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溦

记忆像穿透林荫的光，支离破碎散落一地。风过时，那光会冷不丁撞击一下麻木的神经，好让那些远去的回忆再次填满逐渐空洞的心灵。曾经的点滴就像沙漏一样涌入心田，然后回味无穷。

——寒水依痕

小区的绿化区里除了几棵树，杂草丛生。有一天下楼，被眼前红艳艳的一片惊喜到，像是猝不及防得到的礼物。不知哪位爱花之人随手撒下的蜀葵种子开出了花来。一米多高的植株花开正盛。也因它特殊的身高才从杂草丛里崭露头角。于是，这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便有了花园的感觉。

小时候有菜园的人家常在空余的田埂边种上这种花。不过那时品种、颜色单一，多是玫红或深胭脂红的重瓣蜀葵。在我的记忆里蜀葵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彩色皱纹纸揉捏出来的一样柔软，在阳光下闪着丝绒的光芒。我喜欢把蜀葵的花瓣摘下几片夹在书本里，过了几天再打开，一朵胭脂红的花瓣便拓印在了纸上，童年的记忆也因此被永远锁定在书本里。蜀葵的花分单瓣和重瓣，单瓣的简洁纯正，重瓣的密密层层有着丝绒华丽的质感。虽然现在见到的蜀葵品种繁多花色也多，但都不及小时候我看到的那抹胭脂红诱人。

看见花，又让我想起母亲爱着的那些花儿。那些种在花盆菜园里；绣在布上、鞋面上的；挂在墙上手工制作的精致的塑料花儿，都是母亲一生所爱。就在临终前她还说那一片花开的真艳！我知道那是母亲的意念。只可惜母亲手绣的那些花儿没有保留下来，听长辈们说逝者的物品尽可能随逝者而去为好，所以尽数烧毁了。母亲的花儿就此留在我记忆深处，成了永不漫灭最珍贵的念想。

还是小时候，房后的小菜园里长出一株不知名的硕大植物。我好奇于它的存在，也许它是掺杂进菜籽里的一颗种子，被迫流落到这里。好在我的好奇心只停留在我的眼里，并没有伸手去迫害它，任它恣意生长。这是我最初对于一株未知植物产生的好奇。若干年后，偶尔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图片介绍，才知道它叫曼陀罗，整株有毒，可入药，叶和种子有止痛麻醉的作用……在古代曼陀罗常作为蒙汗药的主要成分。

当它顶着满头喇叭型的白色小花微微盛开时，才发现喇叭口的边缘呈螺旋状，那线条优美并充满了神秘感，我猜想也因此白花曼陀罗被称为“天界之花”的吧！不曾想看着如此圣洁的花居然有剧毒。现在想想，好在我当时没有手欠摘它的花插在花瓶里。等花期过后结出核桃般大小带刺的种球，像极了流星锤，但我觉得更像一个个带刺的手雷坠满枝头。当时就是因为没有见过这种果实而被吸引住的，直到现在还依然记得。

这些年，一晃而过。除了年岁渐长，仿佛其他一切都没变。

我想对一切温柔以待，可是现实不允许我多情。我为着那些花儿，为着我走过的岁月说着再见。可再见时，我依然为着那一刻的不期而遇潸然泪下。

当身体填满了各种情绪，表面看这种情绪了无痕迹，随意的往返于我的内心，想要倾诉时，它又会像海水般在我的文字里喷涌而出。

楼下巷子里一台挖掘机轰鸣着，很快大地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我头疼欲裂，想躺下来睡一会，但机器的轰鸣声搅得难以入眠。头好像被挖空了似的。大地在缝缝补补中是怎样忍着痛，一次次坚韧地愈合呢？起初那伤痕清晰可见，但总是会淡出视线之外的。大地的痛被隐藏于大地之中，而一个人的痛则轻易显现在脸上，这是人区别于大地之上的渺小。

世界嘈杂不堪，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去处。

我时刻准备着，又时时懈怠。我回避着一些相遇，就连那些曾经在我眼前枯萎的花儿，我也只想念它们盛开时姣美的容颜。

相遇就有别离，我并不擅长分别，因为分别难免伤感，所以不见是最好的理由。就连回忆也是如此吧！

世界的宽广正如它的宽广一样接纳一切，同时也因它的宽广而冷落一切。它不偏不倚，并会变着花样告诉你它的真相。

而眼下的我，却为着那些花儿再次陷入无尽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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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溦（笔名寒水依痕)

图片：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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