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主任·会计和我的故事

平凡人生

美篇名：平凡人生

美篇号：294635792

　　一九八二年，是我步入职场的第一年，也是我人生“滑铁卢”的一年。

年初，二十二岁的我从部队退伍回到了家乡，被分配到商业系统。

是时，商业系统有八个二级分公司。在分配具体去向时，局人事科查阅了我的档案，获知我在部队从事文书工作，还是党员，字也写得不算难看。正好百货公司想要个文秘人员，就建议局党委把我分配到百货公司办公室仼办公员。

好事来得太突然，没有思想准备，不，是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心情一片灿烂……

元旦过后，拿着报到证，屁颠屁颠地到百货公司报到，公司副书记接待了我。他看看报到证，又看看我，寻问了我在部队当兵的情况，父母干什么，家住那里后，才慢吞吞地开腔：“小刘，前几天局里已经通知了，欢迎你来工作。你刚到公司，－切都是全新的，公司研究决定你到中街门市部上班……”

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把我整蒙圈了。

我迷迷糊糊，拖着疲惫的身体，高一脚低一脚踉踉跄跄走出公司。此时是白天还是黒夜，此事是在梦中还是醒着，弄不清楚了，脑子一片空白……错，一片漆黑……

　　唉，人生呀，“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而不论其结果是悲是喜，但可以慰藉的是，你总不枉在这世界上活了一场……”

我开始接受命运，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我能有工作，比农村的青年幸运多了，已经完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生逆转；你不再为待业和无所事事而熬煎；你还有可以自由支配的微簿工资……那么，你，还有什么伤感的呢？

就这样，我这个男子汉到中街门市部针纺组干营业员。

门市主任姓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县直某领导的家属，她没有什么文化，有点农村妇女处世狭隘短视的格调，更谈不上有什么领导能力和工作方法。

初入单位的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尊重她、敬仰她，努力适应她的工作风格。可不知为什么，多少次试图和她沟通，都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爱理不理，整天绷着个脸，没一丝笑容，把内心讨厌我，排斥我的意思，夸张地写意在她那幅大饼的脸上。我不解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商，凭什么能干十几人的门市主任。

　　遇见这么个领导，注定了我职场的第一步将会充满闹心和艰辛。好在我从小离开父母在农村长大，下过乡，受过部队的历练，使我形成了吃苦耐劳，低调、内向、忍让的性格。业务不会，从头学起，苦活累活抢着干，上仓库用架子车拉货，整理商品，下班沾布票，夜里值班……能做的事我都做了，能干的活我都干了。即是这样也没有感动主任，在公司领导面前没说过我一句好话。有时我干得不如她意，她不是当面指出来，而是黑着脸自言语地小声骂我。

某一天早晨，我住门市下班，刚在伙上吃过早饭，接规定九点接班。主任她见我未上班，不分青红皂白，给公司领导反映说，我八点多了不上班还在闲逛……

憋屈呀，我哪辈子得罪了你，处处跟我过不去，不就是我是个外来户没背景吗？不如内部“坐地炮”的子弟们那样有担待。你这种看人下菜碟，这种傲慢感究竟从何而来？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就不信永远在你手下受气。

真想和她干架，可又一想，何必呢，我年轻，来日方长，还是忍一忍吧。

　　主任不待见就足够我郁闷了，偏偏组里的会计李x生也在暗中使坏。他是内部子弟，比我早上班一年，他父亲在公司业务股任副股长，自认为高人一等。当时公司最好的职位是行管，次之仓库保管员和开票员，最差的就是营业员。他的理想是尽快脱离营业员岗位，上调到仓库当保管员。

李x生初中毕业，文化程度不高，与我相比，除了是内部子弟这一优势外，其它方面有所欠缺。 对我的到来，他表面上热情有加，可我能感觉他的敌意，差点没当面说出来又来了个竞争对手。实事上我是个甘于平凡之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他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可他总是有那么点“瑜亮”情结，工作中使绊子，打压我、挤对我、看我笑话。可见了公司里行管人员又是一副嘴脸，嘴甜的不是这叔就是那阿姨，亲的没出五服，显摆着他的优越感。

谁都知道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有关系好办事，甚是美好。

果然，不出所料，关系彰显了强大的能量。半年后，李x生如愿调到纺织库任保管员，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而此时的我呀，处境一塌糊涂，路在何方，自己也不清楚。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不知是公司领导考验我，还是对我工作的不满，连卑微的营业员也不让干了。 九月份，调我到最远的乡镇——西坪下伸站。

西坪，这个豫陕交界处的一个乡镇，经济欠发达，条件艰苦。该站又是个新组建单位，都不愿去那里工作，特别年轻人。有人取笑我，你是领导的嫡系，才叫你镇守边关。殊不知，因这次工作的变动，我痛失了初恋，这成了我一生的疼点。

