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震救灾冲锋在前——献给退役的军人

梁山的梁

美篇——红星闪耀的岁月 李兆峰讲述 1976年3月，我满怀“保卫祖国”的激情，从蓬莱县于家庄公社小李家村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军114师直属通信营，驻地河北定县。7月28日，我们正在张家口市代王城公社野营拉练。下午两点多钟，师首长在行军途中的高坡上打出临时用床单制作的横幅，“火速前进，不得掉队”，命令部队赶回营房，“背包”跨肩待命。上级指示，强调纪律，违者处理严于平时，气氛异常紧张。 傍晚，下起了小雨，部队接到命令，天津方向急行军。公路上逃难的人和马车越来越多，我们乘坐的解放车走走停停，路边沟时有因影响交通而被推翻的马车。进入天津地界，警察指挥军车先行，并敬礼致意，军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眼前不断出现建筑损毁倒塌场景，并且越来越严重，传说唐山发生了大地震，我们赶去救灾。 途中，路桥受损严重，有的河流现搭舟桥通过。车辆行驶缓慢，但不能停，男性靠车梆小便，女性解手时，男性转身避让。29日下午三四点钟，一阵阵臭味扑鼻而来，且越来越浓，女兵用手绢捂住嘴鼻。到了丰南县城，路边的尸体逐渐增多，有些已经摞起来，一垛一垛的，令人毛骨悚然。 逃难的人抓住车梆往上爬，掰都掰不开，听说部队去唐山救灾，就自觉松了手。30号早上，我们进入市区，残墙断壁堵住了马路，推土机推个临时土路通行。这里的人，衣不遮体，面目污秽，表情痴呆，精神深受刺激，茫然不知所措：有的失去了亲人，有的伤痕累累，全都失去了家园，还没从巨大的灾难中缓过神来。 地震现场令人震撼，十分惨烈。楼房倒塌，断垣残壁，横七竖八的混凝土块、松紧长短不一的电线，高低不平的临时路，无不摧残着人们的神经；被废墟压住的人，或露个头或露个胳膊、露条腿，或衣不遮体，或全身赤裸，曝晒在烈日下，瀑浴在雨露中。活着的，上午还听见喊救命，下午就没了动静。灾难现场，始终压抑着人们的心弦。 唐山市体校是我们通信营的宿营地，北侧是驻军197师的营房，据说是苏联援建的，墙体厚实有裂缝没倒塌；西侧是河北省矿冶学院，楼倒墙歪，一片狼藉。一到驻地，我们立即架设军用电话线，之后参与营救。露天看台有许多尸体，有的尸体已腐烂流水。我们就睡在三四十公分宽的看台上，由于过分劳累，早晨起来发现身边腿下就是流下来的尸水，令人作呕，倍感恐惧，也十分无奈。 七月底八月初的唐山大地震救灾现场，废墟瓦砾在太阳炙烤下烫人，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粉尘和尸体腐败臭气。开始有的人带着口罩抢险救人，可是汗水顺着脸颊流，粉尘吸附在脸上头发上，戴湿透的口罩更难受，只好放弃。衣裤被汗水湿透，能拧出水，加之粉尘和一圈一圈的汗渍，连穿多日，无水洗涤，湿漉漉、沉甸甸。 按照分工，有的负责救人，但缺乏专用破解工具，只能用原始的铁掀和铁镐等，效率特别低下。为不给伤者造成二次伤害，战士们用手扒，手磨得血肉模糊。有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来的人却没有了生命体征。时间分分秒秒过，被救出的人就地抢救或转送外地医院。 尸体越挖越多，有连队专门清运尸体。解放牌汽车，一面侧挡板和后挡板放下来，中间放一块长条木板，三个人分别提头搂腰拽腿，把尸体抬到木板上，拉到指定的位置，抬起里头木板，尸体滚落进专门挖的沟槽，集中埋葬。衡水籍的载波班副班长被三人抬的尸体往车上抛时打倒了，受了伤，离开了救援第一线。 救灾现场严重缺水。体校附近有个游泳池，是我们的食用水源，水面一层灰尘，派专人看守，不允许外人靠近取水。为节约用水，开始几天不准用水洗脸洗手刷牙。脚在泥里血水废墟里奔波，手握工具、搬动瓦砾、腐烂尸体，手脚又脏又臭，没有水洗，吃饭只好用纸垫着手拿馒头。部队颁布严格军纪，一律不准与外界通信，几天后可以通信时，信封不得封口，以备检查，防止灾情机密泄露。 吃饭的时候，救灾现场比较安静，留几个人细心观察、侧耳倾听废墟下有没有动静，如有情况立即喊人回来营救。30日中午，我们正在吃饭，留守人员跑回来报告，有幸存者呼救，我们火速赶到现场。