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哥哥田景元</p><p class="ql-block"> 哥哥田景元,冬月初二生,长我两岁,我俩阴历几乎同一天,我是冬月初一生。小时候为了节约也为了省力,母亲常常把哥哥生日提前一天,我俩生日放在一起过,到了晚上吃过饭,母亲郑重拿出两个煮熟后又上了色的温热的红皮鸡蛋,我哥俩一人一个,喜庆又吉祥,其他人则没有。</p> <p class="ql-block"> 失落</p><p class="ql-block"> 哥哥排行老二,老大是姐姐,又长哥哥两岁。哥哥的排行决定了他小时候在家地位的尴尬,上有姐姐武力压制,下有老小夺其母爱,小时候的哥哥总觉得自己是不被待见的主,其实母亲内心并不是这样,母亲内心是比较公平的,总是对弱势群体给予较多的爱。自从有了我之后,哥哥就觉得我夺去了母亲的爱,为了寻求真爱,常跑回老家寻奶奶,因为有了我之后,母亲怕照顾不周,于是就把哥哥放在了老家奶奶那里,让奶奶帮着看管照顾哥哥,姐姐大不需要别人照管了,所以跟着母亲。爷爷常年不在家,我们跟着母亲也常年在外,老家只剩奶奶一人。当时老家成分高,常常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所以哥哥回老家寻奶奶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精神安慰,但对当时受孤独被压抑的奶奶则是一种极大的心灵安慰,正因为哥哥小时候跟奶奶久了,自然而然养成了勤劳、踏实、善良、正直的品格。</p><p class="ql-block"> 过客</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姐弟三人因都是相差二岁,相处并不和睦,没有礼让、宽容、敬重的概念,相互之间或者冷战,或者争斗。姐姐当时个子高年龄大,时常占上风,我慕强,加之姐姐常常对我实行怀柔政策,我常常站在姐姐一方,哥哥就成了劣势一方,无论在语言上或是武力上基本讨不到便宜。大人呢,只是吃穿就让他们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关注孩子们的喜怒哀乐,我们三人之间的团团伙伙勾心斗角父母自然不知,所以只要我们干仗,一般哥哥吃亏,于是就回老家找奶奶寻求温暖。母亲以为哥哥是奶奶带大的,和奶奶感情好,想奶奶了,也没太上心。后来每次读到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就觉得哥哥某些地方很像诗中的“我”,奶奶那里好像才是哥哥的家,我们这里哥哥只是个让人不待见的匆匆过客。</p><p class="ql-block"> 忧伤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老家又怎么样呢?成分高,家里没有撑门面的人,所以奶奶所在的老家并非哥哥真正的乐土。一次哥哥在家里,天已下起了雨,雨要越下越大了,哥哥想起了奶奶,还在回家的路上,就顺手拿起了比他高二倍多的扁担要给奶奶送去当拐杖(从窑顶到家有一大的陡坡,其中上面一段是大石头所砌,一到雨天十分光滑),扁担是邻居的,正被邻居看见,劈手夺走了哥哥的扁担,“我们家的,不让使!”哥哥哭着什么也没拿去找奶奶了……</p><p class="ql-block"> 狗皮褥子</p><p class="ql-block"> 父亲原在山西工作,暑假了,母亲要去看望父亲,家里一向经济紧张,带三个孩子去是不可能的,姐姐大了,不跟着也没关系,在哪里不是玩呢,没有大人监督想做啥就做啥更自由,哥哥就不一样了,平时母亲就没怎么关照过哥哥,这次去的时间又特别长,怕给哥哥讲不通,于是趁哥哥回老家找奶奶时,我和母亲带上一袋45斤的面粉和其它土特产坐火车走了,待暑假将尽,我和母亲回来,哥哥已在姥姥家以无比愤怒的心情迎接着我们的归来。哥哥的愤怒是沉默,无论母亲怎样解释、安慰、保证,哥哥就是不开尊口,哥哥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都是孩子,几乎同样的大,为啥只带老三不带老二?