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055）《长篇原创小说》

百川龙

055

进入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二十余年来，从城市到农村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国西北虽然经济还不发达，但农民的生活已有了很大的改善。到了年末岁尾，家家户户杀鸡宰猪，赶集购物，准备年货，迎接新年，一派景盛繁荣的太平景象。

大年三十天黑前，家家户户都要请回先人，供奉好牌位。人们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已很少有人家传承老习俗，领着孩子在族里挨家挨户给长辈磕头拜年了，老祖先遗留下来的拜年传统荡然无存，能简化就尽量简化，新时代，新思想，新观念，传统习俗也随着社会的进步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和生活。

晚会结束后，一盏盏灯陆续熄灭，刘家原又沉浸在一片静寂之中。

新年的第一声鸡鸣紧跟着第一挂炮竹声是从刘有仓家的大门口响起的，紧接着原上的灯一户户地亮了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将黎明撕开了一条口子，清晨的曙光照到原上，刘家原迎来了二十一世纪第一个春节。

吃完早饭，原上的人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向大核桃树下聚集。

大核桃树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矗立在村子中央，接纳包容着自己的子女。他饱经沧桑，经历着时代变迁，笑看花开花落，静观世事更替，为守护着他的村民遮风挡雨，祈灾避祸。不知从何时起，老树四周就堆放着几块不规则的巨石，树冠下笼罩着一大片平坦开阔的空地。这块空地，成了原上村民闲暇时聚集地。

上午九点刚过，树下已聚集了不少人，男女老少均穿戴一新，说说笑笑，相互拜年问好。孩子们在平场上追逐嬉笑，叫喊打闹；男人们互递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说说去年的收成，谈谈今年的计划；妇女们打扮时尚，三五成群，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喜笑颜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围成一圈，下棋的、冼牛（玩一种纸牌）的、谝闲传晒暖暖的，其乐融融。上原上一张姓年青人吹嘘胡侃，神采飞扬，将打工时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声音很大，唾沫星子乱飞，听众到是不少，听的津津有味，还有人时不时问一两句，流露出少许羡慕的神情，一二十出头的少年试探着问，过完年能否也带着他出门见见世面，挣些外快。吹牛者更不可一世，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夸夸其谈。刘怀玉从一旁经过，听着那些无稽之谈，觉得既好笑又无聊，没搭腔，笑笑走了，没见到刘志勇，他就围上去看几个老人下象棋。

原上原下的人，一家家，三五成群，扶老携幼，拖儿带女，陆陆续续聚拢了过来，空旷的场地瞬时变的狭小拥挤。问候声、说笑声、打闹声，嘻嘻哈哈混杂在一起，大核桃树下又一次迎来了热闹的场景。

有人提议掷骰子耍钱，大过年的好好玩玩，别尽胡谝乱诌了。几个青年人一呼百应，有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骰子、茶盅、托盘等工具，迅速地组织起一个摊子，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一个圈，开始耍钱赌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随着碗子的起落大呼小叫着。一个小媳妇挤进人堆里，拽着耳朵将他家男人从人群里提溜了出来，男人笑骂着并未生气，手里攥着一把毛票，跟着自家女人回家了，惹得人们哄堂大笑。

刘有仓去庙里上香祈福，完事后背着手从海龙崖上下来，大声的喊：“都把手里的事放一放，今年的喜神在正南，十一点二十八吉时，都准备好了迎喜神去，不要耽误正事。”

刚才吹牛的张姓青年人在耍钱的人堆里大声地回应着：“刘叔，都啥年月了，还迎喜神，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不新那一套了，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干点正事。”

刘有仓已经过去了，听见这话，有折转过身回来，边走边骂：“你们这群败家子，出门买力气挣了两臭钱就觉不来二五了，烧包的不行，啥是正事，耍钱就是正事吗？看我不把摊子给你们砸了”，一边骂着就往跟前走。

青年人也不甘示弱：“你以为你是谁，砸一个看看，我们耍我们的，有没招你、惹你，你还耍啥威风里，大过年的，耍一耍就咋了，以为你还是老支书哩，屁都不是，有本事，叫你当公安局长的儿子把我们给抓了，枪毙判刑”，有人连忙扯青年的衣角，劝说让少说两句，青年不听不顾，不依不饶的。

刘有仓气的脸都白了，上去就掀摊子，刘怀玉赶紧跑过去，拉住大伯胳膊，扭头吼了一声年青人：“能球个啥，少说两句能死吗？”。年青人红脖子臊脸的还想辩解，被人连推带搡的拉出了人群劝走了。

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起身陆续回家赶牲口去了。几个年青人，拿起锣鼓家什，敲打着去了桥头方向。

有人已将自家的牛、马、驴、羊赶了出来，牛角和驴马的耳朵上拴着五彩纸花，羊身上也涂抹了红色颜料。牲口撒欢向前奔跑，赶牲口的人甩着响鞭紧跟着，人们的吆喝声和牲口的欢叫声掺杂在一起，向着村口桥头南面的田地里聚集。牲口越聚越多，村民也越来越多，爆竹声声，锣鼓喧天，牛羊驴马甩开四蹄肆意地在田地里狂奔，相互顶仗、撕咬、尽情宣泄着野性。

刘有仓手持香裱，和村子里上了年纪且有威望的几个老人，在田地边，向着正南方向祭祀迎神，五十多岁的阴阳先生，神情专注，手摇铃铛，敲打着木鱼，口诵经文。年青人骑马骑驴，相互追逐，嬉笑打闹。有人耍怪，倒骑在一头黄牛的背上，扮着鬼脸；老年人挤进牲口群里，用鞭棍驱赶着撕咬打仗的牛驴，场面既肃穆庄重又热闹喜庆。

刘志勇一直盯着那匹枣红马，那是原上最漂亮的一匹种马，身型健壮，鬃毛很长，浑身油光发亮，主人把马当宝贝，平常一直牵在手里，从不松开缰绳。一年中难得有这么一天，家家都卸掉牲口的缰绳，让牲口也得以释放野性。所有的牲口放开束缚，甩开四蹄，撂起撅子，尽情地撒欢。

刘志勇像一头西北狼，躬身慢慢接近，猛然纵身一跃，抓住枣红马的鬃毛，匍匐在马背上。枣红马受惊，灰溜溜一声嘶鸣，原地腾空而起。刘志勇沉着冷静，紧紧地伏在马背上，人马合一，枣红马没有摔掉背上的骑手，前蹄落地，奋力奔去，留下一股烟尘。

刘怀玉迎着从田埂上下来的大伯，递上一支烟，问了些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