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鞋柜中,一直存放着一双母亲亲手纳成的灰色的布鞋,那是她去世前为我纳的最后一双布鞋。每当下班回到家,脱下皮鞋换上布鞋时,一股暖流自心底油然而生,仿佛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抱里般温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物质非常匮乏,生活十分清苦。辛勤劳作过后,母亲和其他劳动妇女一样,常常养牛养猪,喂鸡喂鸭,纺纱织布,裁剪衣服,修补鞋帽,缝补浆洗......记得秋收过后,我曾跟随母亲到地里割了蓝靛后,在河堤上放置一口大水缸,将蓝靛放入水缸里,放水将蓝靛淹没浸泡并用塑料薄膜封好,几天后将浸泡过的蓝靛枝叶捞出,再把织好的白色棉布放到蓝靛水里浸泡,待白色的棉布浸染成蓝色后,取出浆洗干净便可裁剪缝制衣服。 小时候在农村,买上一双胶鞋或皮鞋简直是一种奢望,能穿上母亲亲手纳成的布鞋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那时,一双布鞋,常常年头穿到年尾,直到穿破了鞋底才舍得丢弃。 记忆中,繁忙的劳作之余,母亲经常利用午间休息或晚上时间制作布鞋。布鞋的制作“工序”大致是:先将旧衣服拆下,将完好的布料一片片清洗干净后晒干,再用浆(米)糊涂抹均匀后一层层粘贴起来,粘叠到一定厚度(一般足有一横指厚)后压实晾干,然后按照每个人脚板大小,切割成一对鞋底样,用尖尖的锥子在制作好的鞋底上穿成密密麻麻的小孔,然后穿针引线,将搓成细条的麻线扎牢扎实,这样,俗称“千层底”的鞋底就算作好了(后来有了现成的橡胶鞋底,省去了制作鞋底这道工序)。最后,用崭新的布料裁剪成鞋面,一针一线缝好鞋帮鞋扣(如是女同胞穿,往往还用不同颜色的丝线,在鞋面上绣成飞鸟或鲜花等漂亮图案),再用麻线将鞋面与鞋底牢牢地缝合在一起,这样,一双合脚且松软舒适的布鞋就做好了。 十几年前,我还在西林县工作。有一次回老家,看见母亲戴着老花眼镜,正忙碌地纳着布鞋,她身旁盛放布料针线的筐子里放置了一些已做好的布鞋。我问好奇地问母亲为何做那么多鞋子?她微笑着说:“顺现在妈还能动,给你们兄妹每家每人各做一双鞋子,等以后老了,就再也做不动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既高兴,同时又有些心酸。高兴的是70多岁高龄的母亲一直把孩子的冷暖记挂在心上,头发斑白年老力衰了还亲手穿针引线,为自己的孩子和孙辈们缝制布鞋。我知道,在父母亲眼里,无论儿女年纪多大,走得多远,永远都是自己长不大的孩子!心酸的是,当今社会已今非昔比,物质已十分丰富,生活水平也不断提高,买一双胶鞋或皮鞋已不再像当年那样成为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况且现在的人们大都时兴穿皮鞋或运动鞋,穿布鞋的已经越来越少。印象中,自打上了初中后,我便很少穿母亲纳的布鞋了。而如今,母亲却突然想起并执意为她的孩子及孙辈们各纳一双布鞋,真是可怜天下父母亲啊!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不觉湿润了......那段时间,母亲共纳了近20双布鞋,分别为她4位子女的每位家庭成员各送一双。那天,离开老家时,母亲亲手将我、爱人和女儿的鞋子交到我手中。 或许是辛勤劳作导致积劳成疾,自那以后,母亲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先是得了高血压,经常头晕头痛,服用各种中药西药后仍未好转,以致有一次在赶集的路上突然晕倒,好在同行的亲戚及时送往卫生院救治才脱离了生命危险,不久后母亲又不慎摔了一跤,导致脑梗塞,我们兄妹4人带着母亲辗转多地求医问药住院治疗,终因回天乏术,母亲还是于2016年端午节前夜离开了我们。 <p class="ql-block"> 这双布鞋,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礼物,也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我将一直把它珍藏下去。每当我看到或穿上这双布鞋,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仿佛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又如她从不曾离我而去......</p><p class="ql-block">(注:文中第一张为笔者珍藏的母亲纳的布鞋,其他图片均载自网络,在此一并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