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机风云》爱情故事选9

莫然

（此选段为凌丽和乔兴剑的爱情大结局）17）凌丽的儿子凌翔高中毕业后，受乔兴剑的影响，也想当飞行员，就顺利地考上了广汉航空学院。那一天，凌送儿子去火车站时，阳光洒满了站台。她突然发现乔兴剑正快步朝他们母子走来，风儿吹动着他的衣角……凌翔见母亲的脸色都变了，忙说：“妈，是我通知乔叔的，他也想来送我。”乔兴剑走到乔翔面前，把一枝钢笔塞给他，“这是英雄牌钢笔，送给你，你要好好学习飞行。记住，要大胆，更要细心。还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凌翔高兴地拥抱了乔叔，又俏皮地说：“有了这支英雄牌钢笔，我还要学着当英雄！”“调皮鬼！”乔兴剑爱抚地揉了揉他的一头短发。凌翔朝他眨眨眼，又悄声对一直没开腔的母亲说：“我从小没父亲，一直觉得乔叔像我父亲……他是个好人，妈，我走后，你要对他好一点！”凌丽竟无语凝咽，她眼里闪着泪花，目送儿子坐的火车开走。随后她也想走开，却被乔兴剑一把拉住，“坐我的车走，我有话要对你说！”他的口吻是命令式的，接着他不由分说，拉着凌丽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凌丽也不想挣脱，似乎被一种无声的魔力所牵引，她不由自主地被乔兴剑拉到试飞站的那面塑像前。阳光映照在那个试飞员和设计师的脸上，整面塑像一片血红。蓝天无云，高空沉寂，只有时间在他们身边静静地流动，如同白云苍狗，白驹过隙，沧海桑田，瞬间百年…… 乔兴剑直截了当地问凌丽：“我们的握手还作不作数？你们的大飞机还搞不搞？”凌丽从没见过他这样锋利，不禁楞住了，只想听听他下面怎么说？乔兴剑坚决地说：“如果你们不搞大飞机了，我就请求转业，跟她离婚再跟你结婚。如果你们还要上马，我就不能离开试飞站。我还不到退休年龄，还能飞五年……”凌丽怔住了，知道这个选择已经无法避免。他的领导给自己打过招呼，他的妻子也给自己打过电话，可见事情闹得有多么大！但是她也能从中看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有多么深！他是始终不移的，只要能跟自己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唯独这一点，他无法放弃——他仍然想当中国大飞机的试飞员，他对此也是坚定不移。凌丽似乎受到这个男人的信念所催动，在这一刻，她忘掉了一切，忘掉了自己的对他的爱，也忘掉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她此时丝毫也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想对他坚定地传达出自己心中的信念。她说：“我相信祖国的蓝天上，一定能飞起我们设计的大飞机！”乔兴剑朝她微微一笑，“好，我再等你五年。五年后我们再相见！”他转身走开，没有回头。凌丽热泪盈眶，知道他又一次放弃了她。但他这个行动也激发出她浑身的斗志，甚至赋予了她一种胸怀开阔和高瞻远瞩的情操。她也再次感觉到，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魅力是这样大，心灵是这样美……凌丽回到设计室，一言不发地毅然拿起笔，一笔笔构画着一架新飞机的蓝图。 凌翔考取了航空学院，第一个假期他没回家，凌丽不放心，就抽空到航校去看儿子，正逢乔兴剑被请来给学生们做报告，讲“试飞英雄”。但乔兴剑没讲自己，只讲了许多同事的英雄故事。凌丽走进航校大礼堂，只见讲台上鲜花簇拥，乔兴剑身后飘扬着一面鲜艳的军旗，把他衬托得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凌丽情不自禁地坐下来，去听这个她二十年前曾错过的报告。那些故事都感染了她，让她很激动，对乔兴剑的工作也更加理解——即使自己和同事们再辛勤努力地去设计飞机，最后的成果都要靠他们这些试飞英雄，去一飞冲天的试飞来做出鉴定。会后乔兴剑又是被学生们簇拥着走出来，青春的热血在激荡，这些准飞行员都纷纷要求乔兴剑签字留念。直到众人散开，他才看见凌丽，于是两人情不自禁走到一起，在学校操场漫无目的地走着，并且感慨万千地聊起了往事。他们谈两人的相识、相恋，分手与错过，也谈到凌翔的成长和新一代飞行员的状况……空旷的操场上小风阵阵，天气凉爽而晴朗。临近黄昏时，他们又看到了美丽的夕阳。当他指给她看那天边的火烧云时，他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艳如晚霞的笑容。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让他明白了，她也始终是爱他的！于是他握住她的手，语调深沉地说：“丽丽，我不后悔我们这些年的错过。因为有时候事业与爱情确实无法共存。但我选择事业并不等于放弃了爱情，事实证明，我们从自己的工作中获取的欢乐与成功的价值更高！你呢，你后悔自己的选择吗？”“我后悔过，现在依然后悔。”凌丽直言不讳，“人家都说我强势，其实我很胆小，也很自私。我是飞机设计师，却不愿嫁给试飞员，也不想让儿子去当飞行员。”乔兴剑更加握紧了她的手，深情地说：“你是太爱我们了！但在人生的道路上，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机遇：我们最终都会殊途同归，而且会走得更远，更好。” 