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菇记

山水之间

　　前几日的一场大雨，浇灭了盛夏酷热的火焰，黄鸭河的水面也顿时涨了起来。但这炎热的天气似乎有点想死灰复燃，依然潮湿闷热，直到昨夜又一场雨，让这烈焰才彻底熄了火。

这天气正是出蘑菇的好时节。

今天早早地起了床，去山上采蘑菇。

河边，清新的空气裹挟着那似有似无的蒙蒙细雨扑面而来，那凉意有点像是入了秋。混浊的河水带着枯枝，杂草，泛着泡沫，从橡胶坝上翻涌下来，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有点气势恢宏。

骑车向东出城约两公里，下了公路，沿着一条村道走进山沟，沿路蜿蜒而上的小水沟，平日里接近干涸，现在竟然沟满河平，几处房屋散乱地伫立在路两边，有几家大门紧闭，有几家开着大门，烟囱升腾着一缕炊烟。一群肥胖的大灰鹅正排着队摇摇晃晃地去往水沟里玩耍，其中一只看到骑车过来的我，还礼貌地嘎嘎叫两声打个招呼，其它几只附和着笑几声欢快地走开了。还有两只小花狗，看到我过来，竟然没有“汪汪”地叫，而是摇着尾巴撒娇般地向我亲近。房前屋后的地里，行列整齐的玉米枝叶伸展，像是穿了绿军装的士兵，腰里别着一颗手榴弹，精神威武，豆角藤蔓绕络在架子上，一根根一尺多长的豆角绿里泛白，挂满了藤蔓，看上去鲜嫩无比。还有一块绿油油稻田，长势喜人，分蘖的秧苗铺满了整块稻田，稻田里蛙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河沟对面就是起伏连绵的山坡，一眼望去，一片绿色的海洋，草木青翠，树木葱茏，叶尖上挂着的露珠，晶莹剔透，闪烁欲滴，好想伸手接住它，啜饮一口，品一下它是否甘甜。

　　提着水桶钻进这茂密的树林里，林子里是另一番景象，高大的栎树枝叶交错，遮蔽了头顶的天空。脚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黄褐色的，黑褐色的，完整的，残缺的，平展的，卷曲的，无序地堆叠在一起，由于雨水的湿润，踩上去没有沙沙作响，更像是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有些裸露的地面却被青苔覆盖，绿绒绒的一层油亮发黑，生机盎然，有些一直延伸到盘曲嶙峋的树干上，甚是漂亮。森林里弥漫着一股枯木树叶和菌类腐烂的气息，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新鲜蘑菇的清香。清晨的树林里一片寂静，偶尔有蚊虫嗡嗡着从耳旁掠过，山脚下，田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显得格外清脆悦耳，像一首美丽的天籁，回荡在这幽静的山谷中。

落叶下，树根旁，草丛间，树干上，一朵朵各式各样的小伞冒出来，白色的，灰色的，土黄色的，橙黄色的，黄褐色的，黑褐色，酒红色的，粉红色的…颜色各异，小伞如币，大伞如掌，这些蘑菇我大都叫不出名字来。它们的菌盖有的像微微撑开的小伞，顶部凸起，边缘低垂；有的菌盖似酒杯，中间低陷而边缘向上翘起；有的则像斗笠，边缘撑开，伞盖接近平面的。菌盖薄的如蝉翼，菌盖厚的似牛肝。有的菌杆长得笔直，细脚伶仃的，腰间还穿着小小的芭蕾舞裙，脚上穿着长筒靴，看上去像一个亭亭玉立的芭蕾舞演员，好不精致；有的像是一个胖嘟嘟的婴儿的大腿，看着就想捏捏一把；有的蘑菇刚刚从土里钻出来，头上还顶着些泥土和杂草，白色的，黄色的像是地里长出来的蛋，红色的则像一枚红宝石；还有的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菌盖边缘已经腐烂，看着马上就要倒下了去，上面爬着各种小虫子。

而我，目光则四处搜索着藏在枯叶之下，杂草丛里那一抹熟悉的红色。

采蘑菇，我只采红菇，酒红色的菌盖，粉红色的膨大的腿，其它的蘑菇一概不敢要。

　　采蘑菇是一个体力活，因为它们大都生长在比较陡峭的半山坡，需要不断爬上爬下，加上雨后地面湿滑，在这半山腰行走起来更加困难，一不小心就会人仰马翻。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涔涔渗出，滚落到眼睛里让人睁不开眼。一不小心，还会一脸撞上那些无形的蜘蛛网，沾到脸上，头发上，紧绷绷的，痒痒的，十分难受。整身衣服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湿透，如同落水一般。

好在那草丛间躲藏着的一朵朵鲜艳的红蘑菇，像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吸引着你不断走进森林深处。远远看到有一朵，走进一看，旁边还有一朵，采完之后，刚要转身离开，发现旁边的落叶鼓了起来，拨开落叶，又是一朵，当你把这些鲜嫩肥美的菌子一朵朵小心翼翼地装进桶里，那种收获感无法言表，所有的疲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这就是采蘑菇的快乐所在吧！

今天的蘑菇非常多，还不到一个小时，两个水桶都装满了，只得向满山的蘑菇告别了。

满载而归的路上，风是清凉的，拂面而过如此惬意。阳光也是温柔的，竟然没有了往日的火辣。额头的汗水滚落到嘴里，竟然有点甘甜…

写于二零二四年七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