平时也就算了,而这次是出省旅游,时间还那么长,还不辞而别!我似乎是这次事件的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无话可说,当然也不会说,不知道怎样宽慰哥哥,更何况平时就不怎么和哥哥讲话。最后还是公平公正的姥爷主持公道,说母亲这事的确做的不对,孩子当然要生气,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好事要先“紧着丰(哥哥原名叫丰)”,为表示姥爷说话算话,现场姥爷拿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狗皮褥子”给了哥哥,当然没有我的事,这是先“紧着丰”的现实证。哥哥得到了尊重,过去的已无法挽回,何况又得了一个冬天的宝物呢!哥哥是个识时务者,终于缓过劲,接过姥爷现场兑现的狗皮褥子,当时就披在了身上,话也不说径自走了。我和母亲赶紧跟了出来,紧紧地走在身后,当时天黑还飘着小雨,哥哥披着带毛的狗皮褥子,毛色露在外面,我从后面看觉得哥哥此时就是“打虎上山”的杨子荣、披着英雄氅用花枪挑着酒葫芦冒雪沽酒的林冲,有了狗皮褥子的加持,哥哥当时的形象特高大,我甚至羡慕起哥哥来了。其实这次跟母亲去,不是特别地开心,为了省钱,母亲就没给我买火车票,搞得我干啥都像做贼似的,出站时被验票人员挡住,母亲和人说着好话,并催促我先走,我站在原地不动,不愿先走,母亲很生气,推了我一把,我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待跟着母亲出站后,母亲狠狠把我给数落了一顿,母亲哪里知道,我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面对陌生的环境,我独自出站万一被坏人拐走怎么办?万一再找不到母亲或母亲找不到我怎么办?万一验票人把母亲带走怎么办?每一个怎么办对我来说都是极大的恐惧,本来坐火车我就惊恐了一路,生怕带标牌穿制服的验票人员来查票,每当见到穿制服的人,我就紧张害怕得不得了。火车上穿制服的人不得了,下了火车不穿制服站在门口的人也不得了,他们随时都可以让你身处险境,而你又毫无招架之功只得任人宰割,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他们的怜悯,哪有在家里天高地阔任我游走的快意?到了父亲那里又怎样?没一个小伙伴,我的活动半径也最多一千米,所以经常是一人去河滩里捡石子打水漂。哥哥在家自由自在不说,还独得一张姥爷珍藏却从不示人的狗皮褥子。</p> <p class="ql-block"> 结盟</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和哥哥属于“相看两相厌”的那种,背地里给哥哥起了极恶毒的名字“美国佬”,当时我们最恨美国,为啥?不知道,反正就是美国最坏。这恶名一般不敢说,只是到吵架翻脸时才叫。我们平时在家拉帮结派,一般情况,我和姐姐结成统一战线孤立哥哥。也有特殊情况,倘哥哥用小恩小惠诱我,我便反水和哥哥站在一边抗衡姐姐。而这种情况较少,哥哥尚小,哪有那么多资源供我挥霍呢。相比之下还是姐姐善交际资源多,和姐姐结盟,既有姐姐罩着,“美国佬”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又能享受姐姐那里的物质利益。</p><p class="ql-block"> 一致对外</p><p class="ql-block"> 在家里平素和哥哥不和,可一到外面,我们就是铁板一块一致对外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正值文化大革命,所以运动多活动多,每个小学生都是革命小将,每个革命小将都是革命的义务宣传员,唱歌唱戏是我们的主要宣传任务,学习倒是可学可不学的小事了,宣传英雄人物是头等大事,我最拿手的是唱《智取威虎山》杨子荣的一段戏《今日痛饮庆功酒》,这些全是跟大队的大喇叭学的,大致知道是啥意思,音大概是那个音就行,反正大家都知道唱的啥。