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王丹晨</p><p class="ql-block"> 校对：惜墨</p><p class="ql-block"> 第一章</p><p class="ql-block"> 7.长卿看着他空间转移时一般都带着的烟雾散去了最后一点，这才疾步走到屋外，从腰间摸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深紫色石头，冷声道：“出来吧。”</p><p class="ql-block"> 那滚圆得无一处棱角的石头本是平平常常的、不过颜色稍深了一些，可随着长卿这句话，那紫色骤然加深了，变成了一种浓郁阴惨的黑紫色，有着一股叫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邪气。</p><p class="ql-block"> 而后从那诡异的石头里升起一团犹如暴风雨前天上乌云一般浓重阴郁的黑色烟雾，令人无故觉得那里面有万丈阴森幽冥，散布着一股暴虐之气。 </p><p class="ql-block"> 人鬼皆恐避之不及，源于大荒之下数十万丈深渊，为天地所禁之戾气是也。那烟雾不断变幻了一会儿，最终聚成了一张与长卿一模一样的脸浮现在空中。 </p><p class="ql-block"> “要我对九灯这么做有什么用？”长卿那张线条比九灯凌厉得多的脸上依然沉静，甚而带着漠然，可眼神却阴沉得很。</p><p class="ql-block"> “大有用处。”那张脸冷笑着，声音与长卿也十分相像，只是像是从某个遥远而空荡的地方传过来的，带着一连串空晃虚飘的回音。“大人不必摆臭脸，相当于和您自己过不去。”没等长卿说话，它又低低地、 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你要时时刻刻记着——你就是我，而我也是你。”长卿微微低了低头，借以掩住他愈加冰冷的眼神，用一种有些抑制的口气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情大人还不必知道，等时候到了，我自当全盘奉上。”阴僻的黑雾上下翻涌着变化了一下， 让人一时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不过眼下，若是能有件事吸引了您的弟弟，那么最大的一道障碍也就解除，其余的都会好办了。”长卿没有抬头，只抬起了眼皮将缓和了一些的目光对准那张脸：“你的意思是……” </p><p class="ql-block"> “令弟一旦下决心要做什么事，都是非常执着的。”比起九灯更像长卿兄弟的长奉轻而冷地笑了一下，“"听方才您和他的对话，那个消失多年的'人"……似乎又回来了，只是记忆不知是失散还是…别的什么，您弟弟又重情谊，不管他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必会纠缠那人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你除掉余下的麻烦。所以，眼下照我说的做，有利无弊。” </p><p class="ql-block"> 长卿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易察觉地深吸一口气，用比刚才还低的声音说道：“好。”“…不过，”他又阴冷地加了一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许伤害九灯。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句话简直像是从喉咙深处、牙缝之间挤出来的。长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你干嘛那么疼惜他？算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一切。”</p><p class="ql-block"> 8.而此时的九灯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找到沈暮生，时时刻刻盯紧他，别出意外废了阴眼。</p><p class="ql-block"> 他恍惚间认为这个人就是暮生，尽管除了外貌和气质，好吧还有性格，其他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还记得自己。如果那个男人并不是他转世，而只是一种…过分的巧合呢？九灯想到这里顿时停住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然而不过三秒他又立即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用标准市混的思维禁锢住了脑子：妈的管他是不是，是的话更好，不是的话反正看那人也不错，重新来过还玩不起吗！……</p><p class="ql-block"> 他这么大义凛然地走出去几步才想起，他是鬼，用不着这么费劲倒腾两条腿迈步子的，用飘的就行。不过他索性连飘也省了，原地站定，闭上眼默念了三声“沈暮生。”