凌丽思索着他这番话，觉得另有深意。难道他妻子又同意离婚了？她想问，却没开口。凌丽还是那么矜持，她并不清楚内情，一切只靠猜测，以至于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正巧凌翔来找母亲，他站在操场边，无意中看到凌丽与乔叔在一起，又被顺风飘来的几句话灌进耳朵，得知了两人的恋情。晚上在招待所，一向乖巧孝顺的凌翔发作了。他直率地质问母亲：“妈，我想知道，我父亲究竟是谁？乔兴剑是不是我父亲？”凌丽楞住了，她一直对儿子说，他父亲死了，凌翔从没细问过。她觉得儿子大了，应该跟儿子说真话。“不，他不是你父亲。在我怀孕的时候，你父亲抛弃了我们……”她说了详情，凌翔听了更生气，又问母亲：“既然如此，妈你当年为何不去找父亲问个明白？问他为啥要离婚？还有，你为何要编瞎话来骗我？说我父亲死了？”凌丽怔住了，只好喃喃地说：“我，我是不想让你对自己的父亲失望……”凌翔也顿了顿，又干脆地问：“妈，你为何跟乔叔有感情，却没走到一起？”“我们那个年代发生的事，你们这一代根本不明白！”凌丽被触到痛处，也很生气。凌翔见母亲生气了，也气闷地冲出房间，却发现乔兴剑就站在门外。他不能对乔叔发火，只好郁闷地离开。其实他内心一直都希望，乔叔就是自己的父亲。凌丽跑出来，看见乔兴剑很不好意思，此时她心力交瘁，对儿子的提问感同身受——她也好希望凌翔就是乔兴剑的亲骨肉，希望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他脸上不断增加的自信和从容让她认识到，他才应该是她的“真命天子”！但造化弄人，命运却让他们一再错过。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漫步到操场上，都在星光下打量着对方，发现若干年过去，心爱的人一点都不显老：他仍然面庞刚毅，身姿挺拔，矫健有力；她也依然肤色白晳，头发黑亮，楚楚动人。他们都心潮澎湃，又都想刻意营造一种轻松愉快的谈话气氛…… “你都看到了，下一代可真任性！所以我希望，他以后只当飞行员，别当试飞员！”凌丽缓缓开了口，“你今天讲的故事很感人，但也很可怕！没有一个母亲想让儿子干这行，那是在刀尖上行走，用生命去开拓事业。尽管我是飞机设计师，也不希望这样。”乔兴剑摇摇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相信你心里也不会真这么想，你知道试飞对于研制飞机的重要性，也知道我跟你都是为了大飞机而活，否则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凌丽硬着头皮，恨不得咬着牙地说：“就算你说得对，但这事也不可能。何况我早就发过誓，再也不去你们试飞站了！那是个是非之地，我怎么会让儿子进去？”“你再不去试飞站了？”乔兴剑笑起来，“那不可能，那就意味着你再也不搞大飞机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飞机设计师和试飞员密不可分，好飞机都是飞出来的！”凌丽不禁无语，楞了一下才说：“好吧，就算你说对了，我们都是为大飞机而活。但那是我自己，不是我儿子。他可以去走另一条路，比如当民航飞行员。”“他的路让他自己选，你可别为难孩子。”乔兴剑忙说，“我也喜欢凌翔，他差一点就是我儿子！他身上有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正是试飞员的品质。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可能会跟我们一样，今后也是为了大飞机而活？好飞机是飞出来的，好男人也是。”“不行，我还是不同意，但现在说这个尚早……”凌丽生气地把他推开，想了想，又回头说，“不过，你等着吧，我迟早要让你飞我设计的飞机，否则我们都白活了！”乔兴剑在月光下看着她柔美皎洁的脸庞，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是啊，我们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们就白白牺牲了自己的爱，还有青春年华……”凌丽眼里涌出泪来，她又朝他走了几步，两人离得很近，她能清楚听到他平和的心跳，均匀的呼吸。他们久别重逢，畅诉离情。凌丽心潮起伏，情难自抑，而乔兴剑还是那么从容有致，镇静自若，没有一丝对生活的埋怨和前途未卜的担忧。这正是一个试飞员的节操，是她在精神上永远的爱人，她怎能不为他骄傲？她尽量平静了心绪，跟他告别。心想：既然我们都没抛弃对方，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重聚？乔兴剑望着她的背影，也露出微笑。 乔兴剑又在学院呆了几天，手把手地教凌翔在教练机上飞，严格帮助他进行体能训练。凌翔也跟乔叔促膝谈心，好希望能知道父辈的爱情故事，乔兴剑却不愿跟他说，让他去问他母亲。乔翔不好意思对凌丽启齿，只把乔兴剑当作自己的人生楷模，决心要做他那样的人，今后叱咤长天。2003年，中央下令将新飞机“ARJ21-700”的设计研发和总装都定在上海，给了这家飞机厂新的生机。上海的工人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潘重、陆天放和江树森都挺振奋。