唱完戏表演完节目,戏台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没上戏台的小朋友就都跑到了戏台,四处跑,挤挤扛扛嬉笑打闹。一天有一同学一不小心就把我挤下一米多高的戏台,摔在地上,我哇哇地哭了起来。其实也没多大事,但不哭不足以表现我的委屈。不知谁给哥哥通风报信,哥哥火速赶到,找出肇事者进行武力恫吓,用肩膀扛人家。肇事者是我的同班,很老实的一个孩子,并没有欺负我的意思,完全是嬉闹所致,可哥哥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的弟弟被人推下了戏台,那还得了,于是拿出当哥哥的样子给兄弟报仇,而肇事者也自知理亏,并不还手,哥哥见肇事者态度还好,并没有不服挑战的意味,这才作罢。</p><p class="ql-block"> 哥哥虽然平时内向,不善言辞,更不会惹事,但在关键时刻是敢于冲上去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主儿。</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是在姥姥家所在的村,所以常常到姥姥家里玩。一个雨后的下午,在姥姥家外面的沟沿上玩耍,不知怎么和田大敏起了冲突,大敏打了我,那个时候的所谓打,也就是推一下,打一拳,踢一脚,其实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那种。哥哥得知,找到大敏,趁他不注意,在后面猛踹两脚拔腿就跑,要知道当时大敏比哥哥稍壮,平时我们都稍稍畏惧的那种,不知哥哥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竟然挑战比自己块头大的孩子,虽然是偷袭,不讲武德,但我却少有这样的武勇。</p><p class="ql-block"> 放土</p><p class="ql-block"> 哥哥勤劳,一到星期天就要到老家干力所能及的农活,我却不大喜欢。一次哥哥很神秘地对我说,咱去“放土”吧?可美!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什么是放土,见哥哥说可美,心里就痒痒的,何况哥哥从不爱称赞什么说什么好的,于是跟哥哥到老家“放土”去了。过去农村是大集体,凭工分分粮食,积农肥是可以换工分的,夏天到了,是沤制农肥的好季节,把草、土、水、动物粪便放在一起,通过长时间高温发酵就成了,上地可以提高粮食产量。我跟着哥哥带上镢头、铁锹、钢钎去废弃的窑头“放土”。先用镢头在下面掏,掏大约一脚深,再在它上面掏同样的深度,用钢钎砸进去,拔出来,再砸进去,几乎是砸出一排的钢钎眼,使这部分土层与原来的土层分离,最后用钢钎一别,轰的一声,土层坍塌,放土成功。哥哥很享受土层坍塌的瞬间,这是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杰作,满头是汗却快乐无比,末了还不忘记问我:美吧!没见过吧!我的确没见过这样取土垫猪圈的方法,至于劳动后的审美我体会不了,那么长时间,结果坍塌的却只有一点点,声音也不大,坍塌的土也不壮观,我唯一的收获是小手磨出了水泡,还要把这些土抬到猪圈里才算完成了任务。我小时候特别厌恶劳动,属于好逸恶劳的那种,大人们常常不喜欢我而喜欢哥哥。自从知道什么是“放土”后,我就再也没随哥哥去做放土的游戏了,我觉得除了累并不好玩,不如我用弹弓打鸟或去偷别的生产队的瓜果快乐,可现在倒成了我幼时记忆中不多的趣事乐事。</p><p class="ql-block"> 哥哥救人</p><p class="ql-block"> 过去生产队,为响应党的“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每个生产队都砌有大水池,一则水池可养鱼改善村民生活,二则水池雨季可蓄水,旱季可浇地。