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妮】儿子加入兄弟会

陈燕妮

（一）2021年9月，18岁的儿子去了纽约大学读Stern商学院。那时候正值疫情最盛，他在曼哈顿金融区僻静的东河边租下单开间的Studio独自暂住。纽约大学地处曼哈顿下城，除了Stern商学院有一个小得可怜的楼前广场，其它分院全无校园，文宣中说好听点是“整个曼哈顿都是我们的校园”，实际上同学们下课之后立即作鸟兽散，联谊交友完全指望不上。儿子去上学的那年那月新冠流行刚刚好些，学校已允许偶尔线下上课，遗憾这时期仍是满街口罩蒙脸，课堂内外面目囫囵，加之儿子并不住校，这可就连混个脸熟的机会都没有了。 （Stern商学院楼前有片小小广场。） 就在儿子租住的那个由办公建筑改装的黑洞洞公寓大楼，我于服务办公室遇见过一位Stern高一届学长，他过去一年所有课程都在线上，交友困惑于他更甚。纽约大学的商学院地处4街，虽然在大概念上也属曼哈顿下城，但距儿子所住更下的金融区还有一些路程。当时，我的很多纽约在地亲友告诉我，他们与儿子晚餐之后，目睹没啥朋友的他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步入空荡地铁站直奔更下的下城，观之心酸。夜色萧瑟。 （儿子租住的金融区大楼外晚间冷清。） 儿子第一学年的下半学期，我去纽约看他，也是一个夜色当中，就在我们无言而走的某个当口他忽然对我说：“我想申请Stern最难加入的AKPsi兄弟会，高年级学生告诉我，一旦被这个团体接纳，就能交到最棒的朋友，而且之后想加入学校的任何社团也易如反掌。”黑暗中我没有说话，以他当时只有大学一年级的幼稚和独居一隅的孤独，我有些不忍就此评说。 （纽约大学AKPsi的标志。） 事实上，儿子高中高其两届的优秀好友进入常春藤某校之后，亲身遭遇到任何社团都不允其加入的窘况。这位四处碰壁且不屈不挠的华裔孩子到了学业后半段，最终成功自组“亚裔”、“哲学”类社团。而上述我与儿子的夜色对话，大约也是他针对AKPsi兄弟会事宜给予我的唯一告诉，所有有关这个“最难加入”兄弟会后续的信息或者理论，要么是我自己查出来的，要么是向别人问出来的。 （纽约大学的AKPsi首页。） （二）记得儿子初中末尾那年，我和他们学校的辩论队一起去了新奥尔良杜兰大学（Tulane University）参加比赛，在无所事事的前后好几天，有个下午我走过校园右侧墙外某条街时，看到好几幢独立住宅显得卓尔不群，某宅当时还从二层悬吊下来一个无论如何看不懂的奇异条幅。条幅半新不旧，可能一直在被反复使用，其像一块粘得死死的膏药标注在那幢建筑上，直觉告诉我，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学兄弟会老巢了。 （杜兰大学校园外的兄弟会建筑。） 风闻中，美国大学兄弟会里酒毒齐备兼性爱泛滥，成员喜欢吃住在一起，如今看来，果真。我当时甚至见到两位仪表不俗的女生从这幢建筑侧门走出，不禁让我无底揣测她们在这里都是怎样度过的日日夜夜。有关兄弟会，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是传说中加入者要历经“严刑拷打”，过程悲壮惨烈，手段五花八门。前些年的美国新闻中，时有新生在入会考验中被“私刑”致死案件报道，因此，各大学对校内兄弟会的取缔也极严厉。 （少年时期的儿子和他常年的韩裔辩论搭档。两人后来成为各自所在高中的辩论队长。） 这些兄弟会出事案例中，最轰动华人社区的是华裔青年邓俊贤（Chun Hsien Deng）命案。事情发生在2013年，当时邓俊贤正在申请加入纽约市立大学布鲁克分校（CUNY Bernard M.Baruch College）亚裔兄弟会PDP。在12月9日于宾州Pocono Mountains举行的PDP入会考核中，邓参与“玻璃屋顶”行动时被蒙住双眼并背负装满沙子的沉重背包，规定要在兄弟会成员的各种攻击下穿越结冰庭院。这是在正式加入PDP之前，每个入会者都必须经历“地狱般一周”中的一项，当地警方说，邓俊贤在行动中多次被撞飞摔倒在地，最终不省人事。