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和小黑

若@犀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仅以此文,献给那个童年时代伴我成长的俩猪们。</p><p class="ql-block"> 我正蹲在楼下摘野菜,邻居王姐戏说我像个老太太,其实这源于小的时候,经常去胡里薅猪草。哪些草猪喜欢吃,哪些草人可以吃,我如数家珍:七七芽、羊蹄阔、荠菜........看着手中的野菜,不禁让我想起大花和小黑来。</p> <p class="ql-block">过年了,邻居大伯家门口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原来是大伯找来乡邻们帮忙杀他养的那头大花猪。说起大花,我可是最熟悉不过了。它是一头长相俊美的花猪。人人都说猪长得难看,可我却觉得猪挺漂亮的。你看,它双眼皮,长睫毛,一双嘴巴翘老高,身上还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花衣裳。它很会遂主人心愿,即使吃糠咽菜,也总会长得一身膘,珠圆玉润,线条优美。所以除了一起上下学的伙伴,要数和它最亲近。每回跟娘从田野下胡回到家,总要捎来一把猪草喂它。去奶奶家路过,也要趴在猪圈墙边,逗逗它。现如今,它被五花大绑在长长的案板上,刺耳的嘶叫声震慑着我的心。那张最喜欢吃我薅来猪草的嘴巴长咧着,露出两排泛黄的大猪牙,鼻孔里冒着白茫茫的雾气,肚皮随着撕叫声上下起伏,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吓得我躲在娘身后不敢再直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目睹杀猪的情景。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系着脏兮兮围裙的长胡子的男人,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头杀猪刀,一边斜叼着烟,一边和看热闹的妇女谈笑风生。这些头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头巾的大娘大婶子们,她们双手互插在自己的袄袖里,在阳光的照耀下,脸上黝黑的褶子如同红薯地刚翻的沟。她们三五一伙挤在墙根,七嘴八舌、眉飞色舞。只有我孤独的面带忧伤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越来越揪,脸也越来越热。我战战兢兢地走近大伯央求到:“伯,不能不杀大花吗?把它卖掉不行吗?”大伯蹲下身来看看我,笑道:“燕子,过年了,咱杀猪吃肉,这花猪肉啊,最香!”说完,大伯扔下一串笑声,一脸开心的走到烧锅旁,又加了把柴。我知道,这一群人里,只有我不想杀猪。我的提议是多么徒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没再说什么。只听嘶叫最响亮的一声过后,大花在满脖子的血泊中一命呜呼。我的泪水一股脑全涌了出来,不敢再看第二眼,迅速的跑回家去,趴在床上痛哭了好一会儿。屋外飘荡着那些迫不及待吃肉人的七嘴八舌、欢声笑语。这让我哭的更伤心了。他们沉浸在杀猪吃肉的喜悦之中,只有我这个和大花做了近一年朋友的人,为大花的死去流下了伤心的泪水。那个年,“大花”成了村子里好多人家桌子上的美食,我家也不例外。看着碗中的猪肉,我却怎么也下不了口。把肉夹给了弟弟,对娘说:“娘,咱也养一头猪吧。”娘答应了。后来。我才明白,我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不应该。</p><p class="ql-block">大花离开后的那年春天,娘真的买了一头小黑猪。就这样,小黑成了我上下学之余时光里最好的玩伴。小黑的圈是娘喊来舅舅给小黑搭的石头圈。猪圈不大,就在我家大门口,每天上学前,我总会跑到圈前,跟它说说话。放学了我也会去看小黑。最让我欢喜的事是为小黑薅猪草,因为娘说小黑的伙食不好,要是薅些他爱吃的草,它肯定长的快。我记住了娘说的话,每逢周末,总爱跟着大姐姐们去湖里薅最嫩的猪草。大姐姐们看我背着粪箕子都碰小腿儿,劝我别跑那么远,我不听,硬是跟去。每每回来将粪箕子里鲜嫩的草倒进小黑的猪槽时,我的心就乐开了花。小黑大口大口的喃着草,边吃边哼哼,似乎在说:这草真香啊!我擦去脸上的汗水,用布满泥草的小花手抚摸着小黑的头,它一点儿也不怕我。自打有了第一次薅草喂猪的经历,便一发不可收拾。春去夏来,夏走秋临,我不知薅了多少粪箕子草喂小黑,小黑也由刚来我家时家狗子那么大,变成了七八十斤的大黑猪。又到冬天该过年的时候了,我的心开始揪起来。忙碌了一年的村子里的大人们总是会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平时省吃俭用的人也会买上十来斤猪肉回家;视牛如命的二大爷竟将自家的牛卖了……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大人们的做法,竟相当长时间不喜欢跟杀猪卖自家牲口的人说话。又该过年了,我怕大花的事发生在小黑身上,央求娘说:“娘,咱家小黑能不杀吗?”娘听了微笑着回我:“小黑还有点小,太瘦,明年吧,咱再养一年。”我高兴的跑到小黑身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它。就这样,小黑又陪伴我一年。</p><p class="ql-block">寒去春来。又该是猪草旺盛鲜嫩的时节,背起粪箕子对长高的我来说不是难了。猪喜欢吃啥样的草,我已了如指掌。什么七七芽、羊蹄阔子、覆苗秧、银银菜、豆瓣子菜等等。有一次我薅了些七七芽,发现它把其他菜吃光了,只剩下七七芽,只因七七芽身上长了一些刺,别说小黑还怪精。这家伙竟闲扎嘴。小黑在我家吃了近两年猪草,第二年冬天,娘将小黑卖了。卖小黑的那个早晨,我躲去了奶奶家。能想象到还是专逮猪的那些凶悍的人,还是像大花那样的嘶叫声……当我从奶奶家回到家时,圈里空空荡荡的,食槽里还有小黑一早未吃干净的干草饭。那草还是秋天我钻进玉米地里薅的,整整落了一个小垛子的干草。看着院子里剩下的一些干草,我问娘,为何不等小黑吃完了再卖?娘说正值猪的行情好,能多卖点钱。看着屋子里桌上一沓毛票,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早知分别是这搬滋味,何苦与它相识呢?</p><p class="ql-block">后来那个舅舅精心垒起的圈儿成了柴房,再到后来拆掉打平铺成了路。娘也怕我再伤心,也感觉一头猪养两三年实在是没什么利润,自此没再养过猪。</p><p class="ql-block">直到现在,我仍然不喜欢吃猪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