二队养的鱼大而肥,上级把二队作为典范让其它生产队来参观,至于是否分鱼给社员,我们不是二队的,当时也没打听那么多,我就不知道了。四队砌的水池最大,长约七八十米,宽也有五十米,姥姥家是四队的,我们常去那里玩。一个大孩子见我脱光衣服,就抱起我把我扔进水池,而我手脚扑腾喝了几口脏水后,竟也学会了游泳。</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们把打好的煤球运到学校(当时我们随母亲住在学校),有一同班赵某,不想去学校午休,也帮我们运煤球,运完煤球后又脏又热,就想到四队水池洗个澡,赵某也跟着一起去玩,因为不会游泳只能在池水边玩,我和哥哥则可以随心所欲畅游四方,当我玩得正起劲时,突然听到一声紧似一声的救命声,有人落水了!我不知道落水人在何方,忙游回岸边看个究竟,只见赵某右手扶着哥哥的左肩,哥哥吃力地用双手划着向岸边游,赵某得救了,救人的是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哥哥。</p><p class="ql-block">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赵某正在池边玩水,比我们大三四岁的吴某过来对赵某说,你想不想从这里游到那边,赵某说,我不会游泳,吴某说我背你游过去,于是赵某就高高兴兴地趴在吴某身上向对岸游去,游到中央,吴某对赵某说,我没劲儿了,说完不等赵某回答就丢下赵某独自游向对岸,剩下旱鸭子的赵某独自在池中央与黄汤亲吻缠绵。</p><p class="ql-block">当时我真的还曾嫉妒哥哥,为啥不是我去救赵某,这救人英雄让哥哥先占了,这传出去全校知道,全村知道,甚至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该是多大的荣耀啊!我们经常学英雄,我也曾幻想将来有一天做一个人人都知道的英雄,可当这样的好事就在我身边发生时,哥哥用他小小的身板抢占先机,使我与这次英雄壮举失之交臂。</p><p class="ql-block"> 不知咋的,这次英雄事件竟没有在学校引起轰动,也许是学校规定不准洗澡我们都去洗澡了吧,也许是没人报告给校长校长不知道吧,也许是这事在当时很普遍,不值得表彰吧,我无从知道。但不管咋样,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哥哥是在特殊时刻能爆发出洪荒之力的男人!</p><p class="ql-block"> 纾困</p><p class="ql-block"> 哥哥在小时候较内向,但不影响在关键时刻显露其英雄本色。大约是哥哥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放寒假了,学生们一窝蜂地走出教室,出了学校,在学校外面不知咋地聚集了很多小同学和高年级的学生,我知道又有新情况了。围上去探个究竟,一群四队的高年级学生围住了孔某,要让孔某拿几角钱才肯放他走,为啥要钱,是早有矛盾还是觉得孔某好欺负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几角钱是很大一笔钱了,当时我想,谁会有这么多钱呢?如果拿不出来,这些人多势众的大男生会怎样对待孤独无援的孔某呢?孔某被围在中间,有人开始推搡起来,孔某并不敢还手,只是乞求他们宽限宽限,现在真的没一分钱,这些男生并不理会,说今天要是不拿出这几角钱就要孔某的好看。孔某满脸惊恐,任由几个男生推搡,眼看事情要升级了,这时一个老师从这里经过,这个老师还是孔某那边生产队的,我想只要孔某喊老师,问题肯定会得到解决,可这几个男生太会演戏了,一男生竟搂着孔某,装出很亲密的样子,几个男生嘻嘻哈哈,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见到老师主动打招呼,孔某没有吱声,老师朝他们看了一眼,答了一句后兀自走开了。