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阮籍《咏怀》（其一）

张元文（爱莲说）

咏 怀 （其一）

阮 籍

【原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1]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2]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3]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今译】

深更半夜不能入眠，索性坐起弹响弦琴。

月光照在轻薄帐幔，清风吹动我的衣襟。

野外孤雁不停哀号，飞鸟悲鸣北面树林。

徘徊庭院又有何见？忧思缕缕独自伤心。

【注释】

[1]寐：睡眠。[2]帷：帐幔。鉴：照。[3]孤鸿：失群独飞的大雁。号：哀号，鸣叫。外野：即野外。翔鸟：飞翔盘旋着的鸟。

【作者简介】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三国时期魏诗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司马昭当政时，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好学博览，尤慕老庄，行为旷达，蔑视礼法。本有济世之志，但因魏晋之际时局险恶，天下名士少有全者，故而纵酒佯狂，言谈玄远，不与世事。与嵇康齐名，同为“竹林七贤”领袖人物，擅长五言诗，主要作品有《咏怀》八十二首，忧生嗟时，颇为感人。其诗曲折地表达了对黑暗政治的强烈不满以及内心的抑郁苦闷，诗意多隐晦，寄托遥深。其风格浑朴，文笔洒脱，气势遒劲。《隋书·经籍志》著录有集十三卷，已佚。明人辑有《阮步兵集》，中华书局有《阮籍集校注》，近人黄节有《阮步兵咏怀诗注》。传在《晋书》卷四十九。

【赏析】

阮籍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这是第一首，可以说是他全部咏怀诗的序曲。

诗以“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开篇，不仅发此诗之端，而且发阮籍全部《咏怀》诗之端。它总括地抒发诗人处于当时社会条件下的内心苦闷，实际上点出了“咏怀”的主题。诗人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无可奈何地起来拨弄琴弦。寥寥十个字，便把一位备受思想感情折磨的诗人形象勾勒出来，使人一下子便能觉察到诗人心中隐藏着的难言情衷，以及这种苦闷忧思情感的难抑之状。夜不成寐的情状是诗人生活的真实写照，起坐弹琴是诗人任性不羁的个性体现。“薄帷”二句，写清寒的月华映在单薄的帷帐上，并透过它射进不眠人的心，更兼夜风吹动着衣襟，显现了夜的清冷，反映出诗人内心的孤独与悲凉。此时诗人的千般感慨、万种悲凉如何压抑得住？一定尽汇于指下，或汩汩流淌，或奔腾咆哮。然而，“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孤鸿”二句，暗寓着诗人深深的孤独寂寥之感。鸿雁哀号、飞鸟悲鸣，渲染了一种生活在险恶环境中的惶恐气氛，表现着诗人对时局、对个人命运忧虑的心境。这些声音和凄楚的琴声交织在一起，共同倾诉着生命的失意落寞和无尽悲凉。“徘徊”最后两句，忧心如焚的诗人信步走到庭院中徘徊，看到的只有一片茫茫的黑夜，它不但不能给诗人以宁静和愉悦，反而使诗人更加感到失望、伤心和痛苦。

这首诗是诗人的内心独白。诗人借景抒情，真挚、委婉、细腻。静中有动、动静结合的画面在对立统一中构成和谐深婉的美，令人流连，不忍释卷。诗人自始至终在抒写心灵的苦闷与伤心，却始终没有明言这苦闷和伤心的具体内容，使诗意显得隐晦。这是社会现实带给阮籍《咏怀》诗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