兄弟会成员随后延误送医救治时机，嫌叫救护车太贵，最终导致邓俊贤死于头部创伤。 （上图为邓俊杰的照片和奖杯被放在其位于皇后区家中。下图为出事周末兄弟会租用的宾州建筑，邓就死于这幢房子。） 《纽约时报》随后跟踪做出的报道说，PDP是个亚裔兄弟会，多年前因亚裔在美国大学校园被排挤普遍倍感孤独而产生。遗憾这种致力于亚裔抱团取暖的组织反而加害于亚裔，唏嘘。2017年，邓俊贤命案中有37名兄弟会成员被起诉，涉案最深的4位兄弟会成员被判严重伤害和过失杀人等罪。PDP兄弟会被判罚款11.25万美元，并被禁止于10年内在宾夕法尼亚州运营，而邓的母校巴鲁克学院则永久取缔了这个校内兄弟会。 （被判重罪的PDP兄弟会4人。） 说回到初中辩论赛期间看毕杜兰大学校园墙外的兄弟会老巢回到赛场，我见到儿子韩裔搭档的医生父亲并告诉了他我之所看，只见对方脸色一沉：”我知道这类人。我绝不会让我儿子加入这种组织。”韩裔医生在其初中时期来到美国，接受过几乎全套美式教育，在我看来所言权威。 （杜兰大学辩论赛中儿子赛队大获全胜。） （三）简单地说，儿子在大一下半学期，真的加入了AKPsi。儿子这届，全商学院本科2800多人当中只有23人获准加入，其中12位女生、11位男生。儿子学校的AKPsi只在商学院招收会员，但全美不少大学并不全都如此，相信这是因为美国绝大多数院校都未设本科商学院的原因。目前的纽约大学AKPsi会员有将近100人，外加几位转学过来的会员，占Stern商学院总人数的3-4%。 （儿子大一下学期加入AKPsi时，与同时入选的同伴拍下入会合影。） AKPsi全名为“Alpha Kappa Psi”，书面简写为“AK”外加一个希腊字母Ψ，这玩意活似中国古代兵器中的“三尖两刃刀”。此刀注音“Psi”，但发音时多会把“P”音吞掉，直接发“Si（赛）”音。维基百科的专属词条称，AKPsi为全球最古老、规模最大的商业兄弟会（Professional Business Fraternity）。巧合的是，这个兄弟会创立于1904年，发源地恰好就在儿子就读的纽约大学。纽大的AKPsi，正可谓根红苗正。 （世界上不少大学都有AKPsi分部。） 如果你检索描写美国大学兄弟会的文献，在列举最著名的兄弟会时必会提到AKPsi。各种相关撰文中说：“他们就是在学校有时候会穿正装的那些人。一旦加入了这个兄弟会，你即成为学校最受瞩目的人，走过教学楼短短的走廊，都能有5、6个人跟你打招呼。” （密西根大学的AKPsi会员在举办活动。） 如今AKPsi在全球已经拥有超过25万会员，在美国、加拿大、英国乃至亚洲等地共有350个分会（Chapters）。该会最著名的会员当推美国总统里根和尼克松，另外还有数不胜数的美国国会议员、州长、法官、大使、企业家和文体巨星都曾入会。当我试着列举部分美国乃至国际上加入过这个组织的政商名人，才搞了个开头就觉得简直痴心妄想，面对成百上千显赫无比的名字，想看完名单都目力不济。不信你去维基百科键入“List of Alpha Kappa Psi members（AKPsi会员名单）”，你会知道光是点数入过会的国会议员名单一项，都太折磨。 （AKPsi最著名会员应是美国总统里根和尼克松，他们分别于1963和1960年入会。） 我以前就听说举凡大学里的神秘组织都是不能对外言说内部讯息的，AKPsi绝不例外，但我所不确定的是，即便是“不能言说”这条会规本身，是不是也不能言说？记得N多年前小布什总统在被问到其在耶鲁大学骷髅会（Skull and Bones）中的细节时，这人立即避退三舍：“这太隐私这太隐私。”而在2004年美国总统选举中，对阵小布什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John Forbes Kerry），竟也同样出身于该组织。美国校园兄弟会文化的盛行，可见一斑。 （小布什的骷髅会经历令人瞩目。） （四）美国大学里的兄弟会（Fraternities）或者姐妹会（Sororities）大部分是国际性组织，由于会名一般以希腊字母命名，因此也被称作“希腊社团（Greek Organizations）”。