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的回忆

金陵王

<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在江苏宜兴丁蜀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住在丁蜀镇的丁山新街,我家窗户看出去的是一个四岔路口,正是我们小镇上最热闹的地方,由于南京新街口是南京最热闹的地方,所以当地人也把这个路口叫做新街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个路口往西这条街,就是我们镇当时逼格最高的一条街:解放路。镇委、工人医院、工人电影院、新华书店、陶都饭店、陶泉浴室、第一百货、第一副食品商店都在这条路上。往北是蠡蜀路,通往蠡墅再到蜀山,往南则是民主路然后到小木桥。新街口往东就是“新街”,新街往东到蠡河转了一个弯就到了镇上最繁华的大中街,我家的大门就朝着新街,所以我们家出门没几步就到了工人电影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工人电影院其实是一个大院,丁蜀镇工会、镇文化站也在大院里面,里面还有阅览室、图书馆和棋牌室。大院的左侧是一片小树林,还有一个小池塘,电影院后面是个小山坡,名叫乌龟山,</p> <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看电影,是在读机关幼儿园的时候,学校组织看的,放映的是两部动画片:《小哥儿俩》和《路边新事》,从此就对电影非常着迷,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到电影院去逛,希望能够混进去白看电影。如果混不进去,就等着看“放汤”电影,“放汤”是浴室的一个专门用语,就是在浴室快要打烊的时候,管门的会提前几分钟撤去,让等候在门口为了省几分钱的人有机会洗个免费澡。那时候的浴室都是都是在一个公共的大池里洗,经过了一天的洗礼,也确实浑浊成了一池汤,所以称作“放汤”。“放汤”电影也就是当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收票员把大门敞开,准备散场,我们在门口等着看“放汤”电影的就一哄而入,看几分钟或十几分钟的电影过把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混进电影院的办法有很多。在小学前,由于自己个子还不到1米2,看到一个面目慈祥的叔叔或阿姨,就叫一声“叔叔“或”阿姨”,然后拉着他或她的衣角,就混进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得意的一次白看电影是,有一天正在电影院门口看观众进场的时候,正在盘算着怎么能混进去,忽然发现一个阿姨带着一个小孩,走到门口掏电影票的时候,左掏右掏掏不着,这个阿姨还埋怨小孩,说是出来的时候,明明是放在口袋里的,这个阿姨边埋怨边失望地离开了。这一切都被我默默地看在眼里,我想很有可能是在来的路上丢掉了,于是我就想碰碰运气出去找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出电影院大院门,就到了新街口,我决定先往人流最密集的方向新街和大中街方向找寻。非常幸运的是,往东走了没有多少路,就发现地上有一个纸片一样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正是一张电影票。我于是立即一路狂奔跑赶回电影院,然后非常骄傲地把电影票往收票员阮牛大手里一递,牛大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仔细检查了电影票的真伪,然后狠狠地撕掉了票根,老大不愿意地让我进去了。这时电影院的灯已经熄了,正在放着新闻简报,我找到位置,堂堂正正地坐下,美美地欣赏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白看电影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翻围墙进去。当时的电影院的左右各有一个天井,天井里各有一个厕所供看电影的人如厕用,所以进入了天井就相当于进入了电影院。沿着天井的围墙,总有一些地方能爬上去,然后乘人不备跳下去就到了天井。当然这种办法也有失手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发现了一个地方能爬上去,也白看了几场电影。有一天放映的是《列宁在1918》,当时一票难求,我就带我三哥想从那里翻围墙进去,不料一跳下去就被人拦腰抱住,原来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发现这个翻墙地点,就埋伏在附近,只等我们跳下就一举擒获。