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六月六——滴水崖

黄河清

<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前,年少无知的我坐在滴水崖的顶上,托着腮帮子看着河水,茫然无措的思维里几乎没有多少复杂的东西,除了一日三餐似乎没有多少我所考虑的东西。滴水崖的对面是虎头崖,两崖隔河相望,这儿也是县城河道最窄的地方,听老人们讲,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以前,这里是一个渡口,主要由几个甘肃的筏子客经营,后来上游五六公里处修了一座浮桥,筏子客们便断了财路去别处谋生了。</p><p class="ql-block"> 滴水崖的半腰处有一股清泉涌出,沿着崖底向东也有几股清泉常年涌动,泉水冬暖夏凉。我们时常在这里放牧嬉戏,也是我们村里同龄人的乐园。滴水崖周边大多是我们村的菜园,从春天到秋天,伙伴们出来玩耍,基本上是饿不着肚子的。李家的萝卜,张家的黄瓜,黄家的桃子,赵家的李子,那时候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甚至崖顶上的野葱,野蒜,野草莓都长得生机勃勃。早些年,滴水崖东边斜坡上有几排沙枣树,每年端午节开花的时候,花香可以传遍半个河滩。我们就到那里摘沙枣花,每年都把沙枣树糟蹋的不成样子,甚至还有人摘了扎成把子拿到集市上卖,尽管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沙枣树的生长。</p><p class="ql-block"> 曾经无数个黄昏,那个懵懂的少年披着霞光,看着南归的大雁,将夕阳送下山去。虎头崖倒映在被霞光染红的河面上,滴水崖泉水汩汩,沁入心扉,无风。宁静的黄昏偶尔会传来妇女尖锐的叫骂声,呼唤着贪玩忘归的孩童,打破一时的宁静,唯独河水缓缓的从眼前流过,河就在我的脚下。</p> <p class="ql-block">  每年农历六月初六,这里会突然热闹一天。“六月六,请圣水洗净病痛和灾难”。传说这天是王母娘娘洗浴的日子,溢出的圣水形成滴水崖上的泉眼。四阾八乡的人们这天都会拿着盆子提着水壶来这里接圣水。附近的田间地头,河边树林里到处都是洗浴的人,看着人们虔诚的将泉水浇到头上,没有人怀疑它的纯洁。周围有买针头线脑的,买甜培酸奶的,也有买凉粉汽水的。几乎所有来的女人都在这里洗头,在盆子里放几片艾叶或者花椒叶子,说是能除病去邪,男人们则挤到泉水前为自家的女人拼命的接水,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据说六月六的圣水接的越早越有灵性,于是我们同村的小伙伴晚上十一点半就结伴而行了,其实我们对于圣水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按照着大人们的叮嘱把所谓的头水接回家就行了。真正让我们感兴趣的是赶在晚上十二点前赶到滴水崖,村里的老人们(庙管爷)早在崖台上点起了篝火,并在泉边煨上了桑,崖壁上敬上洁白的哈达,总有几个长者在泉边念念有词,时而用勺子舀起泉水泼向四方。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接圣水的仪式便进入一个高潮,所有到来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快的将自家的家私灌满,根本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场面显得十分混乱而紧张,但是那个氛围很是享受,自此请圣水的人便络绎不绝,直到天亮。</p> <p class="ql-block">  夕阳渐落大雁归,坐在40年后的滴水崖上,再也看不见一棵沙枣树,见不到一只壁虎,空气中充满着柏油和钢筋水泥的味道。楼房代替了周围的菜地果园,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40年的变迁早已改变了一切,那个曾经的少年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p> <p class="ql-block">  注:贵德县志记载,滴水崖是黄河南岸的一处断石崖层,隔河与虎头崖相望。崖下常年滴水不断被誉为“神崖滴水”。据说用此水洗浴可驱蚊除病,每年农历六月初六,常有各族群众在此接水沐浴,建成盛会。</p><p class="ql-block"> 民间对滴水崖有三种传说。一年六月六这天,是天上王母娘娘洗浴的日子,溢出的圣水形成滴水崖上的泉眼。二是很早以前,有一位佛功很高的活佛进藏,六月六这天路过此地珍珠寺,泼下一碗清水形成一条地下水脉,在滴水崖水上流出。三是六月六这天是药王爷的圣诞日,药王爷把圣药投入滴水崖的泉眼中,所以这天争相洗浴祈望消病除灾。</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这天从清晨开始,附近的汉,藏群众有的端着脸盆,有的提着水桶,有的背着水壶来接圣水,在水里投入艾草,花椒叶洗浴,临走时还要接回泉水,让家里的人洗浴。人们洗浴完毕,便三五成群席地而坐,举杯对酌引吭高歌,“花儿”、“拉伊”此起彼落,整个滴水崖前形成“花儿”、“拉伊”的海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