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听雨

一尘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题记

晚饭后，见时间尚早，我便披了件衣服下楼去小区转转。刚步出电梯，迎面一阵凉风袭来，深秋的天气日渐凉了，我下意识地掖了下衣襟。沿着弯弯曲曲的砖彻小径迤逦前行，穿过一段林荫，前面不远处便是我常去的荷塘。

伫立塘边，昔日荷塘的繁华早已没了踪影，既没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生机盎然，也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绚丽多彩，滿目皆是“菡萏香销翠叶残”。静静凋谢后的荷花，只剩下嶙峋的莲蓬与荷梗，残荷枯梗如铁，枯叶如黄金般铺滿水面，形态各异的枯梗纵横交错地与水中的倒影结合成不规则的影象，微风拂过，光影斑驳交错。

芳华过后是凋零。深秋的荷塘，呈现给我们的是“荷尽已无擎雨盖”，“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凄美和“寒水映残荷，冷风摇残枝”的伤感。残缺的荷叶随风舞动，仿佛在追忆着盛夏的繁荣。脱落的莲蓬和枯萎的荷花无声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其实，残荷也是一种美。枯梗败叶在平静的水面形成了简洁明快、妙趣横生的抽象线条和淡雅的水墨画面，是一种残缺的美，是一种萧瑟的静谧之美！

然而，残荷更是生命的纪录，如诗如画，生命的尽头呈现出的依旧是美和精致。残荷之美无关哀伤，无关颜色，而是最大限度展现生命中的清雅与风骨。残破的荷叶与枯萎的荷梗，相伴相依，无声无息，或昂首，或蜷缩，虽然“凌乱寒塘谁与顾”，但依旧顽强地在寒塘里坚守着一份生命的悲壮与凄美。

这就是生命的力量，领悟这残缺之美，甚至超越了所谓的完美无缺。清美的傲骨，残缺的韵意，在深秋水面无意雕琢却成了一处风景。残荷在寒风雨雪中坚守，同时又孕育着新的希望，看似老去，却经历又一轮重生。残荷无言，意韵犹存。

　　站在残荷上的小翠鸟，让我回忆起荷的最美季节。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时的唯美和娇艳；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时的灿烂与辉煌。

　　如今，荷虽不能再以碧绿粉黛呈现在人们面前，但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的高洁品质却早已深入人心，倍受人们的喜爱和推崇。残荷让我们感受到它蕴藏在骨子里的孤傲与优雅，也许这就是荷的昂扬从容和最后的守望。

　　倒在水面的荷梗，弯折自然曲拧成几何图形，宛如静立水中的美人，姿态优雅而端庄。又仿佛是一串串跳跃的音符，奏响着悦耳的乐曲，让人心旷神怡。荷在生命的尽头呈现出另一种美与精致，让愛荷的我欲罢不能。

　　一株金黄色的残荷，莲叶低垂，枯萎的荷梗倒映在水中，虚实相融的情景让人心旌摇曳，浮想联翩。一只红色的蜻蜓飞过来刚好息在荷梗的弯折处，它的两对透明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着，更是给这深秋的荷塘增添了一抹意境之美。

面对生命的尽头，荷塘中的残荷枯蓬，仍然不失坚韧与守望，不失寒香冷艳与仙风傲骨。依然婀娜多姿，头颅高昂，脊梁挺直，展现深秋初冬的自然之美。以她的铮铮铁骨与悲壮灵魂，以她的残缺之躯展示着顽强，陪衬着、铺垫着盛夏荷花之娇美。

残荷虽残，却有着母性的关怀与包容，以其残缺之躯与严寒抗争，竭尽全力把已经耗尽的生命坚持到来年的春光降临，以这种至高无上的涵养面对生死。残荷，以一种不让人怜悯却让人心生敬意的姿态傲然挺立在世人面前。

　　淅淅沥沥的秋雨洒落在金黄色的残荷叶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宛如一曲优美的交响乐；雨脚如麻轻轻滴落在荷塘上面 ，瞬间激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圈圈涟漪，悠然自得，宁静而美丽；荷塘对面不时传来一两声蛙呜，让人感受到自然的魅力和生命的力量。

荷花的一生短暂，春种，夏开，秋败，冬收。可她默默无闻，无怨无悔，慢慢舒展自己，轻轻绽放生命。纵然生命短暂，她仍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人们。从不抱怨生命苦短，从不理会出生低微，忍受着寂寞与孤独，忍受着秋雨的凄冷。

我继续深味着残荷的韵律，秋天的美丽，在于收获的喜悦。当人们从荷塘里捧出一串串七孔或九孔的莲藕，当人们从莲蓬中取出一颗颗雪白的莲子，便情不自禁地再一次惊喜于残荷的美丽、富足和丰盈，终于完整地领会到她的安详和自在之美。　　

荷花将人生哲理，深深蕴含在她的叶脉和荷梗里。置身红尘，出淤泥而不染；倾情付出，美艳世界；不改初心，执着傲立；浮华褪尽，风骨依然。这或许便是荷花一生留给世人的——耐人寻味的启迪了。

文字/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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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