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回汉口土地公厝

行者自娱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一</b></p><p class="ql-block"> 往年农历六月初六“土地公”诞辰日,是沁后村汉口最热闹的日子。乡老常说“土地公”名“福德正神”,这从土地公厝灯笼上的描写也可见一斑。“土地公”在神仙排位记录中职务很底,但因其最贴近人们的生活,与广大劳动人民关系相当密切,熟知每位劳动人民的心声、需要,为劳动人民排忧解难,而深受广大劳动人民祭礼膜拜。故往全国各地每个角落匀有“土地庙”,算起来可能是神仙中拥用最多的庙宇了。其规模可大可小;其安置山川湖海任意穿插。汉口土地公厝是其中之一,不大不小,不宏伟而也不落俗。</p> <p class="ql-block">  一般上“六月六”村里都有演戏。早年村里比较穷,只有在龙眼收成后方才请戏;后来村里逐渐富了,就改回“六月六”这个最重要的日子。演戏为汉口上翁三个居民小组(原23、24、25三个生产队)每组各一暝戏,日光由村里谁家考上大学、谁家升了官、谁家发了财;或做寿、或起大厝等等,自己出钱请戏,不然日光不会做戏的。祭拜、贡品均设在汉口下厝上厅堂上。上厅堂后壁上节日期间都挂有后厝吓柏画的“关公夜读春秋”图。厅堂“宴桌”斋菜五果、腥荤齐上,琳琅满目各尽风采,特引人驻足观望。厅中焚香燃烛;厅外“贡银”起焰、鞭炮震天;埕外戏锣喧天,人头齐聚;小孩子跑前忙后、老年人紧围戏前、年轻人或立或坐埕前矮墙上凭足论道,或齐聚屋里开瓶举杯推盏,喝到痛快时不忘点燃花炮点缀暗夜星空……早年戏子都要寄宿在农家,而我家则常有安排。做戏的妆设也常设在祖厝(当央张厝)大厅,那化了妆的演员真的与常人很不一样。当然台上的悲欢离合,常以忠臣好人完美结局大快人心,安慰了台下老公公、老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总算悬着的一颗心可以安然的回家睡个好觉了。我奶奶是个戏迷,不论远近都要洁身赶着看戏。我叔叔常问她看了啥戏,奶奶会说:“咴!或个黑面介绝歹,或个白皮介书生绝可怜!”相比我外婆。村里一做戏,我常奉母亲命去请她过来。她总挂着笑脸露着两个仅有的下排门牙,话语不多,但特别有亲和力,童年时总喜欢跟她在一起放牛、讨田螺、买东西、看戏祭拜等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二</b></p><p class="ql-block"> 土地公厝不大,约四、五平方三米左右高度。砖墙、硬山顶,上施板砖瓦,两脊弯翘,檀为石条。三面围,南敞开,容常人高度进出,高一点的要弯腰。厝内半供台、半站地,可容七八个同时挤身。站身地宽度可卧躺两三个成年人。厝立于坡地的一个内凹地,有点象沙发坐人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  厝后有两株大榕树,树头根与厝顶齐平,厝后有鹅卵石砌石塍,与厝顶有一小跨步距离。近厝后大榕树粗壮树杆比较短,大概两米左右,树杆表面凹凸交叉垂地孤状纹理很是显耀,犹如群蛇绕树,比较好抓拿好落脚。树杆端开枝扩围,形成巨大的伞盖。开叉处,有朝上大凹窝,坐里面可以安心大懒觉,而没有跌落风险。也有的开叉形成大洞,悬空抱越有一定的难度。向四方蔓延的枝杆都有根须,根须一落地,又形成树杆。若不是地势不好,一定可以形成榕树王的。另一株隔有十来米,与厝后石塍相向。树杆比较高,大概五至六米,没有垂须,伞盖范围相对比较小,与有须榕树叶枝条在半空中紧紧相穿插。