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界岭的咸鸭蛋

李鑫

老界岭的咸鸭蛋

李 鑫

人们常把美人面比作鸭蛋形脸，而形容一个人特别美丽往往用秀色可餐来赞美。由此可见，美食与美人一样，都是让人念念不忘的。一口美食，万千滋味。越是弥足珍贵的美味，表面看去往往平常无奇，而入口后的食物分子无不在提醒人们，美味的每一个瞬间都蕴含着老祖宗的智慧和代代传承的创造，以及流淌在血脉里的勤劳与坚守。老界岭的咸鸭蛋亦是如此。

　　“口之于味，有同嗜焉”。在南阳老界岭举办的河南省杂文学会笔会期间，食宿都是由老界岭避暑山庄安排，在第一天的自助早餐时，有煮鸡蛋和煮鸭蛋，我选了一枚煮鸭蛋，我原以为那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常见的鸭蛋，还在心里有个小小的祈祷：但愿是红油蛋黄。但是当我轻轻地剥掉鸭蛋外壳时，惊艳了，这是一枚怎样的咸鸭蛋哪？！熟蛋清不是寻常鸭蛋的白色，而是呈天青冻色，像玉石那样温润可人，蛋黄像从早晨雾霭中刚刚升起的太阳，没有常见鸭蛋黄那样的盐腌出来的红油，是，清清爽爽的油润，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口感没有寻常咸鸭蛋清那样发干、发粉、直咸，而是筋道有嚼头，再细品蛋黄，鸭蛋黄特有的绵中带沙的细密颗粒感为大脑神经做着舒适的按摩，咸淡适中的味道恰到好处地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蛋黄软酥，油汁饱满，入口即化，再配上一口手工馒头，那滋味，真是用红烧肉都不换。和我同餐桌的师友们有的已经品尝了老界岭咸鸭蛋的美味，纷纷议论，这鸭蛋真好吃！

　　就像“吃了鸭下的蛋，还想认识下蛋的鸭”那样，我一直想弄清楚，老界岭的咸鸭蛋是怎么做到与众不同的。那天，与和我同住一个房间的来自信阳的女作家梅子老师聊天到深夜，在谈到中庸之道时，我忽然想起了早餐时的咸鸭蛋，听我念叨起老界岭的草木灰咸鸭蛋，梅子老师爽快地说：“我们信阳水多鸭多，盛产咸鸭蛋，等笔会结束回信阳我给你寄些去！”可我还是念念不忘老界岭的草木灰咸鸭蛋。

采风归来，我专门到许昌的胖东来天使城（火遍全国的“五A景区”超市）、时代广场超市（许昌人民最钟爱的超市）、金三角超市（胖东来最大的单体超市）去寻找用草木灰制作的咸鸭蛋，然而，没有！我怅然若失。看来，在老界岭品尝到的咸鸭蛋也只能老界岭独有。因此我又特向老界岭避暑山庄营销部王杰经理微信请教老界岭咸鸭蛋的制作之法，方知，一枚看似平常的草木灰咸鸭蛋出品，其实像宫廷选秀一样，严格、精细而复杂：第一关是“挑”：鸭子要选富硒地区的品种，产出的鸭蛋蛋壳因有厚薄之分，要分开来腌。壳厚的盐要多放，薄的则少放盐，从而保证蛋白味道一致。分辨鸭蛋壳薄厚，最方便的办法是在灯光底下照，透光度好的壳薄，反之则厚，还要进行敲验、整理、分级。第二关是“包”：以草木青灰为原料，配以柏木灰、桃木灰、陈皮沫、白芷沫、干姜沫、甘草沫等十几种中草药，将黄泥跟草木灰加水加盐搅拌成泥浆，把挑好的鲜鸭蛋放泥浆里面打个滚，蛋壳全部沾满泥浆后，再裹上一层草木灰，避免了成品粘连。第三关是“封”：沾满草木灰的鸭蛋，盛装时要摆齐，再把多余的草木灰泥料倒在蛋面上，然后加盖密封，堆放在库房中。库房内要求空气流通，温度不宜过高，相对湿度不宜过大。鸭蛋们要根据春夏秋冬季节的温度，在密封中沉睡1到3个月，静静地等待被唤醒的时刻。到开封的那一天，腌好的咸鸭蛋蛋黄浸油、蛋白不咸，口感香糯，蛋质鲜嫩。这样的草木灰咸鸭蛋才能带着美味和思念来到我们的餐桌上。

后再细究，在南北朝时的《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述：“浸鸭子（古代鸭子，指鸭蛋）一月，煮而食之，酒食具用。”再查：在中医认为，腌制成的草木灰咸鸭蛋清肺火、降阴火功能比未腌制的鸭蛋更胜一筹，煮食可治愈泻痢。咸蛋黄油还可治小儿积食，外敷可治烫伤、湿疹。

　　了解到草木灰咸鸭蛋的诸多益处后，我毫不犹豫地向老界岭避暑山庄订购了一些草木灰咸鸭蛋并与家人分享，年迈的公婆品尝后啧啧称赞道：“你拿回来的咸鸭蛋真好吃，看着有点像皮蛋，吃着却是咸鸭蛋，白嘴吃也是不咸不淡。我们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特别的咸鸭蛋”。周末家庭小聚，一道老界岭咸鸭蛋炒青椒瞬间光盘。厨房是最具烟火气的地方，铁锅滋滋作响，饭锅烟雾缭绕，汤锅嘟噜嘟噜吐着泡。砧板上整齐摆着绿的菜红的肉，备好葱姜蒜，猛火爆炒，嗤啦啦的热油顿时激起味蕾的律动，扑鼻的奇香，囿于厨房与爱，贴着人间行走。

五味的最佳存在方式，并不是让其中某一味显得格外突出，而是五味的调和以及平衡，不仅是中国历代厨师和中医不断寻求的完美形态，也是中国在为人处世、甚至在治国经世上追求的理想境界。这也就是孔子提出的中庸之道，想来也是孔子与老子在老界岭仙人峰坐而论道时碰撞出来的思想火花。以自然的纯正对待万事万物，守中致和——一枚小小的老界岭咸鸭蛋竟汲取了中庸之道的精华，把对土地的眷恋和对上天的敬仰，密切地集于一身，为我们带来舌尖美味。由此而想，老界岭景区总面积86平方公里（相当于三个浦东陆家嘴），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我们在此游览两天，也是只知其一二，还有许多森林密码有待破解，还有很多秘境有待探索，还有很多文化和故事有待发掘，还有很多历史奥秘需要我们去顿悟。又想，仅仅是一道佐餐鸭蛋就有如此精心的安排，我们一众师友在此叨扰几天的食宿行娱游，无一不精，无一不妥，无一凝滞，老界岭避暑山庄为我们奉上的是多么厚重的一份情谊啊！

翌日，梅子老师的信阳咸鸭蛋也寄到了，我捧着满满一箱六十枚的咸鸭蛋，捧着的也是满满的快乐与深深的友情。

　　老界岭的草木灰咸鸭蛋，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这些味道，将与笔会间隙清谈时省杂文学会会长张丙辰先生的样板戏、省杂文学会执行会长李俊瑶先生的茶道，与梅子老师的夜谈，三五师友的林中漫步，和浓浓的乡愁一起，长久镌刻在时光记忆里，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这，是老界岭独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