在阎良第一个拿出这款飞机设计图的凌丽，却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不免失望而沮丧。不久，她又接到上面通知：西安飞机设计所要跟上海飞机设计所合并，很多人都将调到上海，一起来搞这个支线飞机。阎良的设计师忧喜参半，有人想调到上海大城市，也有人不愿离开。还有人对凌丽热嘲冷讽说，怪不得你当初主张与上海合作，你根本就是他们的人，派来卧底的！凌丽无法跟他们辩解，也很苦恼，甚至赌气说，她不会离开阎良。但上面发下来的调令，第一个就是她。又有人挖苦她说：原来你搞支线飞机，就是想再调回上海，那是你的老家嘛！凌丽气得直想掉眼泪，只好跑出设计室，却找不到地方发泄。不知不觉的，她又走到试飞站的那面墙底下。这栋办公楼不在警戒线内，可以自由出入，凌丽上下班常从这里经过。 这时她望着那两个设计师和试飞员的塑像，难以平息情绪。太阳被云层遮蔽了，光线有些暗淡，她却清晰地看见了这两个人物脸上的表情，那也是许许多多熟悉的、豪迈的、热情的、坚强的面孔——航空人的面孔，他们都一起行进在这个伟大事业的洪流中，不管东西南北，天涯海角，那里都有等着他们的工作！心潮澎湃中，往事一一浮上来…… 有人出现在身后，正是乔兴剑！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凌丽瞪大了眼睛，明知故问。“我知道大飞机上马，你将调回上海。”乔兴剑笑道，“而你却难以委决……”凌丽有些震惊，嘲讽地说：“难道你是未卜先知？”“这是事物的发展规律。”乔兴剑胸有成竹地说，“上海飞机厂有研制运十的经验，当然比西飞更胜一筹。你在那里工作过，难道你还不了解？”凌丽一时无语，稍倾，才问：“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回上海吗？”“你当初来西飞就是为了大飞机，现在你的选择也肯定是为了大飞机，这点无可非议。”乔兴剑平静地说，“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永远支持你。”凌丽情难自禁，热泪盈眶地望着他。乔兴剑已经不年轻了，但他仍是身姿矫健，体型笔直，似乎身上总是绷紧了一股劲。他下巴长出了一圈硬刺刺的络腮胡子，但眼睛闪亮，目光炯炯，就像当年跨上战机即将直飞云天时那样：沉着、镇定、坚毅……“可惜这么多年，我们都错过了！”凌丽又忍不住说。“没关系，为了大飞机，值！”乔兴剑仍是笑道，“我再等你三年，不过你得加紧干，否则我就退休，没资格试飞你的大飞机了！”凌丽破涕为笑，内心突然充满了力量，好希望自己立刻投身进那道洪流，与千千万万同事们一道奔腾、跳跃、呼啸前进，波涛滚滚，流向大海，那将是胜利的彼岸……她紧紧握住了乔兴剑的手，深情地说：“好，我没有白认识你，我也值了！”被云朵吞没的太阳又出头了，一只银白色战鹰突然冲天而起，在高空的云雾中飞翔。他们俩听到发动机的轰响，都抬起头来凝视着，直到那架战鹰消失在碧蓝的天空。 2008年11月28日，我国自行研制生产的首架喷气式支线客机ARJ21-700飞机在上海飞机厂机场首飞成功，令全世界瞩目和震惊，煤体竞相报道。首席驾驶员仍是乔兴剑，他坐在驾驶舱里，尽力平息激动的心情，让发动机缓缓启动，巨大的轰鸣声威震四方。然后飞机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昂起机头腾飞，直冲云霄！这一天正巧寒潮袭来，北风呼啸，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厚云。但乔兴剑却身手敏捷，驾驶着这架新款飞机撕开云层，展翅翱翔。这时他心里更有底了，飞机的表现已经达到预想的满意程度……在地面上，人们看见自己亲手参与研制的飞机，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早已欢呼雀跃，热泪盈眶。这是他们好几年的心血结晶啊！大家都激动地叫喊起来：“成功了！成功了！”“真棒啊！”飞机的轰鸣声，人们的欢笑声，组成了一曲气势磅礴、地动山摇的凯歌，压过了扑面而来的寒冷空气。当乔兴剑圆满完成首飞任务，让飞机稳稳落地，又神采奕奕地率领试飞团队走下飞机，所有的鲜花和人群都涌向他们……乔兴剑向全体在场人员报告说：“飞机状态正常，试飞员操控感觉良好！”做为上海飞机设计所的副总设计师，凌丽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昔日的恋人，她不禁热泪盈眶。这几年她跟乔兴剑很少联系，直到他们下厂来做试飞的预准备，两人才又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来，她经常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是“生死时速”一般——乔兴剑已经不年轻了！她若不能尽快让ARJ飞机飞起来，心上人到了年龄就该退休，没资格来参与新飞机的试飞，这么多年的坚守不就白过了？于是他们就像两列并行的火车，以疾驰的速度在向前飞奔着：设计、研制、生产、装配、下线、首飞……她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为了这份两个人的心愿，而是希望中国航空业能赶上波音与空客的速度，让这个飞机产业能在自己手中大力发展。今天，他们终于做到了！ 乔叔的风采也吸引了凌翔，他附在母亲耳边小声说：“乔叔真帅！”凌丽瞪了儿子一眼，却在欢呼的人群散开后，慢慢走向乔兴剑。