树杆端展现孔雀开屏之姿,猫头鹰比较喜欢在端头凹窝中纳巢养蛋。一般孩子们不敢挑战,为猫头鹰立家安身之所。猫头鹰瞪着圆眼睛睡觉的猫脸,手电打扫两眼会反亮,一看就生惊悚心。特别是叫声,象幼儿的哭叫声,好几次黄昏提着夜壶去龙眼树下浇韭菜时,都吓的差点打破夜壶!但胆大的,还是把罪恶之手伸向鸟巢乘着鸟儿外出打食取蛋,真不知道当它回家后是何感想?</p> <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挺喜欢在树下嬉戏,不管有人没人,自娱自乐也行。记得有一次,村里的伙伴很难得许多个围着树下一齐玩。人多了就无所禁忌,我,竟然与其中一两个跨过石塍,爬上土地公厝厝顶,骑在弯弯的厝脊上玩,有点快意纵马奔腾;又有点象诸儿戏弥勒,凭添许多乐趣!事后挺怕母亲怪罪的。开心的时候在树下,也会唱着《故乡的风》和《外婆的澎湖湾》,纯自学自演的。懂歌曲谱的,翻起白眼看着我说走调了。开心就开心,管它走不走调,没有方方框框随心而动才是真正的开心,这天地间又由几个懂!当然入世随俗还是必须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三</b></p><p class="ql-block"> 土地公厝右侧为登山石头路,石头圆溜溜的象涂一层透明胶会发闪闪的光芒,雨后尤为明显且会打滑。年代越久这种光芒就越是晃闪的利害,心里就越腾起无限的爱意。这条石头路是进入荒地果园的全村最重要的路,也是登临尖山寨望远最近的一条路。记得小时候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时,每年的开山割芒草时,母亲都会选择在寨墙脚没人竞争的地方下手,而母亲捆的担一般比较沉。这条路就渠道上三堂苍龙庙上面一段最艰难,至“红头哥”墓前近百米。“红头哥”墓空空洞洞的,有一孔还露着暗绿色苔藓的棺材,每次挑芒草或空担过往时,都会被吓到。后来“红顺”的老婆把空孔和棺材孔堵了,不碍眼好了许多。墓前是块大石鼓,是入山前看乡野饮烟的好地方。苍龙庙属东张村的,规模与土地公厝差不多,埕比较大。内有个庙祝,预测挺准的,于是就有很多人去上香。我最喜欢庙后方上山路旁的榕树,虽不大但在树上读书记忆力超强。有试几次,终路太远且前后难见人影而放弃。至于这苍龙庙、汉龙庙与尖山寨的联系,年老的前辈都已经走了,传说的故事实在太难太难了!土地公厝的石头路,可以说是石阶路,有点陡且滑。尖山寨海拔有六百米,那时候挑芒草为减轻母亲的担,一天可以跑三次甚至四次,母亲捆都来不及。挑到这土地公厝时,步履就更加轻盈,似有神助!</p> <p class="ql-block">  厝边石头路上方两榕树后是块蓝球场大小的地方,听说人民公社时办过蓝球场,所以村里就称蓝球场。古时候是个大墓,据故老称,曾经的墓前石狮,就在今后厝墙角,有百米左右距离,所以这地方状似梯田有规范的落差。当年父亲发家准备盖房子,母亲在这蓝球场拣土,挖到一个黑洞洞的深坑,时值黄昏,知是墓穴的母亲吓的差点扔掉锄头跑回家。她拣土时有跟我说。我当年居然做梦幻想盖个前后座有围墙的古式大院,今后子孙发达后再舍院为寺庙。母亲的一吓,幻想当然就真正成为幻想了。后来同院吓珍盖了房子,五间厢加围墙。惹得我有一段时间梦的乱七八糟!</p> <p class="ql-block">  土地公厝前亦有四、五平方面积小埕,埕前有小渠水绕行。渠水前有一块台地,三面有圆石砌塍半人高,五六十平方面积,后人种了龙眼果树。当年梦想着把这块台地拿下,就势围个虚墙,弄个休闲园林,为诸老乐此忘归之地,为土地公厝添姿上色,与土地爷爷同欢同乐。