</p><p class="ql-block"> 凡是有灵力的鬼族都会用这个找人找鬼皆可通的方法，不过显然，在找人的时候还不那么灵通。只见一阵浓浓白雾升起，再消散时，他就落到了一个——白纸糊门、哭丧狼嚎的屋前。</p><p class="ql-block"> 9.九灯："……"什么玩意，这不到一天沈暮生就已经魂归西天了吗！</p><p class="ql-block"> 他面无表情活像个无常一样大踏步走了进去，看到里屋灵床上躺着的却是个满面横纹的老人，表情一时难以言喻。然后他对扫了一眼鸣乎哀哉鬼哭狼嚎的众人，终于无声地骂了出来：妈蛋，这狗屁技能。骂完又默念了三声“小白脸沈暮生”，大概自己灵力对长得好看的人还是有辨识度的，这一次将他带到了正确的人面前。</p><p class="ql-block"> 阴界的时间总是比人间过得要快很多，这么折腾了一番，人间已是夜晚了。</p><p class="ql-block"> 九灯面前是一条窄窄的、阴湿的小巷，只有巷口掉了层皮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灯罩已经旧得发黄了。借着这点微弱的灯光，除了能看清灯周围破破烂烂的墙皮，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极目向里望去，只是黑洞洞的一片，仿佛是一个一脚跌进去再也爬不出来的万丈深渊。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又走错了的时候，忽然瞥见那伸手不见指的黑上暗里，闪现出一点微弱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九灯认得，那是鬼族身上特有的幽光……不好，他一定有危险！</p><p class="ql-block"> 10.敛去了光芒、瞬间冲到那幽光所在位置的九灯手指一捻，一团明亮的白色火焰便出现在他指间，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鬼，和脸色有些发白、倚在墙上微微喘息着的沈暮生。</p><p class="ql-block"> 九灯迅速上下扫了一眼沈暮生，确定他没什么事后才放下心来，随后扭过头看着戴面具的鬼。神他脸上依然是一副拽得仿佛要上天入地的神情，眼神却冷得像要飞出冰锥来：“好好的不在阴界待着，到人间来伤及无辜干什么？吃撑了你？”</p><p class="ql-block"> 那鬼面具后的脸似乎心虚似的沉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虚晃一招向九灯扑去，然后在空中半转身体，伸手径直向沈暮生抓去。</p><p class="ql-block"> 九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似乎早料到一般连躲也没躲，向前一伸胳膊，手中立时出现一把长刀，恰好挡住了要对沈暮生下手的面具鬼。面具鬼一惊，几乎来不及躲闪，只好猛地将重心后移，比较狼狈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p class="ql-block"> “这才真叫威风扫地呀，扫得挺干净。”九灯居高临下地用刀尖拍着他的下巴，“啧啧”道，“大热天的捂着个面具干嘛？我说你品味也太差了吧，这面具丑得跟防毒面罩一样，要不改天我送你一个得了。”</p><p class="ql-block"> 他这话一落，面具鬼立马反应过来下一步他要干什么，惊慌中小小地爆发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抬起袖子，一条银灰色的毒蛇从他袖中乘着灰白色的光钻了出来，直直冲向九灯。</p><p class="ql-block"> 面具鬼本是想让九灯向一边闪闪，不过他很显然低估了九灯这个老奸巨滑的小混混——只见九灯再一次出乎他意料地向上凌空跃起，一脚把那条蛇踹下去的同时，一手手起刀落，向面具鬼的脸劈了下去。面具鬼本能地侧脸一躲，于是……那刀不仅把面具劈成两半，还顺带砍下了几缕银白色的发丝。</p><p class="ql-block"> 九火灯以一个极其装逼的姿势落下，一甩袖子将沈暮生护在身后，这才去看懵圈的面具鬼，结果这一晚 上"料事如神"的九灯大侠终于遇到了让他出乎意料的事，不禁惊讶出声：“……猨翼？”</p><p class="ql-block"> 那鬼一头银白色长发，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容貌近似人类，显然也是高等鬼族，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森又阴郁的气质，眼底似乎还深藏着一丝邪魅与随时准备爆发的暴戾。</p><p class="ql-block"> 九灯收了长刀，觉得自己眼皮跳了跳：“不是，你……怎么是你呢？你跑这儿来杀人放火的， 还杀得这么执着，要不是老子武艺高强，早给你打成个蟑螂了。说吧，你想干吗？”