乔兴剑看见她，就拿着头盔走向她，给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凌总，今天的首飞，你还满意吗？”凌丽拉下他的手，眼泪又流出来。“满意！我很满意……”若不是在人群众多的场合，她只想拥抱他，或者倒在他宽厚的胸前任泪水痛快畅流……不，她还想吻他、亲他，生生死死永远跟他在一起！她觉得飞机设计师和试飞员，才真是天造地设绝佳的一对！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如今她规划蓝图，他穿云破雾，终于开辟了一个新天地，他们俩正该团聚，为什么还不在一起？于是她热泪盈眶地看着乔兴剑，“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让我亲眼看见你驾驶着我们设计的大飞机飞上了蓝天，你可以退休了，我们也该在一起了！”乔兴剑的内心也热烈燃烧起来，却摇头说：“是的，你们设计师很棒，没让我白等。但现在还不行，丽丽，你明白吗？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公开，还要暂时保密。”“为什么？”凌丽不悦地问，“你也该退休了，难道你们试飞院，还不批准我俩结婚？这么多年来，因为你的试飞事业，我们做出了奉献，牺牲了感情，浪费了青春，那都是千金难买的好光阴！还有最美好的生活，我们都没享受到……现在，还要让我们等什么？”“等你们的飞机正式拿到适航证。”乔兴剑郑重地说，“我可能等不到那天就退休了，但我可以去当顾问，让我帮你们带着试飞团队，去做一些更为艰苦的工作吧？至于我们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明白我的心意吗？你一定会赞同的！”凌丽还能说什么呢？她的恋人胸怀比蓝天还宽，比大海还深，竟是所有人不可比拟的！虽然她心里那朵渴望幸福生活的花，已经被今天的成功所催发，但她仍然要为恋人的向往和追求而惊叹、折服。她只有再次控制感情，直到它能够昂首怒放的那一天…… 为了给新飞机取得世界通行的适航证，商飞公司决定，自己成立试飞大队。因此要招聘一批试飞员，凌翔得知后就想去应聘。商飞公司请来的主考官正是乔兴剑，他见到凌翔，欣慰而惊讶，立刻把他拉到一边，急切地问道：“你妈同意你来考试飞员？这项工作有生命危险，你可别瞒着她！”“她还不知道。”凌翔笑道，“但我想，她会同意……”乔兴剑仔细打量凌翔，见他神态镇定，气度安详，眼里闪射着无所畏惧的光芒，是个英姿勃勃的小伙子！心想这孩子太符合试飞员的条件了，今后肯定是个优秀的试飞员！凌翔顺利通过试飞员考试并被录取，将通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参与到ARJ的试飞中。乔兴剑觉得此事不该瞒着凌丽，便亲自给她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件事。凌丽放下电话，心头一阵乱跳，泪珠也在眼眶里闪烁。她完全能理解并想象得到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又非常反对儿子的决定，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赞成！凌丽匆匆赶回家，一路仍是心跳不止，她想起儿子考上航空学院那次的事，知道自己要说服儿子有多么困难……屋里的灯光亮闪闪，凌丽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英姿焕发的年轻人在客厅站定，举手给她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朗声说：“报告妈妈，试飞员凌翔向你报到！”凌丽走过去，拉下儿子的手，没好气地说：“你要当试飞员，妈不同意啊！”“为什么？”凌翔调皮地问，“你不愿让我通过试飞，来找出你们新飞机的不足？”“这是必须的，但妈不希望我儿子来干这个！”凌丽说到这里有点底气不足，“试飞员是以命相搏的危险工作，民机试飞比军机试飞要求还高，将无数次闯入世界航空领域的禁区，后果难以预料！你父亲不在，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出了事我承受不起！” “请妈妈同事放心！”凌丽今晚决心将顽皮进行到底，“为了你们设计的新飞机，我会不怕牺牲，不惧艰险，去好好试飞。乔叔是我们的教练，我也会好好向他学习，成功的经验我会汲取，失败的教训我会避免。你们设计的飞机也挺成熟，为了更好地驾驶它，我还要学很多新东西！妈，我现在的心很热，浑身的力都在准备使，你就让我去吧！”凌丽在灯下看着儿子坚定的面庞，感觉到一股青春的热力和生命的锐气扑面而来。看来他确实在乔兴剑的帮助下成熟了许多。青出于蓝，她本该欣喜，但眼睛却潮湿了。“你让妈说什么好呢？试飞工作那么重要，直接决定了这款新飞机的命运。ARJ是妈最先设计的，它也是妈的儿子，妈也不忍心放弃啊！”“所以妈，你把它交到儿子手里，我肯定能让你满意！”凌翔向往又坚定地说，“妈应该知道，能为祖国的新飞机飞上蓝天而尽一份力，正是我的光荣！”凌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转向窗口，不再面对儿子，以免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窗外的灯海连绵不断，还有一串串闪着光的车流在向前驰骋，好似有万马奔腾，看了激动人心。