当然又是小时候无聊的幻想,受母亲的影响老作白日梦,少年的梦,无效果的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四</b></p><p class="ql-block"> 1999年特大的台风来袭,刮了几天几夜,把土地公厝厝后有须的榕树刮倒了。那个时候我下岗了,已经不知道树倒前或是下岗后了。下岗时不伤心,当来到土地公厝现场,看着东西向卧倒在土地公厝后两米多高的榕树主杆,触景生情突然心生悲悯垂下了热泪。榕树盘大的圆形的又有点薄的根系基本与地面垂直侧卧,吸收不到大地的营养了。有人也在树根处填土,终究太高而放弃。树挺坚强的,卧在地上坚挺了好几年,一度也发起新枝杆,但终究还是逐渐枯萎消失在茫茫天地间!</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的春风,把农村的农副业鼓动的蓬勃蔓延。盖厝在榕树后的吓珍,潮流的步履跟随着紧密,在无须的榕树下下塍地用水泥、砖砌了几块方框池,注入水,养起了蛙,接着养起了蟹。按理说动植间之循环是相互的,动物的排泄物是植物的肥料当使榕树茁壮成长才是!也许是思想有须榕树吧,无须榕树也渐渐淡出了视野之外。</p> <p class="ql-block">  吓珍的父亲吓水,看了感觉不是事,就在有须的榕树位置再植棵一人高的树苗,希望能代替这汉口村之风水宝树。自蓝球场盖厝后,为方便骑车,石头路遗憾的变身水泥路了,挺遗憾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五</b></p><p class="ql-block"> 土地公厝启建何始,厝前屋后没有片石记录。当年汉口最早翁氏族谱在翁国梁(亦“红顺”)手上,国梁父亲在汉口翁氏祠堂教过书,知道族谱的重要,躲过了文革的灾难。后转至国梁手上,据说在东坡做戏演出时,顺手将族谱放在戏妆柜上,短暂岀戏回来再也找不到了,仅此一本,这为现在汉口君志公到底从哪里迁来,成了迷团。据翁忠言手上民国初年家谱后编为《图说汉口翁氏家谱》载:土地公厝为清初汉口先祖定居时所建,有300多年时间了。在寻找历史踪迹时,也更想知道迁入前的文化历史,这个历史史书无载,也许可以从土地上的一些遗迹或者坟墓入手。但是文化发展有些遗憾和伤痛。在“破四旧”后,为了解决人多地少的问题,人们开始垦荒建园,植树造林。挺遗憾的,那个时候不知多少个坟墓夷为平地,墓碑被遗作石路、石桥或者沟边洗衣石,至使文化更加不可考。特别是文化迁入前的文明佐证渺无可查。在“人有多大胆”的年代,“敢叫日月换新天”。</p> <p class="ql-block">  现根据土地公厝供台前壁上题字,得知重修准确时间为一九九五年。在老一辈凤禧、春禧、清鸿、清水、忠言等努力下,土地公厝内部、外部有一定可喜变化;汉龙庙石碑记录,二0一0年,土地公厝外加凉棚、栏杆和香银炉。</p> <p class="ql-block">  二0二0年前后开始拆迁,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汉口片及周边一些古建筑幸运的保存下来,除了当央张厝应木材、石材材大质好,雕刻比较精致突出,不幸被古董商(探知为江口、林外两处分得)看中,早早的被毁已成荒草一堆。而没人住的瓦房,终究抵不过各种侵袭,许多房子开始坍塌,梁檩己经七歪八斜的。村里己经见不到几个人了,能见上的也额外的亲热,嘘寒问暖话说过不停。通向土地公厝的路反倒越来越通畅、越来越宽敞,两旁的芦苇丛取代早年的石塍路弄,反显更绿化了。但冷落毕竟冷落了,热心的依然热心!靠着这少有的热心,土地公厝依然坚挺着!