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摄/编：WMprc </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75197319</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篇写于若干年前的旧作，今日重温再读，伤感的思绪依然萦绕心间。</p> <p class="ql-block"> 《追忆唐山行》</p> <p class="ql-block"> 1976年7月10日，我从天津赶往唐山，随三姑全家去北戴河游玩。</p> <p class="ql-block"> 三姑在唐山市铁路医院工作，是一位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战士，慈样的笑容中总是透着威严和干练，北戴河之行就是在她的老战友的眷顾下安排的。</p> <p class="ql-block"> 三天后，带着对大海的眷恋，我们依依不舍地从北戴河回到唐山。</p><p class="ql-block"> 三姑建议，去胥各庄看看你二姑吧。二姑居住的胥各庄是丰南县的县城，如今已经是唐山市的丰南区了。</p> <p class="ql-block"> 清晨，我骑车穿过唐山市的城区向胥各庄进发。工业城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漂浮着时浓时淡的尘烟，马路上穿梭着忙于生活的行人，又似乎冲淡了工业城市的喧嚣。</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印象中，二姑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早年爷爷奶奶离世时我的父亲尚未成年，已经出嫁的二姑便像母亲一样牵挂和照料着弟弟的生活。至今，已是鲐背之年的父亲，每每提起二姑时仍旧流露出十分依恋的情怀。</p> <p class="ql-block"> 二姑的家庭生活虽然拮据，但是充满了温馨。二姑父老实憨厚，表哥表姐们大多在唐山市区或县城工作，二表哥的一个漂亮女儿和一个活泼的儿子日夜绕膝相伴。那天，二姑拉着我的手，笑得十分开心，并不时地挪动她那曾经缠过足的小脚里外不停地张罗着。</p><p class="ql-block"> 傍晚，我恋恋不舍地告别二姑回到了唐山。</p><p class="ql-block"> 我离开唐山回到天津那天，是1976年7月16日。</p> <p class="ql-block"> 12天以后的那个细雨绵绵的凌晨，大自然没有给人类任何防御的机会。大地突然疯狂地颤抖，天空中发出类似打雷的轰隆声并闪烁着蓝色的亮光。</p><p class="ql-block"> 顷刻间，天津的很多建筑物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也有一些无辜的生命瞬间陨殁。</p> <p class="ql-block"> 天亮了，广播电台传来令人担忧的消息：唐山、丰南地区发生里氏7.8级强烈地震，通讯、交通全部中断，损失情况不详！</p> <p class="ql-block"> 我惊呆了！猛然间一种不样的预感涌向心头，除了担忧二姑、三姑两家人的命运以外，还有一个至今仍令我心有余悸的更加可怕的担忧一一我的亲妹妹也在唐山！</p> <p class="ql-block"> 妹妹是知青。在那个荒唐的年代，仅仅是因为我分配留在了城里，妹妹就必须要投身于广阔天地。于是，十七岁的妹妹便在河北省滦县一个小山村作了插队知青。</p><p class="ql-block"> 农村的生活是凄苦的，但却练就了妹妹坚强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 小山村离唐山市很近，三姑没有女孩，所以对妹妹疼爱有加，时常照应着妹妹的生活。妹妹也经常到三姑家小住，顺便照顾一下身体不好的三姑。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妹妹的这次小住竞然赶上了一场空前的大灾难！</p><p class="ql-block"> 一切通讯方式和交通系统全部瘫痪，唐山市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城。</p> <p class="ql-block"> 母亲几乎崩溃了，父亲也紧锁着双眉沉闷地抽着烟，我知道，父亲内心的焦灼与痛苦并不亚于母亲，甚至要超过母亲！因为父亲企盼平安的不只是自己十分疼爱的女儿，还有情同手足的三姐和兼有母亲情结的二姐。</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甚至决定陪父亲骑自行车连夜赶往唐山。</p> <p class="ql-block"> 也许是苍天有眼，或许是上帝的眷顾，傍晚时分，天津铁路局的一位朋友捎来一张纸条，三姑亲笔：全家平安！妹妹亲笔：平安勿念！我们甚至忘记了向朋友道谢，也顾不得问朋友是如何历险回到的天津，我们全家人手捧纸条喜极而泣！</p><p class="ql-block"> 世界上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断的是亲情，我们依然牵挂着唐山的亲人。</p> <p class="ql-block"> 地震的第三天，偶然结识了一位来自唐山钢铁公司的司机，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地震中侥幸逃过一劫。他从废墟中奋力救出家人，但是父亲却严重骨折，生命垂危！他以军人的胆魄，不顾路途的危险，毅然独自开着解放牌大卡车将父亲送到天津河东医院。