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趣事（九）闲话京城古树之一 古柯庭院访唐槐

知秋

京华趣事（九）

闲话京城古树 之一

古柯庭院访唐槐

撰文 知秋

摄影 知秋

古柯庭院访“唐槐”

文/知秋

北海公园有一处精美古建筑群——画舫斋，画舫斋内藏一袖珍院落曰“古柯庭”，乃清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赐名，缘由此院落有一棵古槐树，系唐人栽种，故称“唐槐”。爱新觉罗·弘历对这棵古槐喜爱有加，在树侧修筑屋宇，点缀太湖石，以古槐为由取名“古柯庭”，并题诗《古柯庭》，诗曰：

古柯曾阅金元明，

三朝一瞬供史评。

菀于春夏枯秋冬，（菀 yu）

巍然老干不系情。

是谓树中寿者相，

可呼仙亦可呼僧。

而我有时立其侧，

每怀殷鉴心为惊。

　　笔者蜗居京城经年，先后曾观瞻几多京城古树，如潭柘寺“帝王树”和白皮松、五塔寺文冠果、东四五条古楸树、北海团城“遮阴侯”和“白袍将军”、东城枣苑“酸枣王”、庆丰公园“丝棉木”以及天坛“九龙柏”等，唯北海“古柯庭”与院内唐槐久闻其名却未见其真容。每每到北海徜徉，都会寻觅这棵唐槐和庭院，但每次都令人失望。越是找不到，兴趣越浓。

原来“古柯庭”藏于土山隐蔽处，入口亦不明显，加之“古柯庭”近年才对游人开放，且只有周二至周日上午9至10时开放一小时，所以这处美景不易发现。

2024年7月15日应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机缘巧合，我终于实现了观瞻“古柯庭”和这棵千年唐槐的心愿。

“画舫斋”入门，第一院落内有乾隆所植紫丁香两株，随后是“春雨林塘”殿，前殿后厦，因其南面悬挂乾隆御笔“春雨林塘”匾额而得名。殿宇背面悬挂乾隆皇帝御题“空水澄鲜”匾额。两方匾额将画舫斋春日的细雨朦胧与池水倒映下的天日澄明之美，描绘得淋漓尽致。“空水澄鲜”下的空间，是清代皇家戏班为帝后演戏的地方。

“春雨林塘”北面，即是画舫斋，乾隆皇帝御题“画舫斋”匾额悬于殿门之上。画舫斋临水而建，很有特点，中间没有天井院落，而是一个大水池。画舫斋主体建筑为五楹阔殿，前有轩后有厦。轩面南，是戏班演出的地方，既有北方庭院的建筑特点，又有江南园林的风格。从“春雨林塘”殿隔水北望，画舫斋名副其实，宛如一只彩色游船停泊在水上。画舫斋东西廊有两个配殿，东侧叫“镜香室”，取自乾隆皇帝“临池构屋如临镜，可以水为鉴”一语，时刻提醒自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环廊西侧是观妙室，乾隆皇帝常在此下棋闻香。乾隆皇帝特别喜欢画舫斋，曾题诗30余首咏诵。

　　画舫斋建于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其名字取法渊源欧阳修的《画舫斋记》，斋内景致典雅、一步一景，是北海公园内一处重要的园中之园。在清代不仅是皇家游赏之处，且兼具阅兵赛箭、君王求学、戏曲宴饮等诸多功能。乾隆皇帝曾题《画舫斋》五言诗赞曰：

画舫予所喜，云舟不是舟。

雅宜风澹荡，那共水沉浮。

荷净初过雨，竹凉飒似秋。

分明太液上，借与米家游。

可见，爱新觉罗·弘历对画舫斋是极喜的。

　　来画舫斋几次，总是不忘关注四周高处山石间的景观。穿过高高的假山，山上古树万千，每走到这里，我都曾不自觉地眺望高处的古老大树，分辨有没有那棵千年唐槐，但总未见到。其实，唐槐近在咫尺，春雨林塘殿后，隔着一泓方池，对面是画舫斋大殿，大殿右侧回廊后面便是那棵唐槐，只是隔着画舫斋回廊的院墙只能看到唐槐树冠疏忽而已。

