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儿的衰落

曾经沧桑

正在蜕皮，准备甩开羽翅的知了

刚刚完成蜕皮、展开羽翅、色彩淡雅的知了（俗称：马唧嘹子）

蝉儿的衰落

文/曾经沧桑

看到这个标题，广大山区的美友们或许会有疑问：蝉儿衰落了吗？咋没感觉到呢？所以我要声明一下，本文所写“蝉儿的衰落”，主要指在华北平原广大农村地区。它们的衰落主要与同一区域的人们越来越富有、越来越强大有密切关系。



今年特别明显，因为仲夏时节华北平原异常干旱，给本已衰落的蝉儿又一沉重的打击。蝉儿的幼虫生活在大树下的土壤中，靠着吸食大树根须中的营养液缓慢生长，四年之后才完成发育。它们开始出土时节就在6月底7月初，而这个时段，华北地区遭受大面积干旱，土壤异常坚硬，它们要想按时拱出地面，几乎不可能。因为它们的祖先给它们遗传的这种生存方式，就是到了该拱出地面的时候，华中地区会进入雨季，土壤会因降雨变得柔软湿润。可是，这异常干旱，给它们开了个大玩笑。

其实，蝉儿的衰落，与天气异常干旱关系不大。蝉儿主要在广大农村繁衍生息，在城市里除了公园绿地，其它区域生存空间狭小。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广大平原农村富裕了，生产生活环境也得到大幅度改善。在我的老家，一个占地80亩的村庄，四通八达的水泥路面，大约3公里长，路面平均宽度3.8米，占地面积大约17亩。这个17亩路面下的土层，千百年来就是蝉儿幼虫的生长环境，18厘米厚度坚硬的水泥路面，令土层下正在生长发育的蝉儿幼虫万劫不复；与此同时，蝉儿的卵夏末秋初发育后产生的新幼虫，落到水泥路面时，再也无法钻入土层中生长发育，柔弱的它们，要么葬身滚滚车轮、要么被行人不知不觉中踩死、要么在阳光下被太阳嗮死，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刚孵化的蝉儿幼虫，个体大约是一粒小米的五分之一，因此，它们一旦落到水泥路面，根本没有机会迂回曲折寻找到可以钻入地下的缝隙，只有死路一条。

十多年之前，我们老家村庄没有水泥路，村内树木也很多，多数农户的房前屋后栽有大树，树下土壤就是蝉儿幼虫的栖息成长地。最近十年，富裕起来的乡亲们，很多户在自家宅院修建了别墅洋房，建筑面积增大，院内院外硬化美化，不仅砍伐了蝉儿赖以生存的树木，而且让蝉儿的幼虫再也无法钻入土层生长发育，斩断了大部分蝉儿曾经的成长栖息地。就我们老家村庄来说，因建房增加和地面硬化而覆盖的宅基面积，大约有12亩地，这些地方已成为蝉儿的禁区。

不仅如此，原来我们村庄的主要生产路两侧都会栽上树木，这些树木也会给蝉儿成虫提供栖息环境，蝉儿的卵孵化成幼虫后，幼虫可以钻入树下、或者路肩土层中完成四年生长发育；可是如今，这些生产路已经修成了水泥路，而且大部分生产路两侧没有栽树，蝉儿赖以生存的这些环境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村庄生产路大约有2000米修成了水泥路，宽度4米，总面积大约12亩。

由此计算，在我们老家一个村庄，蝉儿失去的栖息地就超过四十亩。这些传统栖息地的丢失，让蝉儿的种群数量大幅度减少。而且，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人们的思想越来越开放，每年夏季蝉儿出土时，很多人伺机捕捉，把还没有见到光明世界（蝉儿出土及羽化过程在夜晚）的蝉儿幼虫当做美味佳肴，或煎炒、或油炸、或清炖，如此一来，又有一部分蝉儿消失于无数个黎明前的夏日。

因此，今年的盛夏，有点异常安静，不仅城里听不到蝉儿的鸣叫，就连我老家的农村，也安静得出奇。

已经完成蜕皮，在阳光照射着完成变色的知了。

长相土气的伏蠊（俗称：唧唧）

长相帅气的秋蠊，体表有较多的白霜物质

很多人只知道，蝉儿是知了，知了是蝉儿，却忽视了知了的两种近亲家族成员。这两种近亲，一种是伏蠊（俗称：唧唧），一种是秋蠊。它们和知了一样，也是在地下发育四年，也是靠吸食大树根须内的汁液生长发育。只是它们的体格相差较大：知了最大，个头相当于两个秋蠊；暑蠊最小，个头相当于知了的四分之一。它们的叫声也有明显区别：知了像通俗男歌手，叫声通俗易懂，平淡无奇；伏蠊像女高音，叫声尖锐刺耳，绵延不绝；秋蠊像男高音美声歌星，叫声高亢激昂、震撼灵魂。

我工作的单位，有一个近8亩地的花园。每年暑期，杂乱无章的知了鸣叫声、尖锐刺耳绵延不绝的伏蠊鸣叫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到了7月底，预告秋季即将到来的秋蠊也高调登场。知了6月下旬开始出土鸣叫，此时正是盛夏，因此知了算是夏蠊；伏蠊出土鸣叫的时间是7月中旬，头伏开始的时候，所以叫“伏蠊”（俗名唧唧）；秋蠊在立秋之前大约10天内开始出土鸣叫，有预告秋天即将带来的意思，因此自古以来老百姓就送给它们一个昵称：秋蠊。每年7月底，三蝉同鸣的情景，就会激情上演，这是广大农村人才能听懂的蝉儿大汇演，城里人大部分弄不清楚这三种昆虫的关系，更不知道它们如此近亲。

今年的夏季，老天来了个下马威，让广大华北地区先是大旱两个月，这不仅给农业生产带来无尽的困难，也让蝉儿们遭遇极大的挫折。因为坚硬的土层，它们很难突破，知了不能及时出土，开始鸣唱的时间推迟了；因为天气干旱酷热扰乱了秋蠊的生物钟，它们提前10天出土鸣叫了。伏蠊还算幸运，它们在伏天到来之前等到了大雨降临，它们开始出土鸣叫的时间还算准时。

于是，就在昨天，我第一次在7月中旬，听到了三蝉同鸣。

这种情形，应该出现于7月底。

蝉儿是及其遵守时令、遵守自身生物钟的昆虫，它们如此有规律地生活了千百万年，却在公元二十一世纪前叶，开始乱了方寸，我们人类是该反思过度追求物质享受、破坏生态平衡的后果和代价了。

知了的蝉衣与秋蠊的蝉衣对比。伏蠊的蝉衣比秋蠊的还要小三分之一。

城南植物园成了蝉儿的乐园，知了和伏蠊正在欢声高歌庆盛夏。秋蠊将在一周之后上线。

下面的视频中，鸣叫声音量最高的就是秋蠊（拍摄于7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