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南华梦，（三入曹溪南华行杂记）

棋智飞扬（暂退）

终于找了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撑一片小伞，三入曹溪。细雨中的南华寺，少了几分暄嚣，多了几许宁静。所见植物都仿佛刚被洗礼过一般，树荫青葱，绿叶犹如翡翠般绿意盎然，晶莹的露珠在上面滚动，散发着轻新的气息。

过三无桥，越曹溪门，达敬香坛，点三根檀香，线香飘飘，轻烟渺渺，沿绿树黄墙氤氲而上，散入濛濛细雨，如幻如梦。

（一）

而五祖弘忍禅师就因为一个梦，梦见一个来自岭南的青年樵夫全身闪耀着佛光，从自己手中抢走了达摩祖师所传的衣钵，往南而去。于是心中萌生一个昌大佛门传法岭南的恢宏计划。

自公元618年，唐国公李渊晋阳起兵，建立唐朝。唐朝皇室成员尊崇道教，认为自己是道教创始人老子的后人，以此来提高王室的地位和巩固统治。唐高祖、唐太宗都曾下诏书，明确将道教置于佛教之上，直到645年玄奘西天取经归来，佛教的境遇才有所好转。那时的佛教在中原地区被道教压制，而向岭南发展是当时佛教最好的出路。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或如一千多年的那个岭南青年樵夫，也正是在那个细雨蒙蒙的上午，不辞辛劳，从广东新兴来到了黄梅东山寺的佛院。以一句“人分南北，佛性不分南北”叩触开了五祖大师的佛心。弘忍大师几番考验，确认慧能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于是弘忍大师召集门下弟子，宣称要选择法嗣，他叫弟子各书所见，写成偈语任他挑选。

那两首著名的偈诗产生了，神秀大师（约607一706年），作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惠能大师（638一713年）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其实从两位大师的佛偈之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观点并不相违，若没有神秀的身是菩提树，就没有惠能的菩提本无树，若没有神秀的心是明镜台，就没有惠能的明镜亦非台，没有时时勤拂拭，就没有本来无一物，若无神秀的“有”，便无慧能的“无”。神秀是明显的“渐悟”，而慧能所悟更属合禅宗的“顿悟”理念，“顿悟”与“渐悟”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只是“顿悟”更需要智慧。

弘忍大师说神秀的佛偈未见本性，而慧能慧根深重，对佛学教义比神秀领会的更彻底，其实在五祖弘忍心中，神秀并不是不优秀，他也曾当众说过：“东山之法，尽在秀矣”，神秀后来所达到的高度，也证实了弘忍大师的眼光。但在弘忍内心深处，更需要慧能这样一个有慧根的南方弟子去传法岭南，因此选定慧能为继承人。在半夜三更秘密给他讲《金刚般若经》，并把达摩祖师的木棉袈裟偷偷的传给他。

那时佛法不昌于南，五祖弘忍密传衣钵于慧能，嘱咐他小心行藏，一路南行，韬光养晦，在合适的时机昌大佛法，一边任由门下弟子南追慧能，造成佛法南渡的无边声势。

弘忍大师连夜送慧能南行，在九江渡口，弘忍大师要亲自摇橹渡送惠能到彼岸，惠能却说：“迷时师渡，悟时自渡，自性自渡，方是根本”。弘忍大师欣然从之。

九江的水，那天分外清澈宁静，两代禅门宗师同驶一船，在霞光朦胧的水面上，仿佛天人一般。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书写了传奇。如今，五祖三更传法，亲自渡江送慧能渡九江，他沐朝雨来自岭南，返着霞光而去，又归于岭南。

而神秀呢？你以为他可以安坐东山修禅？

弘忍大师怕他心生倦怠，一边急令神秀十日内离开东山寺，北上弘法。四十年后，神秀于东京洛阳传法，声名渐隆，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慧能驻锡岭南，一花五叶。自此佛门禅宗一南一北，“北渐南顿”席卷天下，一个崭新的禅宗时代山呼海啸，扑面而来。

此后惠能长驻曹溪，传法三十七年，有得法弟子四十三人，终生未离开岭南一步。

712年的八月初三的那个夜晚，六祖慧能预知自已将行，召集弟子交待后事之后，端坐至三更，回首往事，想起当年五祖传法的那个夜晚，也是三更，五祖脱下袈裟遮住蜡烛，不让光线泄露，一句一句的为自己讲授金刚经，那夜的烛光好生温暖……