这一次真是坑了我三哥,电影没看成,被抓到后还要写检查。当然,我对付这类检查是很有经验的,就是态度写的非常诚恳,但绝不写真名,我经常用的假名字是同学的姓加上老师的名,记得那天我用了“李正新”的假名字,而正新正是我们小学校长的名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地道进入电影院的天井。有一次,同学虞岳仙的弟弟虞夕明发现了一个下水管道,可以直接从乌龟山通到电影院天井内的女厕所内。通过这个地道也混进去看了几场电影,最好笑的是有一次由下水管道爬入女厕所时,刚好有一个大小娘在如厕,看到我们鱼贯而出一个接着一个从地洞中爬出来,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了起来,直骂我们是小流氓,我们虽然看到了白花花的屁股,但那时并没有什么兴趣看,哄笑一阵后就进去看电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用的最多的办法就是用假票混进去。那时候的电影票大多是正票加上票根,正票和票根之间有小孔分割,以便容易扯下来,进去的时候检票员就把票根扯下来,而不同的电影就使用不同颜色的电影票。在电影散场时捡来一些被扔掉的正票,然后再想办法到电影院里搞到扯下来的被当作垃圾的票根,把相同颜色的正票和票根粘合起来,就作成了各种颜色的假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次放映的是《金姬和银姬的命运》,用假票混进去后,由于是客满,一直找不到座位,就站在走廊上看,但是发现一直有人在查票,于是就躲到了主席台上的幕布后面,整场电影都是在反面看的,看到的是一张张变形的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看白电影的办法就是看露天电影。当时附近的农村打谷场或工厂的篮球场有的时候也会放露天电影。那时只要一听到哪里放露天电影,都会有四面八方的小孩赶过去,而不管路途有多遥远。有时走到半路,看到前面的人返回来了,赶紧问怎么回事,他们会戏虐地称今天放映的是“看不见的银幕”或者是“双腿白跑”,就知道是放电影的消息不确实或者取消了,于是只能悻悻而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上小学的时代,正是文革轰轰烈烈的时代,66年以前拍的故事片大多不能放了,能放的好像只有《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平原游击队》,《铁道卫士》,《打击侵略者》,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1918》,朝鲜电影有很多,如《看不见的战线》,《战友》,《原形毕露》,《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摘苹果的时候》,《南江村的妇女》,《火车司机的儿子》。阿尔巴尼亚电影当时也看了不少,如《海岸风雷》,《宁死不屈》,《地下游击队》,《勇敢的人们》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后,又开始陆续拍一些故事片了。这期间拍摄的故事片有《海霞》、《青松岭》、《火红的年代》、《艳阳天》等, 特别是《闪闪的红星》、《侦察兵》引起了轰动, 还有《春苗》、《决裂》等具有时代特色的电影。当然,样板戏拍摄的电影也是在电影院不断上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6年“四人帮”下台后,文艺政策有所调整,一大批(有人统计共有600多部)文革前的电影开始重新上映。第一批解禁的电影应该有《洪湖赤卫队》,我记得有一天,住我家街对面的张胖突然到我家,说是赶快打开收音机,我们根据他的提示把收音机打开转到某一频道,此时电台正在播放《洪湖水,浪打浪》,悦耳动听的歌声真让人陶醉。《洪湖赤卫队》我看了大概有5、6遍,因为那时做学生工有些零花钱,所以都是堂堂正正买票进去看的。张胖也是个二胡爱好者,有一个时期天天猛练《草原英雄小姐妹》中的插曲《草原儿女》,整天耳朵里听到的都是"阳光阳光多么灿烂,春天春天来到草原",搞得那么好听的一首歌听起来如此烦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文革前有那么多好看的电影。电影《甲午风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看了很多遍,里面的台词当时很多都能背诵的,里面的音乐也很棒,尤其是邓世昌弹奏的琵琶曲《十面埋伏》,让水手们感受到了战场上战马奔腾的厮杀场面,知道邓大人没有变心,遗憾的是片中没有出现那首威武雄壮的北洋水师军歌《宝祚延庥万国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越剧电影《红楼梦》的重新放映引起了轰动。