在类型上，兄弟会乃至姐妹会有两种分类：一种是社交型（Social），另一种是专业型（Professional）。 （2024年的总统竞选，两党推出的候选人约翰克里和小布什，全部是耶鲁骷髅会成员。） 社交型的兄弟会和姐妹会大多由单性别会员组成，也就是兄弟会只招男性成员，姐妹会只招女性成员，但两种性别会际之间经常互动。通常所说的入会选拔考验出事（简称“整人那种”），大多发生在这类兄弟会当中。它们的入会考验五花八门，校园裸奔、聚会灌酒、雪地背柴和一丝不挂地从校内一个又一个教室的讲台横穿而过，不一而足。 （社交型兄弟会和姐妹会，大多只招收同一性别的会员。但两性会际互动蛮多。） 专业型兄弟会男女均招，从商科到多门科学都有业内组织。在商科领域，无疑以AKPSi最为著名，该会自1976年开始招收女性会员，为男女弟兄提供专业帮助、发布内部信息、传授就业经验。AKPSi每年都会组织很多次重大商业活动，邀请商界名流与会员座谈，各大公司的招聘人员也经常为兄弟会举办特别讲座。低年级的会员更可凭借这样一个难得途径结交高年级同行伙伴，最先得到他们的宝贵经验。 （美国波音公司的CEO William McPherson Allen（左）和麦道飞机公司的总裁David Lewis（右）都曾是AKPsi会员。） 既然加入AKPsi能得到如此重大人生斩获，入会名额常年处于严重“僧多粥少”局面是一定的。在纽约大学，大一的本科商学院学生若能加入，最早会在第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也就是春季接受入会考验。秋季也会有少量新会员入会，但通常录取人数只有个位。 （凯斯西储大学的AKPsi会员。） （五）想要加入兄弟会，首先需要通过第一关：Rush。这是兄弟会最初步的选拔和淘汰步骤。兄弟会在Rush期间会举办各种活动，目的是让想要加入的学生得到更多与老会员接触的机会，兄弟会当局也能在活动中发现符合自己要求的新会员。Rush通常会包含两个步骤：一个是申请，另一是面试。 （纽约大学网站上的Rush海报。） 一位署名“南滴JENN”的中国留学生在申请阶段进入了AKPsi但后来又退出了，此人显然觉得自己不受会内保密规则的束缚，他（她）这样回忆当时的处境：“在前两天的社交活动完成之后，一般就会填写申请文书。这里被问的问题和申请任何组织一样：为什么你想加入我们和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很多时候也会加入一些有意思的问题来考量你的社交性格是否合适。在这一阶段，比较会社交的同学肯定是有加分的。光是这个步骤，大概就淘汰掉一半人了。” （哥伦比亚大学AKPsi的Rush海报。） 根据“南滴JENN”的回忆，申请步骤之后就是面试：“面试的方法很多，通常需要经过一到两个面试。我个人了解到的方法有三种：一对一的问答、一对N的问答（对方有2到100人都可能）和多人对多人的问答（每个面试者收到同样的问题然后轮流做答）。”“我自己经历的是一个人面对70多人的面试，参加面试还要拿着麦克风出场让我吓了一跳。这些面试过程和问题在Rush的时候都是保密的，直到走进面试房间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至于会被问到什么问题则很难说，最重要的是得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纽约大学AKPsi新会员在入会程序中。） Rush完毕，兄弟会内部投票确定初步人选之后，负责Rush的主管就会分别去找申请人吃饭、聊天，这也是一关，能进到下一轮的人就会拿到“Bid”。所谓“Bid”，是一纸加入兄弟会的入会邀请函，前提是你必须成功完成后面的考验过程。如果申请人选择接受Bid，就将进入为期数周的入会考验，这被称为“Pledge”，入会者在这个环节将历经千难万险去赢得在兄弟会的一席之地。 （全球AKPsi兄弟会统一格式的Bid。） （东北大学的AKPsi入会进程。） （六）过程到了这个关头，大名鼎鼎或者说臭名昭著的“Pledge”部分即将登场。