六祖最后留恋的望了一下眼前的得法弟子，始对众弟子说“吾行矣！”奄然迁化。

十一月，广韶新三郡都争着要供奉六祖真身，争持不下，最后刺史焚香祷告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香点燃后，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曹溪南华寺。

六祖慧能大师所创的“顿悟”法门与东山寺的“渐悟”法门有很大的不同，他讲求“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慧能大师的顿悟法门旨在理解真实的本性，他认为“一切般若智，哲从自性而生，众生若修道，一切尽不妨，常自见己过，与道即相当”。这也是达摩祖师到五祖之后，禅宗新的转折点，让佛法中国化，平民化，开创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禅宗。慧能也被毛主席称为真正的中国佛教始祖。更被誉为同老子、孔子并称的“东方三圣”。

（二）

雨滴短暂的停了，仿佛天空在深呼吸，处处透出宁静和恬淡。

穿过大雄宝殿之后是千僧锅和藏经阁，藏经阁两侧各种有两株菩提树，虽然没有2500年前佛祖悟道的那株久远，至今也有260多年历史。树干粗壮雄伟，树冠亭亭如盖，心形的菩提叶片在雨后更是露珠莹莹，摇曳生姿，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自知愚钝，菩提树下乃执迷。我感兴趣却是袈裟。当然不是藏经阁中唐朝皇帝所赐的千佛袈裟，而是禅宗传承圣物木棉袈裟。

佛语中经常提到“衣钵”这个词，起初的佛家弟子都是一件袈裟一个钵盂苦行游化天下，衣钵原是指佛教中师父传给徒弟的袈裟和饭碗。后来才泛指传下来的思想，学术和技能。佛祖所传的金钵自是难得，袈裟却更是不凡，这袈裟即是“木棉袈裟”。木棉袈裟是佛祖释迦牟尼传下来的圣物，相当于传国玉玺对于皇帝的意义。更是历代禅宗祖师传承的信物。

木棉袈裟本是佛祖释加牟尼的金缕袈裟。在灵鹫山说法之时，迦叶尊者拈花一笑妙悟有心，佛祖就把金缕袈裟作为证物传给迦叶尊者。木棉袈裟传到菩提达摩，已经是28代了，南北朝的时候，圣物木棉袈裟随达摩来到中国，并成为后来中国禅宗达摩祖师及其继承人的传承圣物。

欲说禅宗衣钵之事，就需了解禅宗六代祖师之传承。中国禅宗初祖，菩提达摩。于南朝宋齐间航海到中国，游历各地，授徒说法。因与梁武帝萧衍话不提机，一苇渡江北上嵩山少林寺，面壁静修长达九年，于536年圆寂，葬于熊耳山。

第二祖慧可和尚。慧可俗姓姬，初名神光，又名僧可，北齐时洛阳虎牢人，年青时通读老庄之书，兼习佛典。出家为僧后往少林寺访菩提达摩祖师，但达摩祖师并未接见他，慧可侯立在积雪中至天亮仍不见，于是自断左臂以示求法决心，达摩祖师也怕狠人，“感其诚心”，接见并面授心法，慧可开悟，得到达摩惮法衣钵。

禅宗三祖僧璨，是隋代僧人，因参二祖大悟，而得其衣钵。三祖僧璨于606年在罗浮山为大众讲法时于大树下合掌立化。

四祖道信，俗姓司马。得三祖衣钵后，最初在吉州游化，后来在广济、黄梅交界的“双峰山”开山建寺，大兴法门，一改达摩祖师以来传统的游化方式，为禅宗的发展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公元651年圆寂。

五祖弘忍，唐代僧人，俗姓周，黄梅人。师从四祖道信，尽得其禅法，654年在双峰山东30里之冯茂山开山建寺，大弘禅法，并以《金刚般若经》替代《楞伽经》作为禅宗传教经典。