孔某在惊恐惊诧中失去了解救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待老师走开,这几个男生又重新显出了凶神恶煞的本来面目,又推搡又恐吓,学生越聚越多,几个男生越来越嚣张了,孔某无助地听凭他们的摆布。突然孔某眼睛一亮,似乎在人群中找到了希望,只见他拉住哥哥,在哥哥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哥哥就离开人群,孔某不知道给这些人说了什么,这些人停止了对孔某的各种攻击,人群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我知道这是哥哥去给孔某筹钱去了,我不信哥哥会筹来那么多钱,当然那几个大男生也不大相信哥哥会一下子拿来那么多钱,我们平时别说几角钱,就是二分钱也不曾有,一个冰糕三分钱都需要向父母讨要,哥哥不会有私房钱的,这点我是相信哥哥的品德的,哥哥会向母亲要钱吗?编什么理由要呢?母亲会给哥哥钱吗?再说了,管这些闲事干啥?即使借了钱,哪有机会还上呢?孔某有点不知所措了,大概他也觉得哥哥一下子拿这么多钱也不现实,又沮丧地低下了头,人群又开始骚动时候,不知谁说了一句,“来了,来了。”果然只见哥哥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来了,把一把零钱给了孔某。孔某如释重负,双手捧着给了他们,几个男生得意地接过钱,心满意足地一哄而散……</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不明白哥哥究竟对母亲说了什么,使母亲心甘情愿拿出那一大笔巨款,我也不知道最后孔某还哥哥钱了没有,如果不还哥哥又怎样向母亲交差。我是没胆量、没勇气去做类似这样的事的,如果这群男生就故意要寻孔某一个不是作为殴打孔某的理由呢?谁帮孔某解困,不就得罪了这群坏男生了吗?再说,借出去的钱不还又该如何是好?这些都远远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从那时我隐隐觉得哥哥是干大事的,否则解决不了在我看来是无解的困难。</p><p class="ql-block"> 正直、善良</p><p class="ql-block"> 哥哥的正直善良贯穿在他生活的始终。哥哥在电厂工作,还是单位的领导,经常有附近或外地的农民在电厂做些临时工。冬天天寒,电厂工人的家属楼却通暖气,三十多年前谁家通暖气那是不得了的事情。而在电厂打临时工的农民是在外面租房住的,当然不能享受暖气的温暖,母亲在哥哥那里住的时候,常和农民工拉家常聊天,哥哥得知,就让母亲邀请熟识的一对农民工夫妇晚上来家里坐,一则打发母亲离开老家的寂寞,二则也可让这一对农民工夫妇在哥哥的温暖的家里少受些严寒的侵袭。年关近了,这对夫妇还没有回家,哥哥问及他们的打工情况,他们说,已经没啥事做了,只是还没有结清工钱,只能在这里等,哥哥气愤不过,因为工钱早已经结清给了下面,到现在农民工竟还没有完全拿到。他就让这对夫妇明天找负责这事的头头,就说厂里早已结清了工钱,为啥到现在还不给他们。第二天上班哥哥也过问这事,看看问题出在那里,这招真管用,没过两天这对农民工就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所有报酬,高高兴兴回家了。回到家这对夫妇为了感念哥哥,特意捎来了当地的土特产,这下坏了,嫂嫂拒收,哥哥发气,弄得这对夫妇不知所措,最后只得作罢。</p><p class="ql-block"> 有恩必报,这对夫妇做的没错;正直善良,哥哥做的也没错,错在社会风气不健康了。哥哥做了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做的事,本该如此,怎么就要接受别人的馈赠?倘不拒绝,那就不是再为这岌岌可危的社会风气推波助澜吗?