凌丽的心也活泛起来，浑身热血沸腾。她知道儿子最近因为失恋，内心很痛苦，不能再让他失去心爱的事业，何况试飞这么重要的工作，总该有人去做啊！“好吧，妈答应你。”她转身平静地说，“把新飞机交给你，妈也放心……”“好妈妈！”凌翔上前拥抱母亲，热泪盈眶，“你就把这副重担交给我吧！” 凌翔终于征得了母亲的同意，高兴地来到了阎良试飞院。他穿一身迷彩服，英气勃勃，光彩照人，一副要征服蓝天的豪迈形象，给人一种富于青春热力和战斗豪情的感觉。乔兴剑迎面遇上他，就惊喜地打量他，赞道：“好！像个试飞员的样子！”凌翔微笑了，他抬头望着蓝天，冬季的关中平原，天空并不怎么透亮，但仍是一片湛蓝，比阴沉沉的上海清爽多了！想到母亲设计的飞机将交付到自己手上去进行验证，他热血沸腾，豪情满怀。他曾是全球首家客户成都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他也深深明白，只有交付这架新款飞机的那一刻，母亲才能说：我们设计的飞机终于成功了！而在那之前还有很多艰辛的工作要做。为了实现航空人长达半个世纪的大飞机梦，他甘愿付出一切！商飞公司委托试飞院对新挑选的试飞员集中培训，乔兴剑是教员之一。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因经验丰富还没退休，要以顾问名义指导凌翔等人，进行多项试飞训练。第一天给这批新试飞员上课，他就告诫大家说：“试飞员是空中探险家，你们要拿出惊人的勇气和胆量，来征服新飞机，否则就不配当试飞员！我国的军机试飞员有不少，民机试飞员却人才奇缺。但民机安全又比军机更重要，一次试飞的成败，就可能关乎到一款新飞机的生死存亡，因此试飞便举足轻重，你们试飞员更是重任在肩啊！”这次ARJ的试飞确实意义重大，可以说是一场旷日持久而且上百亿元的豪赌！设计师的心情都很凝重，甚至有人不放心自己的试飞员，还曾提议，请外国试飞员来试飞这款新飞机。乔兴剑坚决反对，不但因为外国试飞员索价昂贵，一次试飞任务就要上百万美元，而且他们责任心也有限，还总爱说，试飞员的最高原则是不能把命搭进去。乔兴剑却说：“蓝天试剑，勇者无畏！忠诚使命，敢于担当，大国重器，以命铸之！” 参与试飞的每个人也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验证一架新款民用客机到底有多难？毫无疑问，ARJ的安全标准比国内设计的其他飞机都要高，同时适航取证的难度也更充满了挑战。只有通过一系列考核之后，这款飞机才能正式成为具备航线运营资质的喷气式支线客机。然而大部份条款的验证却是填补国内技术空白的，有些试验与试飞甚至在国际上也属于首例。凌翔这批试飞员的重担，就是不能让商飞公司失去这一款飞机！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凌翔也感觉出试飞员与普通飞行员的区别：这项工作的许多经验都是用血肉换来！试飞员要通过自己的危险飞行，帮助设计师判断飞机的能力和故障。凌翔十分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在学习中细心观察和体会着教练的每一个动作，还常向乔兴剑请教技术问题。乔兴剑也倾其所有，耐心教他。凌翔对试飞工作的热爱让乔兴剑很喜欢，凌翔也确实对飞行有着某种天赋，很快他就在学员队中脱颖而出了！每当傍晚，凌翔豪情满怀地走出培训基地，总能看到壮观的一幕：长长的试飞路上突然涌满了下班的人，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工作服，汇成一片美丽的彩云。凌翔望着这片彩云，也望着对面高层的航空大厦上那一排醒目的大字：“航空报国”，感到心头发烫，热血满腔。倘若自己的试飞工作不成功，新机便不能上马，这片彩云就将不再，他也无颜面对亲人！凌丽却很担心儿子的安危，乔兴剑知道这点，就让凌翔常给她去电话汇报。凌翔给母亲发信息说：“如果你不曾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这是民族的梦想，也是我的青春。这条路足够宽广，才能慰我平生。”凌丽知道儿子志向远大，是一个试飞员最好的心态，也深感欣慰。 新招收的试飞员不久都去国外培训了，乔兴剑便空闲下来。领导要安排他退休，他坚决不肯，说他试飞经验丰富，虽然年龄大了，但还可以作试飞员的地面培训。领导觉得他这阵子太累，又安排他去休假，他同意了。乔兴剑临走前收拾行李，拿出一帧照片要带上，突然想到一件事：凌翔去国外培训前来告别，闯进他房间，刚巧发现他对着这照片发呆。凌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照片上正是他母亲！乔兴剑只好把自己跟凌丽如何错过的故事讲给凌翔听，他才知道这段惊世骇俗的旷日情缘，不禁感动地流泪。乔兴剑又对他说，人们只看到试飞员光鲜亮丽的样子。但我们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却没人明白。由于这工作太危险，随时可能没命，女孩子都不肯嫁给我们。所以我们特别珍惜自己的爱情。但为了去飞中国人自己设计的大飞机，就连这份爱情也可以舍弃！你要明白试飞员的不易，也更要珍惜。凌翔听了深受启发……乔兴剑想到这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在休假之前去见见凌丽，他还有许多话要对她说。