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在生活中成长

农夫

　　我很羡慕哪些下笔成章的美友，当我对生活变得麻木不仁的时候，却经常看到他们妙笔生花的一篇篇醒脑的文章。有时候心里也劝慰自己，喜欢是一种享受，没必要搞成负担。何况有一下没一下的你，天生就不是捉刀代笔的料。昨天，看到了职场成长的征文，想起自己的那一段生涯，感到还是有许多的话想说。

青春是人生的必经阶段，而我的青春却像蜿蜒的溪流，曲折而艰难。 十六岁那年，父亲死后的第四年，生活的命运将我抛到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之地。母亲所在的街道缝纫社解散失了业，哥哥在外地，家里只有我和不满十二岁的弟弟，那个全民苦难的年代，亲朋挚友之间尚且自顾不暇，何况是我们。六四年，我被迫失去了学业而无奈地走向了社会，谋到了一份建筑队的工作，承担起养活全家的生活重担。去的时候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去，每当夜深人静，想起一生就这样要度过的时候，心如刀割。

也是血肉之躯的我，有着虚荣和自尊， 红尘的社会也有想往的动力。但在那样如劳役的日子里，弟弟还在下乡，我无法选择无法逃离，青春的躁动和苦闷压迫的快要窒息了一般。一次，在城内西南角龙渠湾工地上，中午休息工友们都吃饭去了，只有我和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工友杨二喜，突然间一种不能压抑的惆怅袭来，先是我在房中放声狂歌，接着二喜也跟了进来，我俩眼眶潮润，待到悲痛之余，歇斯底里地将屋内的空酒瓶及临时做饭的瓶瓶罐罐猛摔地上，边摔边唱，看看没什么可摔时就把值班用的临时床也掀了，把两边支撑的砖朵也一块块摔了出去，好像不那样做就不能将心中的压抑苦闷发泄殆尽似的。前程在哪里，希望在哪里？下午上班时间组长来了，看到屋里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砖块，看看我们苦痛的脸色，问问情况后一声不吭走了出去，这已经算是给我俩很大的颜面。事后我也感到有些失态，以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压力，我从来不会再举止失措了。

六年的风霜雨雪，经历了一些人情世故，转辗了许多工地之后，我想离开这个环境，无论无何 ，我的青春和一生，不能埋没在这里。七零年，下乡两年的弟弟招工回到了西安，一家人终于团聚一起，生活也有了帮手，而我想改变自身命运的愿望一日比一日强烈起来，记得就在那年的夏季，终于下定决心向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

世事多变难料，让我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感到，个人的命运就像大风里的蓬草一样，微不足道漂浮起落不可捉摸。就在我等待单位能不能批准，筹划着离开后的出路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我被借调到机关科室工作。原来，单位的一把手王珍，到现在我还依然清晰的记得他的名字和音容相貌，是个陕北的老革命，恰好这时调到了分局任组织科科长，后来听说，当时分局清产核资需要人手，是他推荐我去的。我和领导之间从来没有走动，为什么推荐我，想这大概得益于我是小组的宣传员，经常给大家读报纸，和另外一个工友到队部办板报落下的好印象吧。从此命运给我开了另一扇大门，使我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有了光明前程的希望。 一年后调到下面的房管所干起了公房收租工作，美名其曰房管员，工作算是稳定了下来。

正当我鼓起人生的船帆奋力向前的时候，七五年，房地局系统来了一次机构大调整，由于工代干身份要回到新成立的公司去，漂泊到哪里干什么也不知道，正在迷茫彷徨之际，命运再次向我伸出了友情之手，同在分局机关工作的宣传科一位同志也要调到住宅公司任组织科科长，我就随着一起到了公司机关宣传科，八一年秋到工区任职，八八年调走离开，整整十三个年头。

