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散言碎语/ 二伯 树华

恒者衡也

我父亲兄妹四人，父亲是老大，二伯树华排行老二，乔氏家族子侄辈都喊他二伯。

二伯树华旧社会生人，幼年时家境不富。一家人靠耕种几亩薄田和我父亲给别人家扛活过生活。二伯树华到了读书年龄，也没读几年书。

不过，在我的记忆中，二伯树华是个文化人。他高个，白净脸。穿戴干净整齐，旧时教书先生打扮。他识字，会打算盘，写一手比较好的毛笔字。村里人说他袖里吞金，给他起个外号，叫“小诸葛”。

生产队时，需要识文断字的文化人，当会计，做保管员。选来选去，二伯树华当选生产队保管员。也就是旧社会大户人家的大管家。不同的是，生产队保管员管的是公家的事，全村人的亊。

五六十年代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生产队就是农民的家。地、牲口、农用物资等是生产队的，农民到生产队劳动，生产队按劳分配。吃粮，烧柴等生活必须品都是生产队发。二伯树华是保管员，分粮分物都是他的事。

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分粮食。平常每个月，各家各户要到生产队领反销粮。秋天丰收后，也要按人口分些谷子、豆类等小杂粮。这些分东西的亊，都是二伯树华的活。他首先要按人口做出分配计划，然后按户做出分配名单，再一秤一秤分到各家各户。只见二伯树华一边看秤，一边记账。那不慌不忙，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几十年后仍在我脑海中浮现。

让村民信任的是，二伯树华当保管员大公无私，心里有杆公平秤。他记账准确无误。分东西秤高点低点都不行，必须秤平砣稳。时间长了，有人说他不懂人情，背地里说他“小抠。”

生产队的东西，是大伙的，从他手谁也别想多吃多拿。

童年时，我喜欢听甩鞭子的响声，更想自已有一条鞭子。琢磨来琢磨去，想跟当保管员的二伯树华要一条。一天，我到生产队玩，看见赶马车的车老版正在仓库领皮鞭子，就凑了上去。二伯树华看了我一眼，锁上仓库的门就走了。

过了几天，二伯树华在街上喊住我，递给我一个用碎皮鞭拧成的，系着红缨的小皮鞭，说一声拿去玩吧！转身离去。我拿着这根鞭子，赶牲口，抽冰嘎，甩的拍拍响。

辽西老家过年有贴挂钱的习裕。挂钱十六开纸那么大，有粉红、绿、黄几种颜色。进入腊月，二伯树华就开始刻挂钱。他把各种颜色的纸按尺寸裁好订齐，在第一张上面画上各种图案或写上吉祥的字，然后用用旧钢条做的刻刀，每天晚上在煤油灯下刻挂钱。他刻的挂钱设计新颖，刀功精细，结实好看。我刻挂钱的本亊，是跟他学的。

农村管正月初五叫破五，办秧歌得破五以后。初一到初五这几天，二伯树华就在家里说书。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坐在火炕上，听他说书。他说的什么书，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天说一段，听到热闹时，就不说了，我们小孩半天不愿离去。

二伯树华过日子，勤劳俭朴，精打细算。他在村里是比较早的住上四间大瓦房的。那年，我回老家去他家看他，他带着我在大房子里这屋那屋的看，幸福的脸上始终堆着笑。

天有不测风云。一年，二伯树华去内蒙宁城县赶大集。在县城的街上，被车刮倒丢弃路边，肇亊者逃逸。自己花钱治愈后，一条腿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他和我说起这事，只是淡淡的一笑，不在意的说了二个字，倒霉。

二伯树华在世时，我每次回老家，都去看他。最后一次看他时，他坐在轮椅上了。我回到城里不久，老弟弟来电话说，二伯走了。我因身体原因，没能赶回去送送他，心里一直内疚。相信二伯树华可以原谅我的。

早就想写点怀念二伯树华的文字，因离开老家四十多年，回去的次数少，与他共处的时间多是童年的时侯，几次动笔沒有成篇。还是前不久侄女小磊“写写长辈”的一句话，鼓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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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七月十日于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