他跟凌丽一直保持联系，知道她最近回阎良了，就去了她家。这是一间20平米左右的小屋，是凌丽在西飞工作时分到的宿舍。明亮的灯光流淌在地板上，营造出一种温馨柔暖的气氛，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天地。凌丽开了门，请乔兴剑进去，见屋里坐着一个女孩，正是江小妹。他们本不熟，凌丽就做了介绍。“这是江树森的女儿江小妹，她来在做新机的鸟撞试验，这是乔叔。”乔兴剑坐下来，看着江小妹，“我认识你爸爸……试验怎么样？”“屡屡失败，雪上加霜！让人有极大挫败感，都不想干了！”江小妹怏怏不快。“那怎么行？你们试验的结果不理想，我们试飞员怎么敢飞？”乔兴剑笑道。 “你是试飞员？”江小妹立刻感兴趣地问，“试飞员同志，鸟撞试验有那么重要吗？死了几千只鸟，仍然失败，数据总是不理想，还有必要再干下去？”“很有必要啊！”乔兴剑激动地站起来，“天空中自由飞行的鸟没有安全概念，但这体型小质量轻的鸟类与钢筋铁骨的飞机相撞，就会产生巨大冲击力。一只七千克重的大鸟撞在时速960千米的飞机上，冲击力将达到144吨！是高速运动使鸟撞的破坏力如此巨大，一只麻雀就足以撞毁降落时的飞机发动机！因此鸟撞试验非做不可，而且必须成功！”江小妹很吃惊，也站起来说：“好，那我一定要把这鸟撞试验进行到底！“凌丽和乔兴剑对视一眼，都赞成地笑起来，很欣慰的样子。江小妹看看乔兴剑，又感叹道：“你是个试飞员，却懂这么多理论。”凌丽也笑道：“老一代试飞员是勇气型的，乔叔他们第二代试飞员是技术型的。”乔兴剑接着说：“凌翔他们第三代试飞员。将是专家型的……”江小妹见他们二人如此默契，突然心有感应，便站起来告辞了。她走到宿舍楼下，又回望那个亮着灯光的窗口，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凌姨跟郑义良和乔兴剑的事，似乎明白了。她也觉得这段往事简直惊心动魄，他们三个都是大好人，堪称世俗生活中的精灵。他们的故事那么传奇，就是人生一段亮丽的风景，也是忠贞爱情的见证。 阎良的秋夜天高气爽，入夜仍是万里无云。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它威严地、冷静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间，让这片关中大地沐浴在银色的光辉里，山山水水都变得那么纯净。窗户外，树梢下，微风轻轻拂来，技叶轻柔摆动，像在为一个美好的日子而悄然欢庆。屋子里，灯光下，月色也满满地洒进来，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更奇妙……乔兴剑和凌丽互相凝视着，都是满腹心事。凌丽跟乔兴剑久未见面了，或许是郑义良的隐约出现触动了心事？她最近特别想见到乔兴剑。她的人生道路上有两个好男人，却都没跟她生活在一起，真是天大的遗憾！但她的后半生应该和谁过？她也没想好。乔兴剑多年后单独面对凌丽，也不禁心潮澎湃，觉得自己真是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这天晚上，他们倾心交谈着，把原本隐瞒对方的事都说了出来……“我那个前夫可能就在上海！”凌丽说，“我在工作中几次遇到困难，总有一个匿名的工程师出手相助，我怀疑，他就是郑义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不肯现身！”“你在干大事，自然有贵人相助。”乔兴剑笑道，“我跟钱忆宁也离婚了……”凌丽震惊地站起来，“怎么？你们终于还是离了？”“是啊，因为她看出来，我的心不在她身上，我爱的人始终就是你！”乔兴剑也站起来，握着凌丽的手，热切地说，“丽丽，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应该在一起了！”凌丽内心发烫，却甩开他的手，走到窗边。她凝视着外面的世界，似乎看到了一切：任凭黑夜降临，万物仍在欣欣向荣：小草在律动，花儿在开放，树叶在摇摆，河水在流淌……在月光映照下，这一切显得更加踊跃，更加欢欣鼓舞，流水欢歌，自然温馨，划破了夜的静谧——这就是生命的活力！而在这一切之上，爱情也在激烈地翻腾着。虽然这么多年来，她跟乔兴剑很少提起这事，但她一直在等待着，想投进心爱的男人怀里，想跟他紧紧相拥，再也不分开！她甚至有恨怨，恨时间过得太快，怨他们错过了时光，恨不能云天相随，跟着他直上九霄……可现在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她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为了朱杰？看来他的重新出现——仅仅是有可能的重新再现，仍然打乱了她的心绪！ 凌丽收回思绪，干脆地回头问：“你不是说，要等我们的新飞机研制成功吗？”“是啊，可我现在等不及了！有时我甚至担心，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应该抓紧每一天！”乔兴剑深情地笑着，又稍感遗憾地说，“不过，好吧，反正也等不了多久。翔子他们就该回来，你们的新飞机也要试飞了！等适航取证后，我们就结婚。”凌丽的脸红了，但她没反对，只微微点头，算是答复。“那我们说定了？”乔兴剑欣慰地笑了，“明天我要去云南休假。”“你快回去收拾行装吧。”凌丽又叮嘱，“好好休息，我们的大飞机还需要你！”