根据在其它类型兄弟会熬过来的人描述：“这是一个难熬的时期，这是一个被当牛做马受欺负的时期，这是一个酒精当白开水的时期，这是一个学业成绩掉得最快的时期。只要你能熬得过去，你就成功了。”但很多学校的AKPsi还是对此有明文规定：“我们有严格的酒精和毒品政策，这要求我们禁止任何欺凌行为，否则可能会导致会员被停职或分会关闭。” （西雅图大学AKPsi兄弟会Pledge海报。） Pledge主要包括两大部分：教育（Education）和宣誓活动（Pledge events）。“教育”指的是新人需要了解和背下本兄弟会的历史和传统，也要在这个阶段认识和熟知所有会内兄弟。这通常需要一对一面谈，而只有超过一定数量的兄弟赞赏你的面试结果并为你签名，新人才算过关。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将就的环节，AKPsi总部发布的单单有关“教育”这部分的指导书，就厚达116页之谱。 （发自AKPsi总部的Pledge教育指导书。） 重点来了。接下来Pledge中的所谓“宣誓活动（Pledge events），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考验过程。确切地说，“整人”的社交型兄弟会就是从这时开始对新人动手的。经历过AKPsi这一阶段的“南滴JENN”说：“Akpsi的Pledge期间，新申请人必须随时随地佩戴兄弟会徽章和携带规章手册，那些时间里，我的社交能力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每天都要和5-6个不同的陌生人（过往会员）进行30分钟的咖啡厅交谈，这些成员会给你出一些专业相关的题目。我本身属于喜欢聊天的人，但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交疲惫，连着和不同的人疯狂聊天，必须快速了解并保持专注，每天到了最后都处于头晕缺氧的状态。” （华盛顿大学AKPsi的pledge过程之一。） 我也曾看到署名“旖旎风光”的家长在2012年，也就是10多年前这样描述自己的小女儿如何通过AKPsi的Pledge evens过程：“Alpha Kappa Psi的Pledge是纯学术性地做项目和搞比赛，整整两个月里，每个星期女儿都会被放在不同的组里完成不同的项目和比赛，有时还独立担起一摊。她做的项目包括股票推销、营销推销等等，每个项目都需投入大量时间去研究和演示，然后被打分评级。除了这些大项目外，对新人每周还有时事测验，为此女儿还订了《华尔街日报》等读物。兄弟会的成员通过这些来评判你是否愿意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完成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明尼苏达大学的AKPsi毕业生。） （七）儿子的Pledge过程我是间接目睹的，那期间很多个星期，儿子持续在外直至第二天凌晨，而一大早他还要赶去上课。我看见儿子手机时常定位在曼哈顿中城的某个位置一呆就是一下午连着一晚上，我所在洛杉矶与纽约的时差有着3个小时，多少个我这边的午夜12点，已是纽约深夜3点，我都到了该睡的时候，纽约的儿子却连家还没有回过。当时的心疼和无奈，历历在目。 （著名家装连锁店家得宝（home depot）的创始人Bernard Marcus也是AKPsi会员。） 儿子的一位年长几岁的伙伴告诉我，当年他在沃顿商学院就读本科时曾致力于参加AKPsi，最终没能如愿。后来他加入了次一档（其原话）的“整人”兄弟会。他说：“即便加入的是这样一个兄弟会，入会那天也是我毕生最荣耀的一日。我我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手足。”他说：“我现在最兴奋的事，就是到处参加好兄弟们的婚礼，去当伴郎。” （大三时儿子和其他两位兄弟训练新人。） 最为神奇的是，一旦把Pledge熬过，新人就成为了真正的会中兄弟。