镇上两个电影院24小时跑片接力放映,仍然放映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场场客满,因为附近的农民也都进城来观看,那段时间经常能看到一辆辆满载农民的手扶拖拉机在街上穿梭奔忙,运送进城看电影的农民。我家朝西的墙外面有一片空地,很多农民的手扶拖拉机就停在那里,那段时间,半夜里经常被突然发动的手扶拖拉机的“突、突、突”声音惊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些文革前就供内部观看的电影《出水芙蓉》,《假少爷》等后来也解禁了,但林立果喜欢看的《啊!海军》和《山本五十六》印象中没有解禁,还是后来在网上看的。《啊!海军》一开头就响起被日本人自称为世界三大进行曲之一的《军舰进行曲》的旋律,姜文后来拍的电影《鬼子来了》,也多次奏响《军舰进行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入80年代,也拍摄了不少优秀电影。除了老牌的上影、长影、八一、北影,珠影、西影、峨嵋、潇湘、广西等电影制片厂也拍摄了很多高质量的电影,但是还数上影厂实力最雄厚。上海是中国电影的发源地,电影制作从无声片开始,几乎和世界是同步的,49年以前拍摄了很多电影,这时也拿出来重新上映,如周旋和赵丹主演的《马路天使》,以及《三个摩登女性》、《一江春水向东流》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长影厂的前身是东北电影制片厂,并可追溯到日满时期的满洲映画。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李香兰在满映拍摄了大量“日中亲善”的电影,比如《支那之夜》。《支那之夜》中的两首插曲《支那之夜》和《苏州夜曲》,流传很广。《苏州夜曲》由服部良一作曲,西条八十作词,至今还在传唱,而《支那之夜》由于有“支那”两字,被认为是对中国的侮辱称呼,所以在华人世界至今还被视作辱华歌曲。但是我发现《平原游击队》中曾出现过《支那之夜》的旋律,记得《平原游击队》有一场戏,是李向阳为了炸掉松井的军火列车,化装成铁路工人,拿着一个号志灯,一边流里流气地吹着口哨,一边摇头晃脑和日本哨兵打招呼,而日本哨兵听了口哨的旋律,好像听到了通关密码,便不再怀疑,到别处巡逻去了。我一直想知道李向阳吹的是什么曲子,后来听了李香兰唱的《支那之夜》,两相比较,才知道李向阳吹的正是这首曲子,怪不得日本哨兵一听到这首曲子,便立马放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文革前的电影,有一些尺度还是比较大的。比如《野火春风斗古城》中,当金环进城时,背景的歌声也是用了 《支那之夜》,这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野火春风斗古城》中还有一个歌曲,就是当银环去高自萍家时,高打开收音机放的歌曲,是用日语唱的,我也怀疑是李香兰唱的,因为当时李香兰正是当红,又被利用宣传所谓“日中亲善”。我捡索了李香兰在满映拍摄的电影,发现有一部《东游记》,其插曲《陽春小唱》中文版由李香兰演唱,其男女声对唱的日文版《陽春小唄》,正是高自萍收音机中放的那首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文革前的电影,有很多电影插曲非常好听,比如《上甘岭》中的“我的祖国”,《地道战》中的“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红日》中的“谁不说俺家乡好”,《柳堡的故事》中的“九九艳阳天”等等,被广泛传唱。电影音乐也有很多令人记忆深刻的。比如《烈火中永生》中小萝卜头捉放蝴蝶的一段音乐,表现了蝴蝶的灵动和轻盈,非常悦耳动人,而小萝卜头小小年纪就具有同理心,放飞蝴蝶让其自由飞翔,感人至深。由此也想到《肖申克救赎》中的一段话,“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它们的每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确实,许云峰是关不住的,他在挖地道;安迪也是关不住的,也在挖地道;邓蒂斯和法里亚神父也是关不住的,他们也在挖地道;小萝卜头也是关不住的,他虽然没有能力挖地道,但他向往自由的心早就随着那只蝴蝶飞出了监狱的铁丝网。他们一样都有着自由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小兵张噶》中也有一段非常轻快动听的音乐,令人难忘。小英子也是我们童年时代喜欢的小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