乔兴剑次日却没走成。原来试飞院奉上级指令，要在本场搞一个试飞表演，来宾都是外国嘉宾，想了解空军试飞员的现状。但事出突然，很多试飞员都被安排去休假，一时找不到足够优秀的试飞员来进行表演。乔兴剑已经上了去休假的大巴车，听说这事又跳下来，找到试飞院领导，说我可以飞，我曾经是空军首席试飞员，保证完成任务。领导听了有所动心，因为来宾中就有人是慕乔兴剑之名而来，乔兴剑也确实对空军的试飞有卓越贡献。但他年纪不轻了，要飞各种特技能行吗？乔兴剑连忙保证说，他的身体精神都没问题，何况只是表演飞行，危险并不大。领导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乔兴剑又打电话通知凌丽，让她也来看表演。凌丽正准备回上海，就决定推迟一天。但她也不无担心地问：“你行吗？你飞了三十几年，我也担心了三十几年……”“没有任何问题！”乔兴剑安慰地笑道，“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飞行了，我的试飞生涯或将就此结束，这也是一种辉煌的谢幕吧！”“好吧。”凌丽又叮嘱道，“那你明天飞行表演，可是务必要小心。我等你安全归来，就请你吃饭，我们好好庆贺一下。以后你不上天了，我也就放心了！” 人生总是祸福难测，险情到来之前，也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天还是个好天气，明亮绚丽的阳光慷慨地洒满关中大地，机场上到处彩旗飘扬，观礼台上坐的都是各国军方的高级官员，很多人的制服上佩戴着金灿灿的勋章。跑道尽头，一只巨大的战鹰以它天然的雄姿静静地站着，机翼被阳光映照得灼目闪亮。上午十点正，表演开始，乔兴剑着装整齐，戴着头盔登上了飞机，驾驶这架战鹰缓缓滑入跑道，它发出了低低的轰鸣声，机场四周的空气都跟着震颤，人们视界中的建筑和树木也抖动起来。随着指挥塔台一声命令，战鹰怒吼着，昂首升空，直射蓝天……因为乔兴剑的安排，凌丽和江小妹也坐在观礼台上。凌丽一直抬头仰望，目光紧紧跟随那架战鹰。这是一款我国自行研制的歼击机。已经通过各项试飞，性能指标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凌丽的心情却不是云淡风轻，只有飞机设计师才知道，飞机在空中的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任何问题，而且都是致命的！亏得心上人艺高胆大，总能化险为夷。白云如雪，晴空如碧，乔兴剑飞在空中，心旷神怡。他飞行多年，思维缜密，动作严谨，娴熟准确，这次表演经过精心准备，又是带着爱人的嘱托飞上蓝天，更是格外小心。他在空中做了许多精彩的特技动作：先是低空盘旋，接着垂直跃升，雷霆万钧地直冲霄汉；然后潇洒地转了个弯，再向下俯冲，风驰电擎地掠过机场上空，让人目不暇接。凌丽甚至在那个瞬间里，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旁边的江小妹则发出尖叫声。这场空中表演简直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湛篮的天空中也不时划下一道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半小时后，表演快要结束了，乔兴剑即将驾驶飞机降落。他往下俯视，看见现场有许多嘉宾，还包括一些私自越线，在跑道尽头的拦阻网边上偷看的当地农民。他略有点紧张，试飞员即使心理素质再好，但面对这些不守规则的意外情况，也会产生无数个不确定性，必须小心谨慎。乔兴剑仿佛看到了凌丽期待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放下起落架，准备降落…… 但险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一只特大猛禽突然被吸入发动机，导致发动机空中停车！指挥部听到乔兴剑镇定的声音报告说：发动机撞鸟停车，飞机失去动力，高度无法提升！这时看台上的人们也发现了，他们都震惊地站起来，望向跑道，而且看得清清楚楚：那架失事飞机跌跌撞撞地倾斜着，贴地而飞，就像一只折翼的大鸟！大家都不觉惊呼起来，凌丽更是如遭雷击，两眼一黑，一颗心瞬间就提到嗓了眼儿，再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知道飞行器的导航系统大都位于前部，此时发动机的叶片肯定全被打碎了，飞机失去动力，心上人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死神也迫在眼前！乔兴剑尽管沉着镇定，在这么低的地面也很难控制飞机。他努力拉动操纵杆，想把飞机提起来，但失去动力的机翼抖动着，仍然倾斜着向跑道冲去！他望见了看台上惊惶失措四散逃开的人群，那里不仅有外国嘉宾，还有他心爱的人！他如果此时跳伞，因为高度不够，也不一定有逃生的机会，而失控的飞机不但会冲向看台，还会冲向跑道拦阻网那一边许多观阵的当地村民！乔兴剑毅然拉起飞机，但方向却更加难以控制。试飞场外几百米，就是人口更密集的市区，还有许多车辆和行人！他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努力让飞机避开看台上的人群，避开市区的密集人群，也避开拦阻网后面的农民，向跑道另一侧冲去……飞机越过跑道旁边的阻拦网后，仍然歪歪斜斜地向前冲去，终于开始下坠，直接撞上了跑道，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腾起一团冲天的火光……乔兴剑壮烈牺牲了！