在宣传科的那几年里，是我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进入一个从未经历过的领域，结识了不少有知识的人，经历了不少的世事，也读了不少的书。回顾一生中我读书有三个高峰期，第一个是参加工作后不久，单位开个介绍信，到西大街省图书馆办个借书证，还旧借新，每周只准借阅二本。记得当工人的那几年里，周日放假的时间我基本都消耗在了钟楼下的新华书店和省图书馆里。第三个高峰是在退休以后，这个暂且不说。第二高峰期就在宣传科工作期间，在那个政治高于一切的时代，基层的宣传部门也受到很多的礼遇，其中之一就是，县团级以上的单位，每过一阵就会接到书店一批内部读物的通知单，如果放到今天，这些书中的大部分未必有人看，领导也不管由我去定夺。新华书店在端履门东柳巷一条辟背的小巷里，一个小院也不挂招牌，凭通知单选购，书籍有政治社会经济历史，还有外国领袖的传记等。我除了看些政治经济书籍外，还看了大约十个外国政要和名人的传记都来自这里，由于能力和阅历，这些名人传记就是在当时也记住的不多，但有些人生的警句格言和对事物思考判断和观察方法影响了我，让我一生获益匪浅。像艾斯豪威尔回忆录中说，领袖和普通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他们之间的不同在于，一般人会长久的沉侵在这种情绪之中，而领袖人物会迅速的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尼克松回忆录中说，竞选议员需要个人财富是因为，一个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的人，还有管理国家的能力吗。田中角荣在我的履历书中说；贫穷是现实中必须消灭的一种罪恶。还有英国的希思、法国的戴高乐、基辛格等回忆录，让我狭小的视野看到了外面多样的世界。从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知道了三权立法，国体和政体，民主和专制的区别。《第三帝国的兴亡》让我们从更大的视角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起因和责任，不仅仅是希特勒还有德国民族的狂热。更让我惊讶的是参与了几次外调，查汉奸，查历史后，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阅历加深，认识有了长足的进步。为了搞清一个汉奸的历史，我们来到了河北省邯郸专区，找到了时任邯郸专区书记何耀明，抗日战争期间，他作为敌后武工队队长，一夜之间枪毙了十八个汉奸，吓得汉奸直呼他何要命。当我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起当年这个汉奸的表现时，对英雄的崇敬之情从心中缓缓升起。站在晋冀鲁豫四省革命烈士陵园里，哪些荒草萦绕的坟头，墓碑上有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有某排长某连长，有的甚至哪个村落的人氏都不知道，心中感慨万千，革命不只是一个口号，还有鲜血与生命。当年都不过是十几二十几的热血青年，为了国家的将来，为了实现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理想社会，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生何依依，死何伟大，那时我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作为记录员的角色，我参与过清查运动中那些人的交待，自证清白的辩驳和整理上报。从中看到人性的软弱，盲目和侥幸是不幸的根源。

单位有一位工程师，论技术论人品真是千里挑一，年年都是优秀工作者，但因亲属历史复杂还有海外关系而不能被重用，文革结束他自然成为关注的对象，入党前我们外调，打开他的档案看到组织长条章的几个结论性的字体，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原则我不能说出，可能他自己前半生也许不知，让我却看到了事物的另一面 ，如果不是社会的变革，从此他绝无出头之日。从一个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右派到一夜之间又火箭般的提拔升迁，看到了一个小人物在社会的大海中沉沦起浮的命运。

除认知外，首当应是写作的提高，那时各单位都有信情通报一类的简报下发上报，每两三天一期，这种只有两三页最多不过三四页的千字小文，开始写时的抓耳挠腮，到后来的轻车熟路一半天就可完成的花样文章，对我的写作提高帮助不少，直到上面通知统一停办，也先后也出了几十期。至于其它方面的进步我想也是有的，只是不值得再去细说。

苦难是人生的财富。这是对于走出苦难的人而言，对于无法扭转穷苦一生的人来说，苦难对他们就是永久的地狱，没有意义。所以，一个人无论处在什么环境都不应忘记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文革结束后，人心思变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期望和蓬勃向上的动力，八三年我考上了市党校招生脱产学习，那是党校实行正规化教育的第二年，有机会能重回学校读书仿佛如做梦一般。二年的学子生涯结束，当时百废待兴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不少同学都离开原单位另投门营，只有我们几个因身份体制无法挪动，直到一九八八年，经过拼死一搏终于有了回报。几个人中，有成为银行的行长，官员，还有的成了西安的大老板，我也参加了少数民族招干考试，因家庭负担太重，录用后我放弃了去省民委工作的机会，在基层直到退休。虽然没去省上工作可能是个遗憾 ，但我从不感到后悔，我的两个儿女由此得到了更好教育和照顾，家庭生活充实完美。人生有许多的落点，适合你的才是真正的拥有。

2024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