　　这天和往常一样游览画舫斋。在水池四周回廊漫步时，偶然发现池塘东回廊北部有一扇绿门半掩半开，这门上下左右均无任何标示，怀着十二分小心走了进去，左手是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繁茂绿树丛间，可以看到“古柯庭”匾额，我意识到，这便是古柯庭。小院南侧东侧均为半圆绿色游廊，东侧廊有一小殿，题额“绿意廊”，绿意廊迤北又一小殿，额题“淂性轩”，轩前抱柱楹联写得十分精彩：

云山常在镜中留

诗句全从画里得

与“得性轩”殿相对，是紧闭的古柯庭最北面的后院的月亮门，院内有小殿“奥旷”，因“月廊通曲奧，云牖含虚旷”而得名。据说，此殿是帝王用膳之地。“奥旷”前即是小院主殿“古柯庭”。“古柯”，古老树木也。点明了小院的核心：古槐。主殿三间，檐下有乾隆皇帝御笔“古柯庭”匾额，殿前抱柱楹联曰：

金波长漾中秋月

玉镜平分圣湖庭

　　主殿正对那棵华盖参天的大树，走近些看，几块太湖石中，唐槐主干越过千载盘根错节、如金属、如陨石般的屹立于庭院。乾隆皇帝又一首《古柯庭》说的好：

槎枒枝覆屈盘根，

尔许生机个里存。

朅对古柯集遥思，

古人可得共谈论。

打量树干，只见树干青黑皮老，虬劲如铁。因其历尽沧桑，主干下部朽蚀中空，上部原树冠已枯死，南侧一个大枝又形成了新的巨冠，枝繁叶茂，绿冠如荫。眼下已过小署，时值盛夏，金黄色槐花挂满枝头，树枝在微风中婆娑摇曳，加之树下太湖石的点缀，整个唐槐犹如一个巨大的盆景，形态无比优美。

该树为国槐，槐胸围：6米，树高：13米，冠幅：9米，树龄：1200年。属国家一级保护古树，冠幅“成荫数亩”，覆盖整个院落。

　　伫立在这幽静无人的小院，陡然萌发几缕思古情愫。唐代北京称蓟城或幽州城，位于原宣武区西部一隅，留到今天的历史遗迹最出名的有法源寺（悯忠寺）、天宁寺和白云观。北海那时还是城外七、八里的乡野之地。上世纪后半叶，在北海西岸的多处古墓葬考古发现，唐代这里是幽州幽都县礼贤乡龙道村，而且，在北海这棵“唐槐”东南不过一里左右，现在景山公园的镇山阁前还有一棵“镇山唐槐”，距离如此之近就有两棵千年古槐，说明千年之前的唐代这里不仅有人居住，很可能人烟还比较密集，种植有大量的槐树，可能还有其他树木，只是，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雨雪风霜和朝代更替，只剩下了这两棵硕果仅存的古槐留与后人瞻仰和慨叹。

静静地看着这棵阅尽世道沧桑的千年古槐，思绪似乎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想了。

古柯庭院访“唐槐”

文/知秋

北海公园有一处精美古建筑群——画舫斋，画舫斋内藏一袖珍院落曰“古柯庭”，乃清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赐名，缘由此院落有一棵古槐树，系唐人栽种，故称“唐槐”。爱新觉罗·弘历对这棵古槐喜爱有加，在树侧修筑屋宇，点缀太湖石，以古槐为由取名“古柯庭”，并题诗《古柯庭》，诗曰：

古柯曾阅金元明，

三朝一瞬供史评。

菀于春夏枯秋冬，

巍然老干不系情。

是谓树中寿者相，

可呼仙亦可呼僧。

而我有时立其侧，

每怀殷鉴心为惊。

笔者蜗居京城经年，先后曾观瞻几多京城古树，如潭柘寺“帝王树”和白皮松、五塔寺文冠果、东四五条古楸树、北海团城“遮阴侯”和“白袍将军”、东城枣苑“酸枣王”、庆丰公园“丝棉木”以及天坛“九龙柏”等，唯北海“古柯庭”与院内唐槐久闻其名却未见其真容。每每到北海徜徉，都会寻觅这棵唐槐和庭院，但每次都令人失望。越是找不到，兴趣越浓。

