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蛇相遇

晨蓝新光

　　蛇给人的印象总是可憎可怖的，决不会像小狗小猫般那样讨人喜欢的，但在童年时，我却并不害怕蛇。虽然对蛇这种动物有点敬畏，但更多的是感到好奇，感到蛇这种动物很神秘。那时候看到蛇蜕下的一层空壳，却不见那条蛇时，就会幻想：那条脱了外衣的蛇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或是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了？

记得那时候住在老屋中，常有蛇游进来，窥视我们一番后又悄然地回去。每次蛇来之前，家中的老鼠像接到了什么通知似的，一下子全消失了。时间一长，只要听不到老鼠的声音，我就会抬头去看屋梁，看看是不是蛇又来了。但大多数时候，我是无法看到蛇的身影的，但我知道，蛇就盘在某一角落里。

有一年夏天，傍晚的时候，我去厨房间拿东西，刚踏进厨房间的门，就踩着一堆软绵绵的东西，我想抬脚退出来，在里面的哥哥问怎么了，我说有蛇。于是，哥哥就拿起一把菜刀，给我一把火钳，要我配合他把蛇弄死。哥挥动手中的菜刀，认准了后，向蛇身砍去。只见刀落下，石板地上闪出几丝火星，但那条蛇早已不见去向。母亲看到我们后，告诫我们，这是家蛇，不会咬人的。以后看到了，不要拿东西去伤它，最多哄它走。母亲还说，杀家蛇是要遭报应的。不知是巧合，还是蛇真有什么魔力，第二天，母亲的话就得到了应验，“杀蛇凶手”手指被机器轧断了。这时候，我对蛇有了一种敬畏。看来蛇这种动物是不可以去惹的。

几天后的下午，我正在午睡。朦胧中，我感到帐子在晃动，睁眼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我的天哪，帐顶上赫然盘着一条粗如腕臂，腹部呈灰白色的，通体有纵向带状条纹的家蛇。这蛇该不会是来向我报仇的吧？“凶手”已经得到报应，我这个“帮凶”岂能“逍遥法外”。我知道逃不了，也怕我这一逃反而会激怒了它，于是，干脆就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看它灰白色的身体在上面蠕动，幽蓝的目光闪着诡谲和恶作剧后的喜悦。我似乎听到了蛇的狞笑，似乎听到了它在说：你对你自己犯下的罪行悔过吗？我在心里说，我的错误就是没能去阻止恶行的发生，除此，我并无什么过错。那蛇似乎听到了我的话，看了我一会儿，慢慢地爬上屋梁，钻墙穿洞，消失了。人说家蛇是灵蛇，是通人性的，看来不假。

也许我这个人同蛇有缘。有一年去山区走亲戚，在一片竹林里遇到一条大蛇。这是一条淡黄色的、腹背部有格子花纹的大蛇。看到蛇，我想避让它，这时候，那蛇开始富有韵味地扭动起来，并向我昂首挺胸地吞吐蛇信，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它，时刻准备着搏斗。没有碰到过的人可能很难想象人与蛇目光交织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那蛇用绿玻璃般的眼睛看着我，发出要进攻的咝咝声。这不是一条家蛇，这是一条毒蛇，而且是一条大毒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无意去伤害它，但我也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我开始搜寻身边的可以拿来作武器自卫的东西。我听人说过，遇到蛇时，千万不能乱动，一乱动，蛇就会扑上来。因此，我一边用余光寻找着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一边注视着蛇的一举一动。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林间静极了，静得让人害怕，静得让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时候，我真希望有人能经过这里，或是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巨大的声响，转移蛇的注意，或是把蛇吓回去。但整个林间，除了蛇，就只有我一个人。

那蛇吐着蛇信，发着咝咝声，扭动着身体，似乎马上就要向我发起进攻，但过了很久，那蛇并没有向我发起进攻，反而是松软下身体，悠闲地在落满竹叶的地上游了起来。是不是这是一条瞎子蛇呢？或者是近视蛇？不然何以气势汹汹了半天，却没有对我发起进攻呢？事后同亲戚说起，那亲戚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也许同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有关。那蛇还以为我是一根毛竹呢。看来，蛇吐着蛇信，发出咝咝声，扭动着身体，做出要进攻的样子，更多的不是要去攻击，而是一种自卫，一种内心恐惧的表现。蛇在与人目光交织时，蛇其实也是害怕的。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在面对蛇时，就会多一点镇定，多一份勇气。

如今，我已不住老屋，再也没有了家蛇与人同处一室的奇妙感觉。如今的山上，蛇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偶尔看到，除了惊恐，还有一丝惊喜，毕竟蛇这种动物还在我们这个地球上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