土地公厝挺在,一切还都会在的,心也在。此时没有锣鼓喧天唱戏声、鞭炮声,但应该不会很久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六</b></p><p class="ql-block"> 在汉口三个组的信仰中,就这一座土地公厝,一时又好奇而起。土地公到底姓啥名谁,是特指某人不?查《列仙全传》等等一些明朝文献记录没有发现。据说土地公是明朝朱元璋推广的,与朱元璋早年发迹前有着千丝万缕的不解关系。后人称土地公姓张名福德,周朝人,乡人称土地公叫“福德正神”。全中国数千万亿个土地庙,这一个土地公不应该仅是特定某人?况且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那么多人在土地公前不停的唠叨,土地公就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吃不喝也解决不了几个事吧!于是就想象“土地公”该不会是一个官名,于是凡有“福”有“德”有恩惠于普天大众之人均可封赐为“土地公”。但全国上下“土地公”匀为白发慈祥的老公公,不管瓷塑、土塑、石塑、铁塑、铜塑、玉塑、金塑都一个样,于是也有了“弥勒真弥勒,化身千万万”的奇思妙想。厝内有副对联:“福高惟有德;心正即为神”。突扫眼前烟雾朦,见山见水见人生。有“福德”可“正神”也!“土地公”非指一人明矣!</p> <p class="ql-block">  土地公厝不是专供“福德正神”的,看红灯笼有:“协天大帝、周大将军、福德正神”。“协天大帝”亦大名鼎鼎的三国名将关云长汉寿亭侯是也,“福德正神”在其右侧。正所谓“丹心光日月;正气壮山河”。庙所小,名堂大哉!难怪小时候受其影响,至今还感受的到当年的“仁、义、智、勇”,“汉龙庙”,汉口幸甚!当然庙宇不该这么小,所以就有了上面的幻想。“周大将军”亦为关公持刀之周仓周将军。</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常陪奶奶或妈妈来上香,以为土地公公平平常常也。直到有一天。汉口突然出现个汉口龙。正名凤龙,与我爷爷同辈,孑然一身,带回几箱书籍,一时成为汉口最大的新闻。当年汉口龙喜赌,输了许多钱后丢下老婆和六个儿女外逃。几十年后突然回来,他老婆一时接受不了,不让他进门。无奈的他就孤胆英雄住在这冷僻的土地公厝地板上,用书作枕头。我一时好奇来看他,见他有一本《杨家将》下集。刚好我从父亲接的上册,看得心痒痒的,于是以一套《三国演义》小人书与其对换,大开“大破天门阵”之瘾!也许他正推演“千里走单骑”的剧情,一时关帝爷刚好回来看戏撞上,一向仁义的他就有了决断。不久,泉州的朋友招他上了班,一时有了资金周转,他那家庭也最快破镜重圆了。于是,对土地公厝心生敬仰。</p> <p class="ql-block">  都道世事唯坚,人生际遇。厝后的新榕树树杆也粗壮了,除了没有垂须、皮质鲜嫩与前棵长势倒挺象的。象把绿色巨伞,把土地公厝遮得严严结实;四向延伸的长枝,更把土地公厝保护的周周全全。厝前凉风飕爽,幽旷娴静,时有小鸟鸣叫如歌,比我小时候唱的好听多了。这里没有签枝,我也不知道土地公公兴不兴托梦,反证我携了本《太平广记钞》,准备一翻窥天机。在无任何作念时随手一翻就翻到仙部“元藏机”。谓元藏机出海坏船,孤身一人飘到“去中国已数万里”的沧洲。沧洲奇异“淹留既久,忽念中国”。返回故土,“自隋大业至贞元”致身沧洲已“二百年矣”。“访其乡里,榛芜也。追其子孙,疏属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