原来“古柯庭”藏于土山隐蔽处，入口亦不明显，加之“古柯庭”近年才对游人开放，且只有周二至周日上午9至10时开放一小时，所以这处美景不易发现。

2024年7月15日应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机缘巧合，我终于实现了观瞻“古柯庭”和这棵千年唐槐的心愿。

“画舫斋”入门，第一院落内有乾隆所植紫丁香两株，随后是“春雨林塘”殿，前殿后厦，因其南面悬挂乾隆皇帝御笔“春雨林塘”匾额而得名。殿宇背面悬挂乾隆皇帝御题“空水澄鲜”匾额。两方匾额将画舫斋春日的细雨朦胧与池水倒映下的天日澄明之美，描绘得淋漓尽致。“空水澄鲜”下的空间，是清代皇家戏班为帝后演戏的地方。

“春雨林塘”北面，即是画舫斋，乾隆皇帝御题“画舫斋”匾额悬于殿门之上。画舫斋临水而建，很有特点，中间没有天井院落，而是一个大水池。画舫斋主体建筑为五楹阔殿，前有轩后有厦。轩面南，是戏班演出的地方，既有北方庭院的建筑特点，又有江南园林的风格。从“春雨林塘”殿隔水北望，画舫斋名副其实，宛如一只彩色游船停泊在水上。画舫斋东西廊有两个配殿，东侧叫“镜香室”，取自乾隆皇帝“临池构屋如临镜，可以水为鉴”一语，时刻提醒自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环廊西侧是观妙室，乾隆皇帝常在此下棋闻香。乾隆皇帝特别喜欢画舫斋，曾题诗30余首咏诵。

画舫斋建于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其名字取法渊源欧阳修的《画舫斋记》，斋内景致典雅、一步一景，是北海公园内一处重要的园中之园。在清代不仅是皇家游赏之处，且兼具阅兵赛箭、君王求学、戏曲宴饮等诸多功能。乾隆皇帝曾题《画舫斋》五言诗赞曰：

画舫予所喜，云舟不是舟。

雅宜风澹荡，那共水沉浮。

荷净初过雨，竹凉飒似秋。

分明太液上，借与米家游。

可见，爱新觉罗·弘历对画舫斋是极喜的。

来画舫斋几次，总是不忘关注四周高处山石间的景观。穿过高高的假山，山上古树万千，每走到这里，我都曾不自觉地眺望高处的古老大树，分辨有没有那棵千年唐槐，但总未见到。其实，唐槐近在咫尺，春雨林塘殿后，隔着一泓方池，对面是画舫斋大殿，大殿右侧回廊后面便是那棵唐槐，只是隔着画舫斋回廊的院墙只能看到唐槐树冠疏忽而已。

这天和往常一样游览画舫斋。在水池四周回廊漫步时，偶然发现池塘东回廊北部有一扇绿门半掩半开，这门上下左右均无任何标示，怀着十二分小心走进去，左手是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繁茂绿树丛间，可以看到“古柯庭”匾额，我意识到，这便是古柯庭。小院南侧东侧均为半圆绿色游廊，东侧廊有一小殿，题额“绿意廊”，绿意廊迤北又一小殿，额题“得性轩”，轩前抱柱楹联写得十分精彩：

云山常在镜中留

诗句全从画里得

与“淂性轩”殿相对，是紧闭的古柯庭最北面的后院的月亮门，院内有小殿“奥旷”，因“月廊通曲奧，云牖含虚旷”而得名。据说，此殿是帝王用膳之地。“奥旷”前即是小院主殿“古柯庭”。“古柯”，古老树木也。点明了小院的核心：古槐。主殿三间，檐下有乾隆皇帝御笔“古柯庭”匾额，殿前抱柱楹联曰：

