我们想象西西弗斯一定是快乐的”。这是《西西弗斯神话》的结束句，也是俺许久以来读到的最有分量的一句话。为什么呢？让俺说给客官听。</p><p class="ql-block">先说说它的背景。《西西弗斯神话》是一篇哲学散文，于1942年用法语发表。熟悉历史的客官都知道，法国在1940-1944年间被纳粹德国占领。那时候法国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就像我们中国人还在艰苦卓绝地抗战。不过文章的关注点有更深远的背景。从达尔文的进化论到尼采宣称上帝已死，西方人——至少是受了教育的开明人——在观念上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转变。他们意识到，原来人并不是上帝的宠儿，人生的终点也没有天堂。人在这个世界里并不特别，文明史中那些励志的说教也就失去了光环。许多人（特别是有思想的人）看不到人生的意义，于是出现了虚无主义。自杀不但不再像基督教说的会让人坠入地狱，而且变得似乎是从痛苦中解脱的一种选择。《西西弗斯神话》和相关的作品就是对这种思潮的反思。</p><p class="ql-block">再说作者。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加缪，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和那个倡导存在主义的萨特尿不到一个壶里，虽然他们的哲学观点有许多相通之处。加缪生长在非洲面对地中海的阿尔及利亚，当时还是法国殖民地，要到1962年才正式独立。所以加缪自认为是法国人。他也的确像个法国人，同时爱着多个情人。纳粹占领时期，加缪生活在法国。他积极参与抵抗运动，出版地下报纸骂德国占领军，也骂法国傀儡政权。局势紧张的时候，他就要躲到乡下去，在那里给他的情人们写信，好像从来没有装错过信封。加缪已经意识到没有上帝的人生的“荒诞”，而且生活时常窘迫，可他并不认为自杀是可取的。为此，他写了《西西弗斯神话》。</p><p class="ql-block">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版的孙悟空，不怕天不怕地，活得很洒脱。希腊神话里也有阎王爷，名叫哈德斯。西西弗斯阳寿已尽的时候，哈德斯派公差去带他下地狱，结果反被西西弗斯设计捉住。——像不像孙大圣改生死簿！不过美猴王只是免自己和他的猴狲不死；西西弗斯扣了哈德斯的公差，从此人间再无死亡。（哈哈！）可战神阿瑞斯不干了：人都杀不死，战争还有什么好玩的。闹到最后，还是宙斯（希腊神话版如来佛）把西西弗斯弄到了阴间。为了惩罚西西弗斯的不敬行为，他被罚把巨石推上山坡。可每当他即将成功的时候，巨石总是滚回山下。西西弗斯也就永远地要重复他的苦役。</p><p class="ql-block">西西弗斯的结局历来被认为是个悲剧。如果一个人的奋争到最后没有任何意义，那人生不就是在重复西西弗斯的苦役吗？！可加缪不这么认为。他说，“The struggle itself toward the heights is enough to fill a man’s heart”（奋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人的心灵）。 在这里加缪独具慧眼地看到了人生的美。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它本身；它给我们的喜怒哀乐就是生命的价值。所以加缪说，受难中的西西弗斯是快乐的。</p><p class="ql-block">喜欢老庄哲学的人都知道庄子和惠子的那段著名对话，讨论鱼是否快乐和我们如何知道牠是否快乐。加缪很清楚，他无法确切地知道西西弗斯是否快乐，他只是imagine（猜想，想象）西西弗斯那个自由的灵魂即使在面对磨难的时候也是快乐的。imagine这个词很重要。如果换成know（知道），那就变成了一句没有价值的说教——就像随处可见的心灵鸡汤一样。可俺认为，整个句子中最有分量的词是must（必须，一定）。它强调，相信西西弗斯的快乐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却是让我们快乐的选择。像西西弗斯那样达观，像他一样快乐，这正是加缪的选择。他为他认定的正义抗争，为他爱的人奋斗。不管是艰苦的岁月还是功成名就的日子，他都一如既往地把生活看做一件艺术品，并把自己放在其中。</p><p class="ql-block">1960年1月4日，加缪在法国南部度过了新年后和朋友一起驱车返回巴黎。途中汽车撞上了一棵悬铃木，风华正茂的加缪（46岁）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出车外，当场身亡。他推动的人生巨石戛然而止。</p> <p class="ql-block"><i>欢迎光临JJ bar，我是这里的酒保，请别忘了在下面留言评论。</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