五祖弘忍将木棉袈裟于三更密授于六祖慧能，让其南逃。慧能逃到广东新州，隐姓埋名，混迹在猎人中间16年。这一天慧能大师大师入定之际，忽然梦见弘忍大师提点，该是出山弘法之时。于是慧能来到广州法性寺，邂逅印宗法师，两人展开了著名的“风幡之辩”。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己。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这番论述让印宗法师拜服，又得知慧能就是第六代传人，于是请求观看木棉袈裟。印宗法师见木棉袈裟之后，珍重礼敬，心大欢喜。于是为慧能剃度受戒。得到了广州印宗法师的拥护，慧能大师才敢公开出面，授徒传教，创立南宗。

公元700年，武则天听闻神秀大名，遣使迎90多岁的神秀至洛阳，后召到长安内道场，当时己经80多岁的武则天“屈万乘之尊，亲加跪礼迎接”奉为国师。后来，神秀向女皇推荐了慧能。据《五灯会元》记载：

“中宗神龙元年降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曰：南方能禅师，密受忍大师衣法，可就彼问”。

神秀对武则天说慧能得到五祖弘忍大师的真传，还控有传承信物木棉袈裟。神秀大师对慧能大师的推荐是真心实意或是另有用心，实非我等俗人可以揣测。千古一女帝曾短暂为尼，深知木棉袈裟作为佛祖传下来的信物，相当于传国玉玺对于皇帝的意义。

女皇武则天两次遣使驰诏迎请慧能入京，慧能深知其中凶险，都是托辞不肯应诏。武则天听说慧能两次拒绝自己迎请，本来是勃然大怒，谁知后来却是下旨褒奖慧能，并且赐给慧能水晶钵盂，千佛袈裟等珍品，又令韶州刺史修饰南华寺，还赐封惠能的新州旧居为“国恩寺”。女皇武则天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大概就是六祖慧能将禅宗圣物木棉袈裟献给了女皇。

据敦煌发现的《历代法宝记》记载，武则天从惠能手中迎得木棉袈裟入宫供奉，并请五祖座下十大弟子来供养他们，智诜大师就是其中一位。有一天，武则天向十大高僧请教佛法：“各位高僧大德，还有七情六欲没有？”其他高僧大都回答得十分玄妙，惟有智诜说：“人生则有欲，死则无欲”，意思说只要活着就有欲。武则天觉得他是一个诚实的大和尚，一个真正的得道高僧，就把木棉袈裟赐予智诜。后来传说智诜悄悄的把木棉袈裟带回到四川资州的德纯寺，也就是后来的宁国寺。

再此之后，世间再无木棉袈裟的任何消息，这一道传承千年的佛门圣物就此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六祖慧能之所以上献木棉袈裟，改变传法模式原因或许有二。

其一为木棉袈裟己成为制祸之源，不仅令有心人窥探，还引人犯罪。相传木棉袈裟在四祖道信手中三次被偷，在五祖期间四次被盗，在六祖持有期间多次差点引来杀身之祸。慧能大师不愿此等惨事再生。

第二是达到能传衣钵能力的人越来越多，禅法己得到普遍弘扬，人们能完全理解和接受禅法，不需再用衣钵为传承信物。

失望的不仅仅是神秀，或许还有慧能的首徒上座法海，随着木棉袈裟的消失，因为他们都永远失去成为禅宗七祖的可能，禅宗六祖之后再无祖。那佛门圣物木棉袈裟到底去了哪里？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木棉袈裟一直留镇在南华寺，成为南华禅寺历代方丈口耳相传的最大秘密。

而我个人以为，木棉袈裟被武则天取走更为可信。以千古女一帝的禀性，怎么会让此等法宝圣物外流宫外，八成陪葬在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合葬的乾陵之中。老实和尚智诜大师多半是为女皇背锅。

（三）

雨又下了起来，天色似乎也暗了下来。进入祖殿，烛光灿灿，香烟缭绕，更显庄严肃穆。

在六祖慧能禅师圆寂381年后（1094年）的一天，或许也是在这样一个阴沉下雨的傍晚，一位被誉为中国文人顶级的儒家学者、大诗人现身南华寺，他就是一代文豪苏东坡。这一年，59岁的苏东坡再次遭贬，南迁路上，拜谒了南华寺；这一年，苏东坡己饱经风霜，虽然文才冠天下，但20多年來贬谪流放、颠沛流离，身心俱疲。这一年，东坡己老，白发萧疏，立于六祖庭前，面对六祖真身，想起自己大半生的际遇，百感交集，东坡泪如雨下，面对六祖真身虔诚叩拜。大笔一挥，留下那首著名的南华寺《见六祖真相》，诗中写道：

