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衣襟上的黄桷兰

顺顺

文:顺顺

图:网络

　　记忆中，黄桷兰属于母亲那个年代的花。那时，母亲衣服的纽扣上常常系着一串黄桷兰，这香，一直萦绕至今。穿“的确良”的年代，黄桷兰已然是女性最好的装饰。

　　每年初夏刚至，黄桷兰的气息就会静悄悄地在山城弥漫开来，花香伴随整个夏天。

　　黄桷兰又叫白兰花和缅桂花，是木兰科含笑属开花植物，由黄缅桂和山含笑自然杂交而成。它花形如兰，芳香如桂。它的花期极短，花朵刚成苞的时候是青色，直到花瓣长成，露出光润的象牙白。

　　然而它的花朵一旦露白，就意味着绽放过后会迅速凋零，其间往往只有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如此短暂的生命，却不会带给人一点点哀愁。

　　因为黄桷兰是一种内在的不寻常的花，其他花是开放后才有香味，而黄桷兰的香味始于含苞未放时，留香久长。无论盛放干枯，香气始终萦绕、淡淡、悠长。

　　正如汪曾棋先生在《昆明的雨》一文中写道：“我想念昆明的雨。雨季的花是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更让人动情地将缅桂花香深深镌刻于记忆中。

　　佛教里素有“五树六花”之说，缅桂花就是其中之一。每到花开时节，人们都会将缅桂花串起来戴于胸前，清香萦绕，素雅别致，同时也表达一片虔诚之心。看来，无论地域、时空，人们爱慕美丽的心情都会一样。

　　也许，把它唤作缅桂花会更美，但我仍习惯了叫黄桷兰。在我记忆里，长长的夏日，黄桷兰不是开在树上，而是开在衣襟上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花香，也是，隐约浮动在城市的上空。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大街小巷总有卖花人的身影，他们在哪儿，香气就弥漫在那里。

　　一只盛满黄桷兰的竹篮，上面盖着一层洁白纱布，一张小木凳，针、线、剪刀，便是他们的所有装备。那竹篮里纱布上白里透黄的花瓣含蓄地低垂着，幽香阵阵。

　　卖花人一般都静静守候在路人必经的路口街角，谙练地穿针引线，针和线在他手里与花缠绵成诗。时而吆喝一声：“买又香又白的黄桷兰呀！五毛一对！”，便会吸引过往的行人。

　　女孩子经过时，往往都会投去喜爱的目光。不少人自会停下行走的脚步，买上一两串，或亲手串上一串，佩戴在衣襟上。于是，那步履也变得轻快了，笑容也变得芬芳了。

　　买下一串黄桷兰，其实就是买下了一瓣心香。这别在衣襟上的黄桷兰，为炎炎夏日带来了郁郁花香，心情也变得静谧从容。

　　那么自然地佩戴着这种花朵，仿佛是一种勋章，也诚心在回应时序的安排。

　　可惜，此去经年，街上已很少见到卖黄桷兰的人了。

　　我想，再没有比黄桷兰更讨人喜欢的香味了。它清丽秀雅，淡然可人，浑身散发着的独特幽香沁人心脾，更让人爱不释手。用什么来形容更合适呢？她就像一个含羞的少女，正在偷偷地轻嗅初恋味道。接近了，瞬即跑开；跑开了，却又悄悄回来，妙趣横生。“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黄桷兰堪作痴情小儿女的代言。

　　母亲特别钟爱黄桷兰，我也跟着爱起花来。在这喧嚣的人世尘寰，有这样一片花瓣，能带来安谧、温婉，内心的安宁与满足，只要静静地欣赏，愉快地享受它带来的美好，该有多好。

　　可能得益于母亲精心侍弄的原因吧，今年家里的黄桷兰，花开得比往年都好，每天密密的枝叶间都会看到好多尖尖长长的青色花苞，像一片片淡黄色的柳叶，又像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当青色花苞长成粉白间黄的柔长花瓣时，便可采撷。我时常留恋在黄桷树下，静静地等待着，静候她的盛开。

　　每个清晨，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枝上摘下串成花串，把它们别在衣襟、挂在包袢、套在手链……一整天都沐浴在淡淡悠悠的清香中。而清晨时顺手采撷的一把黄桷兰放在枕边，满室生香，梦也跟着芬芳起来。

　　我家所在的小区大门口也种了几棵黄桷兰，每次回家或者出门，闻到花香，便会心安。当夏风送来淡雅的芳香，空气里萦绕着怡人的香气，我便知道花开了。那一树的黄桷兰，白色的花朵或藏匿于碧叶间，或绽放在枝头，清新淡雅却幽香萦怀。绿荫深深深几许，惟有寻着她的香气而去，才可窥得她的芳容。

　　我对花香特别敏感，茉莉、栀子、黄桷兰、米兰，总能轻易辨别出来是哪一种花香。

　　同事莲姐也很喜欢养花，我们常在一起交流养花的感受。几年前她从南山搬回一株黄桷兰，养得很好，今夏那株黄桷兰好象开疯了一样，每天盛开几十朵，繁花满树，香远益清。她每天清晨上班前都会精心地摘下花朵，带到公司和同事们一起分享。日子好像也因那些花香变得有所期待起来。

　　每次走进她的办公室，我都会闻到黄桷兰的香味。“又有花啊，好香！”她总是笑咪咪地捧出一大堆花送我，又大又白，香气袭人，我喜滋滋地捧着这些花，用别针别在衣襟上。拢一束花香在满怀，幸福原来就这么简单。

　　听说黄桷兰泡酒，还能治蚊虫叮咬呢。酒中含香，香中有酒，涂抹过的皮肤，既有酒的凛冽，更有花的芬芳。　

　　六月又到，黄桷兰盛放。那花瓣，犹如舞台上青衣的兰花指，别有风韵；那香，一点一点地沁到心底。她的香，在花瓣凋零后依旧存在，那香，仿佛是她的魂，花身去，魂仍依附其上。花儿易逝，花颜难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那么短暂。若能“只有香如故”，便心甘。

　　面对这小小的花朵，心里是满满的爱恋与不舍，拈花、闭上眼深呼吸，把这香吸入骨髓。

　　我多么希望在巷口还能逢着卖花的老太太，买一串黄桷兰给母亲别在衣襟上，我知道她心里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