金波长漾中秋月

玉镜平分圣湖庭

主殿正对那棵华盖参天的大树，走近些看，几块太湖石中，唐槐主干越过千载盘根错节、如金属、如陨石般的屹立于庭院。乾隆又一首《古柯庭》说的好：

槎枒枝覆屈盘根，

尔许生机个里存。

朅对古柯集遥思，

古人可得共谈论。

打量树干，只见树干青黑皮老，虬劲如铁。因其历尽沧桑，主干下部朽蚀中空，上部原树冠已枯死，南侧一个大枝又形成了新的巨冠，枝繁叶茂，绿冠如荫。眼下已过小署，时值盛夏，金黄色槐米挂满枝头，树枝在微风中婆娑摇曳，加之树下太湖石的点缀，整个唐槐犹如一个巨大的盆景，形态无比优美。

该树为国槐，槐胸围：6米，树高：13米，冠幅：9米，树龄：1200年。属国家一级保护古树，冠幅“成荫数亩”，覆盖整个院落。

伫立在这幽静无人的小院，陡然萌发几缕思古情愫。唐代北京称蓟城或幽州城，位于原宣武区西部一隅，留到今天的历史遗迹最出名的有法源寺（悯忠寺）、天宁寺和白云观。北海那时还是城外七、八里的乡野之地。上世纪后半叶，在北海西岸的多处古墓葬考古发现，唐代这里是幽州幽都县礼贤乡龙道村，而且，在北海这棵“唐槐”东南不过一里左右，现在景山公园的镇山阁前还有一棵“镇山唐槐”，距离如此之近就有两棵千年古槐，说明千年之前的唐代这里不仅有人居住，很可能人烟还比较密集，种植有大量的槐树，可能还有其他树木，只是，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雨雪风霜和朝代更替，只剩下了这两棵硕果仅存的古槐留与后人瞻仰和慨叹。

静静地看着这棵阅尽世道沧桑的千年古槐，思绪似乎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想了。

　　附1：画舫斋楹联

1、春雨林塘

烟景入疏簾图书带润

波光縈曲岸水木馀清

2、空水澄鲜

两馀山色深於黛

风定波光正可人

3、画舫斋

於澹泊中寻理趣

不空色际忘言诠

4、观妙室

露清花递馥

风度水生纹

5、镜香室

静与心谋甯有色

香生鼻观亦无空

6、古柯庭

金波长漾中秋月

玉镜平分圣湖庭

7、得性轩

云山常在镜中留

诗句全从画里得

附2：画舫斋记

宋/欧阳修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东偏之室，治为燕私之居，而名曰画舫斋。斋广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则穴其上以为明；其虚室之疏以达，则槛栏其两旁以为坐立之倚。凡偃休于吾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崷崒，佳花美木之植列于两檐之外，又似泛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爱者。因以舟名焉。

《周易》之象，至于履险蹈难，必曰涉川。盖舟之为物，所以济难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斋于署，以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岂不戾哉？矧予又尝以罪谪，走江湖间，自汴绝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峡，转而以入于汉沔，计其水行几万余里。其羁穷不幸，而卒遭风波之恐，往往叫号神明以脱须臾之命者，数矣。当其恐时，顾视前后凡舟之人，非为商贾，则必仕宦。因窃自叹，以谓非冒利与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赖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负，列官于朝，以来是州，饱廪食而安署居。追思曩时山川所历，舟楫之危，蛟鼋之出没，波涛之汹欻，宜其寝惊而梦愕。而乃忘其险阻，犹以舟名其斋，岂真乐于舟居者邪！

然予闻古之人，有逃世远去江湖之上，终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乐也。苟非冒利于险，有罪而不得已，使顺风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则舟之行岂不乐哉！顾予诚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斋，奚曰不宜？

予友蔡君谟善大书，颇怪伟，将乞大字以题于楹。惧其疑予之所以名斋者，故具以云。又因以置于壁。

壬午十二月十二日书。

　　2024年7月17日

于北京壹葉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