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的醉与醒(散文)

想写就写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醉翁何人?除欧阳修,还有谁敢妄称“醉翁”?一篇《醉翁亭记》,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早已将“醉翁”定格为独属欧阳修的亮丽名片,历千年而不褪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号“醉翁”的他,晚年又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六一居士”,六个“一”中当然也少不了酒一壶。这给人一种感觉,欧阳修是不是很爱喝酒、很能喝酒?就像陶渊明,就像李白。其实不然,爱喝点小酒有可能,说他能喝酒估计站不住脚。“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刚喝了一点就醉了,欧阳修的酒量可见一斑。其实,欧阳修自号“醉翁”,有点名不副实,不仅酒量相当一般,刚过不惑之年的他以“翁”自居,如果不是故作深沉,那就可能是人生已秋的缘故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十而立,四十不惑。40岁正是一个人年富力强、干事创业的黄金时段,正处壮年的欧阳修怎会如此“翁”意浓浓?让我们穿越时空,来到千年前的北宋仁宗年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043年,一代名臣范仲淹推行“庆历新政”,作为革新派得力干将的欧阳修,自然积极参与,甘当范仲淹的左右手、急先锋。不久,“庆历新政”失败,范仲淹被贬,欧阳修日子自然不好过。朝中一帮宵小之辈以欧阳修一首描写少女情思的词作《望江南》,杜撰出他与“出非己族”外甥女张氏(非嫡亲外甥女,由欧阳修抚养长大,后嫁给其远房侄子)不干不净的罪状,结果当然子虚乌有,但搞臭欧阳修的目的已经达到。36岁的欧阳修被贬安徽滁州,朝廷认定他所犯错误为:不该抚养张氏,不该将张氏嫁给其远房侄子。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由此,欧阳修在滁州太守职位上一待就是6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已不是欧阳修第一次被贬了。1036年,范仲淹因宰相吕夷简、谏官高若讷等人弹劾而被贬,时年29岁的欧阳修愤愤不平,一怒而作《与高司谏书》,大骂谏官高若讷,个人感情色彩浓厚。很快,他也紧随范仲淹之后,被贬夷陵县令,一当就当了整整4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我们了解欧阳修的这些经历,就不难理解40岁的他为何自号“醉翁”,为何将琅琊山上这座亭命名为“醉翁亭”,为何在《醉翁亭记》中写下“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为什么?我们也可从他《题滁州醉翁亭》中找到答案:“四十未为老,醉翁偶题篇。醉中遗万物,岂复记吾年。”四十岁不能称为老,我这个醉翁偶然在这座亭子写下这篇《醉翁亭记》。一个人在醉中可以忘记万事万物,更不用说记得自己的年龄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此来看,欧阳修的醉是故意的,欧阳修的“翁”也是故意的。他其实并未醉,而是人间清醒;他其实并未老,而是饱经沧桑。大约10年后,他在写给当时著名音乐家、琴师沈遵的一首长诗中这样写道:“我昔被谪居滁山,名虽为翁实少年。”看看,“名虽为翁实少年”。“翁”,是因为政治上的坎坷与挫折,让他心生倦意;而“少年”,恰恰说明他对未来依然充满希望,他并没有因为一再被贬而颓丧而放弃。欧阳修的醉,是暂时的,是一种摆脱与放松,是一种休憩与蓄能;欧阳修的“翁”,也是暂时的,是一种反省与沉淀、是一种渊默与深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了这样的心态,欧阳修即便被贬滁州6年,却从未沮丧、消极过,而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滁州这片土地上施展“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官民关系融洽,于是才有了“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的和谐画面。与其他很多被贬官员不同,欧阳修是真正的大儒,“仁爱”思想深入至骨髓、落实在行动。“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欧阳太守之乐,乐在以百姓乐为乐,乐在与民同乐,他的这种快乐与其精神导师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出一辙、相得益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醉翁亭并非欧阳修所建,但醉翁亭旁的醒心亭乃欧阳修所建。当年,醒心亭建成,恰好曾巩来滁州求教欧阳修,于是,欧阳修就请他写了篇《醒心亭记》。透过曾巩的文字,我们看到的是醒心亭下的醉翁:他醒心而望,他洒然而醒;他醉在其表,醒在其里;他醉在一时,醒在永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份醒,让他重返政坛后,秉承仁爱思想,将革新事业延续下去;这份醒,让他扛起宋代古文运动旗帜,倡导平实文风,将古代散文推向新的高度;这份醒,让他善恶分明,秉笔直书历史,留下彪炳史册的《新唐书》《新五代史》,二十四史占其二;这份醒,让他慧眼识珠、奖掖后进,担任嘉祐二年主考官,创造中国科举史上最亮眼的进士榜,9人官至宰执,苏轼、苏辙、曾巩名列“唐宋八大家”,张载、程颢乃著名思想家;这份醒,让他看透功名利禄,处于巅峰之时选择急流勇退,甘当“六一居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醉翁的醉与醒,历千年而不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谢志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