</p> <p class="ql-block"> 悌友之一,一件双面穿的夹克衫</p><p class="ql-block"> 哥哥长我二岁,这两岁在我们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我却在心理上一直以为无论家里的事还是什么事都有哥哥姐姐操心,我从来没想过;哥哥姐姐为父母兄弟做的任何事,我都觉得理所当然,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哥哥姐姐的付出和贡献。</p><p class="ql-block"> 哥哥有了对象,而哥哥的对象将变成我的嫂子的时候,他们觉得应该对他们的弟弟有所表示,于是他们化了一下午的时间跑遍开封衣服市场为我精心挑选了一件两面都能穿的夹克,一面白色,另一面是黑色,兜大而多,时尚而实用,三十多年前在当时我们的小县我几乎没见有类似的衣服,是我多年在重要场合唯一可拿得出手的“正装”。靳君喜顺在夏天的一个星期六,伙同其他两位同学来找我游玩,下午天降大雨,留也留不住,又没有雨披,把我这件大而厚的夹克给靳君以挡风雨,后来靳君又把这件夹克洗干净叠好送还给我。我结婚有了孩子,平时我穿在身,抱孩子到外面玩,孩子睡时把这件夹克给孩子盖在身上,夹克成了孩子的小薄被,方便又实用,一件夹克泽及两代,真是物尽其值了。</p><p class="ql-block"> 悌友之二,装修新房</p><p class="ql-block"> 我结婚了,买了房,开始是二手房,后来换成了新房,新房又由高楼层换到低楼层,基本是十年要换一次房,新房要装修,我这方面基本就是一片空白。哥哥装修过了几次,也肯下功夫,在这方面几乎是专家了,我后来装修的两次房几乎都是哥哥的杰作。星期六或星期天哥哥嫂子都从开封赶到荥阳,从装修设计理念、装修原则、装修图纸的沟通和审定到装修费谈判,哥哥嫂子都是亲临现场,亲自上阵,有几次沟通和谈判都是从下午二点到晚上六七点,四五个小时四五个人在不大的办公室你来我往地交流切磋谈价还价,直搞得我头晕恶心浑身乏力,而我只是个听众,我这个听众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当时我真的这样想,设计呀价格呀就这样吧,管它科学不科学吃亏占便宜就这样了,我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感情折磨了,最后装修公司也崩溃了,就按照哥哥的设计和价格了。最后签合同时,他们意外地发现我才是真正的甲方,不禁感慨,从没见哥哥为弟弟房屋设计这样尽心竭力分毫必争的。在最初的装修设计阶段哥哥曾和嫂子为某一处细节吵过,装修期间因装修公司没按原来设计装修哥哥曾和装修工人吵过(当然最后推倒重来按原来设计装修),甚至在装修空调时我为了省力,空调装错了地方哥哥仍不依不饶地提出来,要求改正,当时妻子不以为然地低声对我说,装都装上了,谁住的谁说了算,只要咱们看了顺。以我的直觉,我觉得哥哥是对的,必须纠正,于是重新让装修师傅改过来,按照哥哥的要求进行了改装,后来再次证明哥哥是对了,不改装暖气片就没法安装,不改装家具就放不下,这时妻子才庆幸地说,当时幸亏你听了哥哥的话,不然后面不知该怎么折腾呢。因为别人只管装,至于科学了美观了实用了全然不顾,那是业主的事,与他们无关。装修完成,哥哥来看,觉得电视墙设计不科学,再往南边移60公分就更美观使用了,还为当初设计时没考虑好暖气片的位置,电视下方的电视柜的位置懊悔不已,其实这已经是很好了,我装修完工后,小区的其他业主络绎不绝地来我这里参观,几个月都是如此,想有所借鉴,和我房屋结构一样的更是如此,问是谁设计的,哪个装修公司装修的,但最后他们装修后,装修的效果和我的大相径庭,他们不解,也是按照我这的装修图纸装修的,装出来后效果怎么这样的不同?他们哪里知道,装修期间是要紧盯着装修工人的,不合乎要求的要重来,偷工,因为哥哥懂,他们糊弄不了哥哥,哥哥跑得勤,装修一方就不敢怠慢,就这也不知和装修公司、装修工人吵了多少次,吵后还得心平气和地和他们交流,还得让他们虽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重修做,没有哥哥的操心勤跑,没有哥哥的坚持与耐心说服,我的装修也和其他业主一样画虎类犬了。