114师直属通信营一位连长确定了破洞开挖位置，挖到能进去人，就第一个匍匐前进，拖出一位女学生。 我是第二个钻进洞的，左拐右拐往前爬，废墟内黑乎乎的，视线模糊，内心紧张，拖着女学生，四肢用力，退着往外拖。突然发生余震，出路被堵住，女学生胳膊被砸断，哭声不断。我一边安慰她，一边与外界沟通，经过四十多分钟的努力，终于把她营救出来。我穿的的确良衣裤被烂砖碎石钢筋撕得千疮百孔，胳膊、腿、肚子上划出许多血口子，两三条十几公分长的肉沟沟，在汗水的侵蚀下，疼痛难忍。紧接着，战友们又救出了另外一个人。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投入了紧张的战斗中。 救灾现场，党员干部冲锋在前，不怕流血牺牲。刚入伍三个多月的我，年轻力壮，英勇无畏，始终靠在救灾第一线。八月初，我火线入党，九月八日补填了《入党志愿书》，是师直属通信营唯一的入伍三个多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新兵蛋子，这在和平年代也是不多见的。思想要求进步，行动积极向上，是我参军的准则，入党只是从军生涯的第一步，更多的考验还在后面。 为方便救灾，部队用石棉瓦搭建临时公厕，连续两天夜间被人掀翻踩断，现象诡异。部队派人秘密蹲守，抓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百姓。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经错乱，语无伦次，怕与厕者被石棉瓦砸伤，故意而为之。可见，巨大的灾难造成了许多人精神分裂，行为失常。 几天后，体校外出参加运动会的师生回来了，他们看到惨不忍睹的灾难，无不痛心疾首，同时庆幸自己无意间躲过一难，立即投入抗震救灾工作。躲过一劫的牲畜，无人看管，自由行动，自寻食物，可能是吃了遇难动物尸体的缘故，两只眼睛发红，令人生畏。地方党委缓过劲来，杀猪斩羊，慰问解放军，军民关系特别融洽。 九月初，营部来了三位谢恩的女人。原来，矿冶学院26日举办了毕业典礼，有的学生没离校，赶上了大地震。地震发生时，妈妈与两个女儿往外跑，楼板垮塌，斜撑在墙上，三人困在墙角旮旯里，进退不得。被救后，养好伤，前来感谢。因灾后部队建设简易房时间紧，任务重，加之救出的人员太多，无暇顾及前来感谢的群众，救人者与被救者未能见面。 十一月下旬，部队接到撤出唐山的命令，背包水壶左携右挎，手持红色毛主席语录本，全副武装乘卡车撤退。大家围站在车斗前和左右护栏里立正，行注目礼，与送别群众道别。车两侧群众“解放军万岁”，“毛主席万岁”，”向解放军学习致敬”口号此起彼伏。人群中有的声泪俱下，言语嘶哑，感恩不断；有的跪地磕头，双手作揖，难舍难分；更多的往车上扔饽饽、苹果、鸡蛋、糖果，表达依依惜别的深情。 1979年5月1日，我被调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导弹训练基地（以后改为炮兵导弹学校），离开了三十八军，来到了北京，担负后勤保障工作。后来，据说三十八军改了番号，114师转为武警部队。网上得知，许多老战友在唐山大地震30周年之际，故地重游，追思救灾工作的壮烈诗篇，参观新唐山，我因已转业地方工作多年，未能再去一睹唐山新貌，略显遗憾。然而，每年的“7·28”都能勾起我对“抗震救灾”工作的回忆，想起影响我一生的102个日日夜夜。 唐山市新貌 后记 烟台市蓬莱区紫荆山街道杏花苑社区15号楼一单元101室李兆峰刘慧艺夫妇，把车库改成会客厅，沙发茶几空调电视机等，配套齐全，退休闲居人员每周一三五日晚上聚会，谈天说地，喝茶聊天，号称“聊天室”，也叫“老头会”。人员多时十几人，少则三五人，特别开心。 聊天室里聊重大题材，聊历史事件很平常，只是电话响、人来人往，加之老李老两口人缘好，乐善好施，聊题被干扰，思路常打断，前后半年多，才抠出这些素材。老李低调一辈子，怕别人说自己“卖弄”，多次避而不谈。但经不住我“软缠硬磨”、“循循善诱”，终于从救灾的另外角度聊出部分实况，成就本篇，以此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和退役的军人。 （图片来自网络，在此深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