云何见祖师，要识真来面，

亭亭塔中人，问我何所见。

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

饮水既自知，指月无复眩。

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

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遗。

枢衣礼真相，感动泪如霰。

借师锡端泉，洗我绮语砚。

苏东坡在诗中以“我本修行人”自居，表达出了他参禅崇佛和对六祖慧能的崇拜之意。据史料记载，苏东坡曾三次进入南华寺，并与寺内老和尚结为好友，他在南华寺留下的诗、文、书信、碑刻达到二十多篇，《南华小志》均有记载。苏东坡在南华寺还挥毫题写了《卓锡泉铭》以及寺内供奉六祖真身的“祖殿”二字，“斋堂”匾额。千古南华祖庭永远留下了苏东坡虔诚的心迹、文迹和足迹。

六祖慧能“生性好梅，每到一处都会插梅为记”。东坡亦是爱梅之人，苏东坡贬岭南七年，过梅关时先后写下六首梅花诗。第三次过南华，登上梅岭时，眺望凋谢开尽的梅花，写下一首《岭上红梅》，舒发出自己内心的感叹。诗中写道：

梅花开尽杂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

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

或许此时，苏东坡站在梅岭之上，回望南华方向，再次与六祖慧能大师完成了一次的会心交流。

苏轼在临死之际，留给儿子们八字遗言：“吾生不恶，死必不坠”。这是用佛家轮回之说将自己一生盖棺定论。苏轼一生为官清白，做人坦荡，定然不会坠落十八层地狱，来世投胎必会还是一位有大佛缘的得道高僧。

民间又有相传：东坡一生命运坎坷，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又经过几次投胎后，又出家为僧，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祖师--憨山大师。

憨山大师（1546年一1623年），法名德清，字澄印，明代“四大高僧”之一。他一生遍游名山古刹，参究禅理。有一次来到佛门圣地五台山，来到秀丽挺拔的憨山，耽醉其中，乐而忘返。就干脆以憨山自号。此后，人们都习惯地称他为“憨山大师”。憨山德清精通释道儒三家学说，主张三家思想的融合，倡导禅净双修，教人念自性佛，其思想见解颇与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相契。

岁月流逝，到万历十八年（1590年），南华寺年久颓废，而且那时南华寺振起乏力，以致寺规废驰，当时僧众亦不守清规，寺院周围满布屠门酒肆，僧产多侵之，有的过着放荡的生活，甚至结伙拦路打劫过往商旅行人。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憨山德清应命入山住持南华寺后，严肃寺规，将所有市肆拆除，驱散流棍，严戒僧众，并对寺院进行大规模修整，还亲自撰编《曹溪通志》。经过憨山德清的锐意经营，南华寺由荒废恢复旧观，憨山德清大师因此被称为曹溪中兴祖师。

天启三年（1623年）十月十一日，憨山大师在曹溪安然寂灭。真身却转移到千里之外的庐山供奉，然而22年之后，他的肉身更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又最终回到南华寺，安座于六祖慧能之侧，其中自另有几番传奇。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初二，憨山大师灵龛到达曹溪，南华寺僧众欢声若雷。

（四）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出祖殿，转后山。若论南华寺风景佳处，只在后山。后山有数百年的古树，有苍松翠柏，植被茂密，有溪水潺潺，竹林簇簇。雨后漫步在林荫下的九曲石桥中，呼吸着清纯的空气，令人身心舒畅。经伏虎亭，观九龙壁，至卓锡泉，喝一口清冽的泉水，洗一下脸上的尘灰，穿行于林荫小道，草木葳蕤，落英缤纷。一切都是那么澄净，那么清新，令人身心舒泰。不觉中走入了虚云大师纪念堂。