跨过这条突变界限只在瞬间，之前一个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老会员们立即变成新会员人生中最亲密的伴侣。“大家会在期末考试前一起在图书馆复习4天4夜，会在某一个兄弟失恋后一起陪他整个晚上，更会在假期结伴远游。”前述年长儿子几岁的沃顿伙伴坚定承认，对于没有一同经历过Pledge呕心沥血过程的兄弟，比如转学过来的会员，彼此之间在情感上要差了太多。 （儿子与其他两位教练与新会员们合影。） 上述界限的跨越我也是间接见证了的。自大一入会之后，儿子肉眼可见地再不孤单，大二时他和兄弟会同届伙伴共同商定海外学习城市和全欧旅行日程。我时常慢慢地去想象，荡漾在这近百号无分年级弟兄姐妹间的温情挚爱，是怎样浸润儿子纽约生活的分分秒秒？尤其是对他这种独生孩子，才刚孤身度过寂寥的少年生涯，在大学里能够遇到来自兄弟会洪流一般的友情甘霖，简直就是上天的赐予。这让我无尽感恩。 （儿子进入AKPsi后和伙伴们形影不离。） （八）大三下半学期，就在2024年暑假之前的4月或者5月，我有一晚完成了手边琐事在电脑中缓缓翻看儿子的简历，日常中隔不多久我都会这么浏览一下，不为别的，只为能和远方的他有个遥遥链接。在目光下移到社团活动一栏填好的“AKPsi”一项后面，我忽然看到那里被加了一个括号，里面简单写着“President（总裁）”一词。我虽然以为是自己看串了字符，整个人还是瞬间僵住。带着突然而至的天大困惑，我眯起双眼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那个简单括号之中，死死地让其聚焦。President！ （万豪酒店创始人John Willard Marriott Sr也是AKPsi兄弟会会员。） 那这是怎样一种蜕变？从一个无依无靠打西岸只身闯入纽约大都会的无助新生，到AKPsi这个全球最大商业兄弟会总裁，那些艰难万状的深浅车辙那些苦乐交织的心惊胆战。儿子和AKPsi，早已不是会与会员的关系，这是他此生与这个世界最有价值的恒久关联与终身烙印。我惊见这个括号的时刻已经是洛杉矶午夜12点过后，该是行将就寝准备迎接明日朝霞的时辰了，夜色中，又是夜色，我独自一人哭着上楼。 （2007年遇刺身亡的巴基斯坦总理布托（Benazir Bhutto），也曾是AKPsi会员。） 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儿子我已经看见了那个括号和里面的字。那时候暑假将至，AKPsi还没有官宣新一届领导，应是内部选举已经全部完成。此后，我和儿子很快就在纽约聚首同去冰岛、多伦多和匹茨堡。我在这期间每隔几天都会用手机偷偷登录去看看那个括号中的"President”，生怕它在哪一天忽然消失无踪。 （纽约大学AKPsi首页上的儿子和兄弟。） 2024年美国独立日的前一夜，也就是7月3日，空气中酝酿着鞭炮齐鸣的隐隐蠢动，又是在夜色当中我看到纽约大学AKPsi兄弟会终于更新页面，正式官宣了新一届领导层名单，儿子正是总裁，下设6位副总裁和14位委员会主席。要用什么样的语言表达我对这样一个伟大群体的由衷感激和隆重致敬？我在即将天地同庆的前夜，再度潸然泪下。 （纽约大学AKPsi官宣的新领导层名录。） 与大世界任何一种大格局比，区区AKPsi的所谓“总裁”全不入流，但其对于我眼见儿子求学早年的孓立伶仃，不啻石破惊天。我觉得一定要把此一历程落笔写下，为自己也为喜欢商科又有志社团的后辈晚生，所谓日日夜夜旁观的煎熬与快乐，罄竹难书。正像AKPsi全球总裁Alexander Sultan说的：“很少有机会，一个决定可以对一个人的生活和他（她）周围的人产生深远影响。您决定加入 AKPsi，就是这个机会。”绝对。就像波澜之于壮阔。就像层峦之于叠嶂。 （儿子入会仪式中最难忘的一张合影。） 而且我想对儿子言说却至今未曾出口的评释只好任其在此跃然纸上，落寂时不屈黯然，激昂时仰天狂欢。凭借一个又一个难忘夜色。你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