</p><p class="ql-block">装修完毕,该买家具了,哥哥嫂子更是到家具市场考察、比较,等买家具的那一天,哥哥和嫂子又是亲临指导亲自谈判,家具既要符合室内设计风格和我的性格,更要实用与美观,当然好的家具价格自然要高些,我没有那么多钱,嫂子早已准备好了银行卡,为我垫付了不足的款项,十五年过去了,哥哥嫂子帮我们买的家具还是光鲜如初,熠熠生辉。</p><p class="ql-block"> 悌友之三,感同身受</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改革进入深水期,全国出现了汹汹的下岗潮,姐姐也在下岗之列,姐夫恰在这时从部队转业,尚未分配到工作,孩子小,尚在上小学,一家三口进入人生的低谷,哥哥到了姐姐家,看姐姐这种情况,想着姐姐一家现在没一个人有正规收入,这生活可该咋过啊,当即拿出几百元钱给姐姐,让姐姐贴补家用,不料被姐姐拒绝了,说:我不能每月都拿你的钱吧,我已联系好一家木材厂,一月200元,虽说少点,暂且还过得去,只要在木材厂上班,每月就有200元,够一家人吃了。无论哥哥怎样说,姐姐始终没有接受哥哥的接济。姐姐下了岗,姐夫正在找工作,这事我也知道,就是没想起来要接济姐姐的生活,差两岁就这么大的差别,是不是做家里的老小都这么自私,我不知道,反正我当时就是这样做的。</p> <p class="ql-block"> 尽孝</p><p class="ql-block"> 哥哥对父母永远是和蔼的顺从的,永远不会违拗父母的意志,在我看来似乎有些古书上所说的“愚孝”,等到父母都不在了,再看哥哥近乎可笑的愚忠倒可以说是一种修养,一种品德,一种将要被我们遗忘或抛弃的民族精神的传承。</p><p class="ql-block"> 哥哥自小和奶奶感情好,越到晚年,哥哥越发流露出对深患阿尔茨海默病奶奶的热爱和敬重。奶奶的最后几年病是非常严重的,有时是谁也不认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我在家里和奶奶说话就不多,可只要哥哥回来,就守着奶奶说这说那,虽然奶奶依然如此说话语无伦次,但奶奶说啥,哥哥毫无厌弃,都是满脸带笑问这问那,我当时想,和已经不太正常的人说话有啥意思呢,而且竟说那么长时间,脸上还洋溢着幸福和满足?即使奶奶胡说八道,哥哥也是点头肯定。哥哥脾气不算很好,但对奶奶竟如此平心静气,耐心周到。</p><p class="ql-block"> 人都是要把光鲜亮丽的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哥哥有些做法我当时并不理解,奶奶在最后的几年,不算是很正常的人了,哥哥不但把奶奶接到开封家里,还和嫂子经常带着奶奶去开封那里的亲戚家做客,那时交通不便,普通家庭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一次哥哥载着奶奶到亲戚家里做客时发现奶奶的鞋子丢了一只,哥哥很是检讨了一番自己,觉得自己做事总是粗心大意,没有好好照顾好奶奶。</p><p class="ql-block"> 只要奶奶从开封回来,总是穿一身得体的衣服,我和哥哥差两岁,可自始至终我连一根线也没给奶奶买过。</p><p class="ql-block"> 父亲早早得了重病,父亲看病用药的所有花费都是哥哥支付,虽然我已经参加了工作。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提出想看看黄河,还是哥哥找了辆车,载着我们姊弟陪着父亲,在蒙蒙细雨中游览了黄河游览区,实现了父亲最后的愿望。</p><p class="ql-block"> 哥哥在我眼里就是我的一片蓝天,一棵参天大树,使我这个家庭巨婴可以无忧无虑地尽情地享受这无风无雨的自由和快乐,我早已习惯了家庭闲人的角色,但家庭的阳光和温暖却丝毫不差地洒到我的日常生活中。在我的眼里,什么都是哥哥做,在我眼里,所有的困难都是哥姐扛。哥哥从来就没有要我去做些什么干些什么,仿佛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就该如此。