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登4040

明月出天山

西郭先生

乌鲁木齐周边的徒步线路，最让户外人痴迷钟情、念念不忘的，莫过于4040线了。

五一长假里，当看到友缘户外群里要发4040线路时，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又报名参加了。

4040，即铁湖达坂，因海拔4040米而在乌鲁木齐户外圈名气最大。这是一条近距离眺望博格达峰的探险线路，景色壮丽，大气磅礴，具有很强的挑战性，是乌鲁木齐户外难度最大的线路，只有小部分人能登顶成功。每个户外人都以登顶达坂征服4040而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六年前，我曾历尽千辛万苦勉强登顶成功。当时激动喜悦的心情，就像唐僧师徒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一样。后写了一篇小文《攀登铁湖达坂》发表在乌鲁木齐晚报上，字里行间流露出勇于挑战自我、终于征服铁湖达坂的兴奋与自豪。与驴友交谈时，也毫不掩饰地宣称自己征服了4040。

　　5月4日上午10时，我们乘车到达了路的尽头，也就是徒步线路的起点，这里海拔2600米。一下车就感到丝丝凉意，春寒料峭，庆幸我穿着秋衣秋裤。放眼望去，童山濯濯，满眼枯黄。冬雪未化，河谷干涸，怪石嶙峋。岸边的杨树、榆树、红柳正在抽芽绽苞，鹅黄嫩绿，淡如轻烟。

就在前一天，我刚游览了红山公园，公园里春色正浓，郁金香姹紫嫣红地怒放着，处处绿意盎然，繁花似锦。市区到这里也就60多公里，明显的自然物侯差异，使人想起了白居易诗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境。

我们像一群山羊，沿着沟谷的羊肠小道，紧跟着头羊——友缘领队，踯躅前行。

这是一条单程10公里的山路，海拔升高近1500米，急不得，也慢不得。我总结了上一次走这条线的经验，调整节奏，均匀呼吸，累了就地稍稍休息，盯着领队“目标”不放，行走在队伍的第一梯队。

　　前面的山坡上影影绰绰仿佛有一片绿色，走到跟前时，才发现去冬的枯草根部正在冒出稀疏的嫩芽，“草色遥看近却无”。这些绿草每年只有三个多月的生命期，但她们不亢不卑、倔强地同恶劣的生存环境抗争着，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给雄奇的山谷带来一抹秀丽。

小山顶休息时，回望山下的队友正艰难地向上跋涉。有几个年轻人太儿戏了，居然没有登山杖，甚至穿着旅游鞋，难道不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吗？一个胖小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坐在我旁边休息。我问他为什么装备不齐，他告诉我，以前爬过泰山，所以没把4040当回事，结果发现错了，肯定没法登顶了。是的，秀丽险俊的泰山在雄壮巍峨的天山面前，就像是一个盆景，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海拔的升高，我的体力透支愈发严重，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每迈出一步需要大腿带动小腿、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领队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打起精神，拖着沉重的步子龟速爬行。我固执地认为，每前进一步、每爬越一个山头，就意味着离征服铁湖达坂更近了。

　　就在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前面有人大喊：“黄羊，黄羊。”只见对面山峰上四五只黄羊奔驰而过，速度极快，步履轻盈，就像一群可爱的精灵。我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拍照，这些可爱的精灵留下了模糊的背影就消失在茫茫辽阔的山谷中。

中午时分，终于到达了一块大平台，领队说这就是营地了，海拔3300米。左前两公里处就是铁湖了，右前山谷中的垭口就是目的地4040了。上次来的时候是七月份，营地是一块大草场，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蒲公英、马兰花、刺绒花、金莲花等，遍地绿草如茵，如锦似缎，一切生命都迸发着勃勃生机。而眼下，营地四周山峰白雪皑皑，大平台仍是一片枯黄的干草，背阴处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绿色，仿佛是生命的禁区，等待着春风的唤醒。

在营地用餐休息后，体力好的将攀登铁湖达坂。大部分队友望峰息心，到铁湖游玩，然后打道回府。

营地到铁湖达坂这段路，坡度约60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川碎石大如斗”，人走在上面，走一步退半步，是整个线路中最危险最艰难的一段。

　　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上的背包像五行山一样沉重，每爬几步就想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为了能按时登顶返回，我给自己订了个“小目标”：找个参照物，如一块黑石头，或小树枝，走到参照物跟前再休息；如果没有参照物，就在心里数30步再休息。

大约爬坡一半时，已经有队友成功登顶返回了。有人喊着加油鼓励我，也有人劝我放弃登顶，因为时间来不及了。磨炼意志、考验心智的时候到了，我咬紧牙关、强打十二分精神，摒弃外部干扰，向着垭口处拼了。

在一块巨石处，我和同行的两个年轻人都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一个女孩翻看手机告诉我们，已经海拔3950米了，快到了。我目测，巨石到垭口处大约200米的距离。爬坡过坎、滚石上山的关键时候，我们三个互相鼓励，手脚并用，用尽全力拼了近30分钟，踏过厚厚的雪层，终于到达铁湖达坂。

　　历经万千磨砺，克服重重险阻，4040，我又来了。

站在4040处，眼前就是博格达山峰。三个主峰屹立在一片茫茫雪海之上，就像三个擎天捧日的巨人，昂头挺立，英武神勇，让人感慨万千。主峰之下千峰竞秀，万壑流芳，景色迷人，恰如长春真人邱处机诗中描述：“三峰并起插云寒，四壁横陈绕涧盘。”

博格达峰一如既往地亲切慈祥，我连忙向她问好。博格达峰一下子认出了我，仔细打量着，说我这几年胖了，又问我工作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问候着。由于时间原因，我们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返程快到营地时，往右斜插登上一个山头，鸟瞰俯视了铁湖。铁湖是一处堰塞湖，长宽约100米，湖面冰雪覆盖，银装素裹，神峻异常。七八月份时，湖水清澈湛蓝，纤尘不染，就像波斯猫的眼睛一样摄人心魄，铁湖周边，盛开的雪莲花高雅圣洁，迎风摇曳，使人流连忘返。

近一段时间，我常常想起再登4040的经历，攀登铁湖达坂的细节像蒙太奇一样历历在目。一边回忆，一边思索，我的心态认知逐渐发生了变化。我真的征服4040了？我不愿意这样说了，倒是4040用她的魅力和涵养征服了我，使我历尽艰辛、不辞劳苦地去走近她、膜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