凌丽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忍住那一声喊叫，眼泪却哗地流下来！江小妹在她身边却发出一声尖叫，大喊着：“乔叔！不！不可以……” 她们和周围的人一起冲向飞机失事的地方，只见火焰熊熊燃烧，四周空气都炽烈起来！凌丽好似胸口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疼痛使她捂住胸口便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江小妹却疯了似地要往火里冲，但被人们拉住了。她又拼命地大叫着：“你们快去救他呀！他是为了你们啊！”周围的人全都泪洒当场，哭声震天，惊呼呐喊，直冲霄汉……救火车和救护车都开来了，冲天的水柱喷向燃烧的飞机，在阳光下形成了一道壮观又美丽的彩虹，空气都似乎在这燃烧中颤动着。凌丽突然觉得她看到了火光中的乔兴剑，他整个人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带着受伤的战鹰，从她面前一掠而过，呼啸升天……乔兴剑的牺牲震动了试飞界。因为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优秀试飞员，但他没死在试飞任务中，却殒命于一场试飞表演，许多人都说可惜了！在他的追悼会上，有关领导却高度评价此事说：“我们不能简单地看待和理解这件事，正如苏联航空员加加林没有倒在通往宇宙的航路上，而死于一场普通的教练一样，他们都是为祖国的试飞事业而光荣捐躯。何况乔兴剑还是为了搭救在场的人们而选择了牺牲，他用宝贵的生命证明了一个试飞员彻底的无私和纯粹的大无畏精神，他的生命之花也在祖国的长空绚丽地绽放着……”乔兴剑的遗体被安葬在试飞员的烈士公墓。下葬那一天，装载着烈士灵柩的灵车在警车车队的庄严护送下缓缓上路，穿过试飞路，穿越阎良市区，两旁的人行道上挤满了送行的市民，他们都知道牺牲的烈士用生命维护了自己的安宁。这时突然大雨倾盆，仿佛是英雄不舍他的飞行事业，更是人们为他的离去而悲伤，泪飞如雨。凌丽在江小妹的搀扶下，也走在送行的队伍中，她们俩都哭成了泪人，一路跟随的人们也都痛哭失声。 人群中就有那天违规来偷看的一些农民。一个大叔带着几个孩子，走在凌丽她们身后。有个孩子问大叔：“他是什么人？为啥那么多人来送他？”农民大叔不知如何回答。江小妹回身庄重地说：“他是中国试飞员。”乔兴剑下葬时，农民大叔又让那几个孩子跪在墓前，给烈士磕头。江小妹不禁潸然泪下。她跟乔兴剑并不熟，但他们见面的那一晚，他正好给她讲解了鸟撞试验的意义，而后他又用生命深刻地诠释了这一点。江小妹受到极大震憾，她看着四周花圈围绕的烈士墓，太阳正好在这一刻跳出地平线，灿烂的光芒照亮了关中平原，给这个悲伤而庄严的墓地镶上了金红色的光环。江小妹听着耳边传来阵阵的松涛声，觉得这就是天意，从现在起，她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直到中国大飞机成功的那一天！凌丽发现前来送行的人群中没有钱忆宁，可能她还在新加坡，没来得及赶回？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乔兴剑最亲近的人。人们走后，她让江小妹也离开，只想留下来再跟心爱的人独自相处。她全身心地伏在墓地上，把头也贴在墓地上方，闻到了一股新鲜泥土的芬芳。过了许久她才爬起来，又用手抚摸墓碑上的字，回想着跟乔兴剑相处过的一切。她没再流泪，但她的心却在滴血。她想到那天晚上乔兴剑跟自己的承诺，他们这一个心愿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但她应该感到自豪，乔兴剑是为国铸剑追梦蓝天的英雄，他一直向着自己渴望的天空，张开胸怀去拥抱，这另一个心愿并未落空。凌丽又想到那句诗：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于是稍感释然。 莫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从事文学创作35年。作品介绍：出版和创作长篇小说20余部（种）：《男人四十》《商海沉浮》《潇洒走南方》《大饭店风云》《爱在日本》《艳影》《夏娃行动》《盛世红妆》《守着承诺》《经典爱情》《当代风流》《女人潇洒》《倾城之恋》《市委大院》《聚变》《策反1949》《流金时代》《月渡迷魂》《大飞机风云》《中国金融家》《大唐秋妃传》。非虚构文学3部：长篇纪实《蓦然回首》上下两集、自传体小说《青年时代》。已播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9部：《走出雨季》《府南河的故事》《倾城之恋》《西部的天空》《经典爱情》《红粉诱惑》《伏案在逃》《康熙秘史》（与人合作）《红槐花》（与人合作）。大型话剧2部：《谍战川西》《聚变》。另有院线电影一部《追光》（与人合作，获“澳门电影节最佳编剧奖”。）文学作品曾获“北京出版社作品一等奖”、“十月文学奖”、“四川省首届诺迪康杯文学奖”、“成都市首届金芙蓉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