虚云大师（1840一1959），法名古严，又名演彻，字德清。湖南湘乡人，俗姓萧，十九岁出家，九十五岁返曹溪，重建南华，中兴云门。历任福建涌泉、广东南华、云门大觉诸大寺院住持。1953年发起成立中国佛教协会，被选举为名誉会长。时年，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1959年10月13日，虚云大师在江西云居山真如寺圆寂，世寿一百二十，戒腊一百零一。在现代佛教史上，坚持苦行长达百余年，历坐15个道场，重兴6大祖庭，法嗣信徒数百万众的高僧，唯有禅宗泰斗之誉的虚云。

虚云大和尚很推崇六祖慧能“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的这种以入世达到出世的境界。虚云大师曾言：

“什么是空？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什么是戒？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是清静？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1934年，95岁的虚云大师在坐禅时，已经第六次在朦胧之中看见己故的六祖慧能大师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只看他开口就和虚云说：“时己至，汝当回去”，虚云入定醒来，也是犹豫不定，于是召集弟子共相参详。未过几日，当时驻韶的广东省西北区绥靖委吴兼独立第三师师长的吴川人李汉魂发起募修，并专程到福建鼓山涌泉寺来迎请虚云大师，前往曹溪主持南华寺的重建修缮事宜。虚云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六祖指点他该回曲江重修他的道场南华寺了。

很快，南华寺在虚云的亲自主持下顺利动工，从1935年开始，进行了历时十余年的南华寺重修工程。可就在三座主佛殿竣工的时候，虚云大师突然下令停止修建其余的禅院，并且让弟子分成二路，一路带着修寺剩余的银子多买粮食，一路则尽可能搭建更多草棚，准备迎接更多的难民。弟子中有人不解，虚云大师说：“庙可以慢慢的修，总有完工的时候，人命关天，却一刻也不能耽搁。

因为时值1937年，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侵华战争，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如果在这危难关头对百姓置之不理，就失去了修寺的意义。后来，南京陷落后，数以万计的百姓纷纷逃难到此处。虚云大师亲自安排他们住在南华寺里，随着战事越发艰难，虚云大师召集门下弟子说：“我们出家事佛，都知道国土沦丧，庙宇何存的道理，如今日寇猖獗，无恶不作，所谓国家兴之，匹夫有责，我们佛门中人也不能置之度外。”虚云大师鼓励赞成弟子到前线参加救护工作。

和尚们大义凛然，纷纷表示愿意前往，虚云弟子广济和尚更是脱下僧袍，告诉师傅要还俗去参军，虚云听闻立即就同意了，临行时，虚云送给广济一双自己亲自编织的罗汉鞋。还语重心长的对弟子说：“如果心中有佛，出世入世，没有区别，心中无佛，坐破蒲团，读遍佛经也没有用处，报国也是报佛”。

广济带领师兄弟奔赴前线，虚云大师则在曲江筹粮救民，几年时间，他先后救助了200多万难民。

这时，己经100多岁的虚云大师早已胜过了所谓的真佛。

说到虚云大师重修南华，就顺便提一下李汉魂先生，应该称李汉魂将军。李汉魂字伯豪，号杰华，又号南华，吴川岭头村人，著名抗日将领，在第一、第二次国共合作时期曾先后参加统一广东、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战绩卓著，曾创下一战全歼日军一个旅团的记录。

李汉魂将军当时发起募修，筹得毫洋3.1万多元，后因工程浩大，入不敷出，李汉魂将军与其秘书吴种石补足余款，并将寺属基地，创办林产，划出寺外四周山地五百庙，交寺建筑，方才使南华寺的重修工程得以完成。

1987年6月30日，李汉魂将军在美国纽约病逝，他的骨灰由其女儿李浈带回祖国安放在广东韶关古刹南华寺。将军将再续与南华禅寺的宿世佛缘。

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延指示牌经虚云纪念堂，拜虚云舍利塔，过古无尽庵，不走回头路，回到曹溪门。

雨后的曹溪，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如梦如幻。远处空中似有鹤舞飞翔，溪畔鸥鹭双双；近处白鸽簇簇，人来不惊。一墙之隔，如同两个世界，墙内青山绿水，梵音禅颂，鸟语花香。墙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只有那山门前的曹溪水，静静流淌，千年如故，默默的向世人诉说着南华寺的兴衰和传奇………

2024年4月第三次入曹溪南华，图片部分取自网络，感谢原创者。文中有些观点纯属个人臆断，请勿当真。当然，不喜可喷。

2024年7月18日于曲江马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