</p><p class="ql-block"> 哥哥在单位是个领导,单位大事务多,可哥哥无论再忙都要每月至少回来一次为母亲洗脚修脚,后来更是一星期回来一次,只要回来必为母亲洗脚,一月保证为母亲修脚一次。我整天守着母亲,没想着为母亲洗脚,总认为母亲还能自理,洗脚母亲还能自己做,至于修脚我是不会的,当然不可能为母亲修。母亲年纪大了,弯腰不便,哥哥就专为母亲买了长55厘米的谭木匠的鞋提。母亲洗澡不能长时间站立,哥哥就用近一个月时间用纱布为母亲打磨了洗澡专用的竹凳,母亲的拐杖是哥哥亲自陪母亲买的,母亲觉得拐杖哪点不舒服,哥哥定按照母亲的要求改造,反正生活上的一切,母亲想到哪里哥哥就做到哪里,不管这种要求合理不合理,母亲后期老是疑神疑鬼自己身体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在县城体检哪里都没有问题,可母亲非要到省里的大医院再作检查,哥哥带病硬是带母亲到大医院再次做检查,都知道没啥,检查没必要,哥哥说,检查就是消除母亲的顾虑。</p><p class="ql-block"> 母亲爱美,到老都如此,越到晚年更挑剔。每年哥嫂都要让开封的好裁缝为母亲做三套衣服,一套冬装,一套春秋装,一套夏装。母亲到了晚年,腰弯的厉害,正常的衣服往往不怎么合体,尤其是冬装要常常修改,为了让母亲的衣服穿着满意,嫂嫂哥哥经常把做好的衣服让母亲试过后再拿到开封修改,直至母亲满意。我从来就没这个耐心,母亲想添衣服,我就陪同母亲去或做或买,我就不落不合适的“病”了,母亲就不会再提衣服合体不合体了,因为是母亲自己去做或自己去买的衣服,还埋怨谁呢?当时我还以为自己高明,当时就是觉得嫂子哥哥就是太惯着母亲了,母亲说啥就是啥,从来不知道变通。哎,这些,嫂子哥哥怎么会没想到呢,不是有修为之人,不是修为极高之人,不是至孝之人焉能做到这些?所以母亲真的把美保持到最后,这都是哥哥嫂子的功劳。</p><p class="ql-block"> 老人怕摔,自母亲摔倒后一直卧病在床,母亲住院期间,哥哥、姐姐轮流守夜,我却一天没守,说是我第二天还要上班,而当时哥哥的病是需要休息的。母亲回到家里,只能卧床,嫂子做饭,哥哥姐姐又是轮流值守,直到有一天,哥哥去医院检查,病情加重,必须立即住院,哥哥受不了了,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正在这时自己要住院,不能在母亲床前亲自侍奉母亲,这自己怎么接受?在姐姐和我的再三再四的强制下,哥哥方同意住院接受治疗。</p><p class="ql-block"> 哥哥万分不情愿地要去住院了,临走时,走到母亲床边,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的用手为母亲梳理头发,哽咽着说:“妈,来生还做您儿子!”哭着连讲数遍,哥哥知道,这是生前最后一次喊妈了,说完到隔壁房间失声痛哭哀嚎,现在回忆起来还让人心颤不已。</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前多次讲,哥哥参加工作早,对哥哥关心照顾少,母亲的事尽量少让哥哥承担。哥哥却从不这样认为,哥哥总是对母亲发自内心的敬重和热爱,不允许任何人讲母亲那怕是一点的不是,我认为这才是中国传统的“孝”吧,也是真真正正我们值得继承并发扬的“孝”吧,可当我明白这一切后,哪里还有什么去学习改正的机会!一些事当你真正明白的时候其实已经毫无价值了,忏悔呀后悔呀,骗人去吧,不如老老实实去践行我们几千年传统留下的东西,哪怕不理解也没关系,践行越多,后悔越少。</p><p class="ql-block"> 哥哥小时候几乎与我水火不容,没成想长大后竟如此帮我助我,我用哥哥曾说给母亲的话对哥哥讲:哥哥,若有来生,我们还做母亲的孩子,我们还做兄弟,这次让我做哥哥,你做弟弟,报答哥哥今生今世永远还不上的手足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