</p><p class="ql-block"> 于是，当晚我和父亲便搭乘他的回程卡车，开始了七月份我的第二次唐山之行！</p> <p class="ql-block"> 在风雨中颠簸了将近一夜，凌晨时分我们到达唐山市火车站。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我们无法辨认方向。驻扎在车站的来自各地的医疗队，正在从不时开来的军用卡车上用担架往下抬伤员。一位同志告诫我们，现在是非常时期，部队在维持治安，天亮前最好不要走动，避免出现意外。我们只好在站前广场的帐篷中等待天明，风雨中我们还真的听到了零星的枪声。</p> <p class="ql-block"> 天亮了，我好像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残酷的战争年代。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岁月，但是我敢说，除了没有战火硝烟，眼前的景象远比二次世界大战中任何一个战后的场景还要惨烈。整个唐山市仿佛被原子弹爆炸的冲击波肆虐过一样，全城没有一座耸立的建筑，不管是楼宇还是平房，统统成了一堆松散的瓦砾。</p><p class="ql-block"> 空气中弥漫着腐尸与消毒水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气味，使人作呕。马路就像被定格的大海的波浪，上下起伏，间或还有方向和大小不一的被巨大的自然力撕开的裂缝。从城市周边村落中逃出来的牛羊、猪狗还有各类家禽在昔日的街道上徜徉，不远处马路上的一条裂缝中居然还卡住了一匹马。</p><p class="ql-block"> 烈日下，解放军战士忍受着腐尸难闻的气味，还在清理着遇难者的遗体。每清理出一个即就近用废墟中夹杂的被褥或床单裹住，头、脚、腰各捆扎一道铁丝或绳索，横七竖八地摆放在人行道上，不时有军用卡车驶来将遗体运到郊区掩埋</p> <p class="ql-block"> 没有了昔日祥和的笑声，走在街道上的人们表情严肃得近乎木然，随处可见身着背心或赤背的行人，身上裸露着被瓦砾划破的新鲜的伤痕。衣物被埋在废墟中，男人们有的只穿着一条裤衩，而女人们蔽体的衣服更是五花八门，很多年轻的姑娘穿着部队空投下来的带着各类条纹色彩的住院服，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行人中间。</p> <p class="ql-block"> 三姑一家和附近的几家邻居被临时安置在同一顶军用帐篷里，在交谈中我们得知，地震时，三姑和姑夫惊醒后滚落到地下，幸亏掉下来的房梁被家具垫住，与地面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二老才幸免于难，但三姑的两根肋骨骨折，幸无大碍。</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惊奇地发现，妹妹居然毫发无损。妹妹笑着描述了自己脱险的经过：地震的前一天，三姑让我把被褥晒一晒，顺便把门窗全部打开，让有些潮湿的房间通通风，并关照让我晚上暂时换一个房间。地震时我全然不知，惊醒后发现房子已经倒塌，但是木结构的隔断墙没有倒下，支撑住了已经掉落的顶棚。说完她宛然一笑，全然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后怕。后来我到妹妹原来居住的房间看了一下，着实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一面砖墙全部砸在了她的床上，真心感谢上苍的眷顾！</p> <p class="ql-block"> 终于知道了令人心碎的消息，丰南县的二姑、二姑父，还有他们的一双可爱的孙子、孙女同时遇难！</p><p class="ql-block"> 父亲流泪了，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流下的眼泪。</p><p class="ql-block"> 二姑、二姑父两位老人十几天以前的音容笑貌，还有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不停地闪现，我只能含泪祈祷：愿祖孙四人在去往天堂的旅途上，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 三姑的眼睛湿润了，但眼泪终于没有流下来，周围的邻居们同样没有掉泪，同样选择了坚忍。三姑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逝者安息，生者自强，我坚信，有共产党在，唐山人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从三姑坚毅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坚强信念！从邻居们坚忍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一个伟大民族的钢铁脊梁！</p> <p class="ql-block"> 此后的多年，我又多次到过唐山，每次的印象都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在短短的数年间，一座崭新的城市从废墟中迅速崛起！</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唐山人民又笑了！唐山人民真的重新站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祝福伟大的唐山人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