晚秋的一天，我迎着瑟瑟的秋风，怀着一颗伤痛的心，告别公司到西坪站报到，开始了“流放”岁月。

有一句名言：“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你灵魂的摆渡人？”

显而易见，这个答案是我们自己。

带着悲伤，带着茫然，带着悲壮，在漫长而又短暂的五年时光里，在追梦的征途中，我受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品尽了职场上的酸甜苦辣。靠自己不懈努力，组织的认可，我这个没背景之人，从营业员，公司人事组长，办公室主任，升任副经理。

　　曾经的直接领导杨主任，李x生会计还在原岗位上踏步，变成了我的下级，世事沧桑啊……

回望这一段职场上逆袭经历，使我更坚信一个真理，任何单位不可能永远只用草包。杨主任，李x生会计，就你们这样的作派，这样的情商，只能换来一时的快感和成功，从长远看你们现在的为人处世，恐怕早就决定你们职场的上限了吧？

八七年初，因工作需要，我调到县五交化公司任职。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忙着琐碎的事情，这时候，却听见有人在敲门，我极不乐意地开门，却惊讶地看见，几年没有交往的杨主任笑呵呵地从门外走进来了。她把手上提的内装童装和奶粉的袋子放到茶几上，热情地说：“小刘，昨天才知道你妻子生产了，给你儿子添件衣服添口饭，略表一下杨姨的心意……”

瞬间，和她相处的往事，仿佛狂风吹过的书页，一页一页，历历在目……

哎，坊间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口不骂赔礼者……”我理解了她。人呀，在职场上混除了名与利，还有一个情字呀。现在我们互不隶属，没有利益的纠葛，变得纯粹起来。这种出于感情的人情往来，是社会的黏合剂，是美好的，这种美好没有负担，会增进友情。

　　此时此刻，尽管她和我心里也许都想了很多往事，可我们都是平凡的人，也同样具有普通人的感情。我为她的来访而感动，也为开始修复隔阂，重新建立起友谊而感到一种热辣辣的喜悦。

至于，过去的烂事，时间会抚慰一切，会淡化在岁月的光阴里。

从此后，杨主任见人常自豪地说，我是她带出来的……好像她就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伯乐，我听了一笑了之，也算认可了。

余后的日子，我尊重她，关心她，经常走动，成了忘年之交。

零三年，杨主任已经退休几年，苍老了很多，往日的乌黑秀发变成了银丝，额上刻满了岁月的年轮，患上了间歇性老年痴呆症。一天下午，在单位门口遇见了她，她像碰见救星似的说道：“小刘，这是哪里呀？我摸不着家了……”

人呀，岁月不饶人，我刚参加工作时在她手下工作，她是那么的健康，那么的志高气昂，那么的目中无人，才几年过去却变成摸着家的老人。看着她这样子，我心里一阵酸痛，忙扶着她来到我的办公室，倒茶请坐，和她聊些高兴的过往之事。聊得她喜笑颜开，还不时地恭维几句。她听了很受用。这就是人性的弱点，都是喜欢听顺耳话。聊足聊够了，用单位的小车送她回家，还不忘给她买一提牛奶十斤鸡蛋，表达晚辈的一点心意。

　　零五年，商业系统的改革势不可挡，所属公司转机制，促改革，开始股份制改造。这巨大的变革，犹如一枚重磅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漫天狼烟。部分职工将不可避免地转岗、待岗、下岗，一时间各公司员工，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岁末的一天下午，偶遇李x生会计。他见到我，满脸的失落，诉说着这几年工作的不如意，四十多岁了，原地踏步，没有升职，而且近期企业改制还要面临着失业的危险。我知道他参加工作近二十年，一直在纺织品公司干保管员，业务熟，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平时在工作中穷嘴呱哒舌，嘴不管风，人缘不好，群众基础差。职工们说他是：“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

是时，我早已调离了原单位，巧合的是，我弟弟任纺织品公司经理，（八七年是我把弟弟从乡镇供销社调入商业的）。在县商业系统，人们戏称我们弟兄俩是系统内的“双子星”。听着李x生的遭遇，真替他难过，怜悯他的遭遇。毕竟我们在一起工作过，也算是我的师哥，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帮一帮他，不枉同事一场。这点情怀，这点格局，我还是有的。于是，给我弟弟讲了李x生和我的关系，当然是说好不说那些不快的臭事，请他借改制的机会，适当地给李x生安排个好的职位。

　　不出所料，一切都是安照设想的剧本走。阳春三月，李x生好不容易迎来了他人生的春天，被聘用为改制后新公司的副经理，这一下他咸鱼翻身了，支棱起来了，“里”也有了，“面”也有了。

他激动地打电话，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感谢话，非要请我吃饭。

“老哥呀，吃饭就免了，谁叫我们是好兄弟……”我婉拒了他的盛情。

故事到这儿，就像一杯醇香的散酒，喝下去先辣后绵，余味悠长。它所折射出各自的情商、境界、格局，让人陷入久久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