猨翼弯腰拾起被九灯砍掉的面具，然后抬起头来，用那双阴沉得瘆人的眼睛盯住九灯， 过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事，阁下也要管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嘶哑与沉闷，像是在嗓子眼里憋了很久一样。</p><p class="ql-block"> 九灯开始启动自己的大脑光速运转记来：猨翼是千古难得、极罕见却又大鬼小鬼皆恐避之不及的阳性体质，这种体质因易沾染戾气而受鬼们唾弃。自己早先又跟他有点儿交情，知道他从小就被抛弃被欺负，因此一直强烈渴望改变自己的体质。</p><p class="ql-block"> 而前不久九灯听说人类中的阴阳血拥有这种效益，沈暮生又是难得的阴阳血，所以猨翼才会锲而不舍地企图去抓他---想到这里，九灯耸耸肩，凑近猨翼耳旁低低地说道："你要取血…我能理解你。如果是个和我毫不相干的人，我肯定不会干涉，可是——"他顿了顿，用比刚才还低沉的声音，清晰、用力地说道，“这个人是我的……你不许动。”</p><p class="ql-block"> 九灯说完便缩回身来，余光瞥了一下身后的沈暮生，见他有些紧张、又好像有点担忧的样子，便眼睛盯着猨翼，微侧过头低声对他说：“你安全，放心。”沈暮生犹豫了一下，也压低声音道：“那你……”“我是谁呀，我怎么会有事。”九灯非常装逼地说。谁知猨翼不死心地趁两人说话的功夫，身形一闪，企图从九灯身侧下手，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觉得胸口一闷，紧接着便头重脚轻老花眼地摔在了地上。</p><p class="ql-block"> 只听九灯不耐烦地说道：“老子说话你他妈当耳旁风呢？我就讨厌牛皮糖一样的家伙，缺心眼似的，不想死赶紧给我滚蛋。”猨翼知道今晚是抓不着羊了，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不顾眼前依然是天旋地转，一道白光闪过就没了影，只差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经典台词。</p><p class="ql-block"> 11.九灯十分满意似的拍了拍皱巴巴的袍子，好像要把他那好几天没洗的长袍拍出点灰来，方才骂骂咧咧的痞子模样荡然无存，他转向沈暮生问道：“伤着没？”</p><p class="ql-block"> 沈暮生：“……没有。”然后又忍不住说：“你一个鬼…从哪学的骂人话？……”九灯差点没保持住他装逼的姿态。好在沈暮生也没多管他文明不文明的，沉默了一下才道：“…今天谢谢你了。”</p><p class="ql-block"> 九灯终于想起了他来找沈暮生的最初目的，忙不迭地说："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哎，你一句谢谢就完事啦？"沈暮生居然被他说的脸一红。</p><p class="ql-block"> 在九灯猥锁的思维里，他以为沈暮生是脑补到了什么才脸红的，谁知人家是正人君子，只是觉得…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有点薄恩轻义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在这种羞槐里轻声问：“那……那我能做什么？”九灯把冲到嘴边的一句“以身相许”生生咽了回去，有点儿艰难地说：“…那什么，答应我一件事呗，从今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许用强烈的阳光照眼睛，听到没？”沈暮生颇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闲着没事看太阳干嘛，再说他又不是“自幼能张目对日”的沈复。 </p><p class="ql-block"> 不过本着恩义为重的原则，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为什么？”“因为你的眼睛是阴阳眼，怕太阳，被刺射后就——”九灯顿了顿，最终还最谄了句，“就瞎了。”…就算不是阴阳眼也会瞎好吗。</p><p class="ql-block"> 沈暮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谢谢你…”谢谢你无缘无故地关心我。那一瞬间，眼前人的音容笑貌犹如一柄剑一般刺进了九灯的眼睛，使他不由得由目入心地痛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相遇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温柔、沉静地笑着 眸中似有万般星辰，轻轻地说：“谢谢你。”九灯一时失神，脱口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嗯？”沈暮生有些不明所以。“没什么…”九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以肉眼看不清的迅速换上了一副拽兮兮的神情，大咧咧地一扬手，“天黑了，走，送你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