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讨论·走进宋词】“汤煮王羲之”的张耒

刘博温

文字：刘博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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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耒，字文潜，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十七岁的时候写了一篇《函关赋》， 在陈州游学的时候，遇到当时在陈州做学政官的苏辙，苏辙很喜欢这个学生，就把他推荐给哥哥苏轼，因而张耒得以跟着苏东坡学习游历。苏东坡去世的时候，张耒在颖州做太守，他自己出资在一座禅寺供奉苏轼，并以尊师之礼哀悼。这事儿被政治对手告到朝廷，张耒遭贬。

苏轼与苏门四学士的黄庭坚、秦观、张耒、晁补之，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又都是诗人，所以互相开玩笑也都是诗来词去。

张耒长得魁梧胖大。晁补之调侃他说：“张侯便然腹如鼓，雷为饥声汗为雨。”黄庭坚说他“六月火云蒸肉山。”并且觉得他的形象与大肚子弥勒佛有一比：“形模弥勒一布袋，文字江河万古流。”

元祐初，宋哲宗赵煦广招天下人才，命大臣们推荐有识之士入“馆职”。所谓馆职，就是在弘文馆、史馆、集贤院（也称“三馆”）担任修撰、编校等工作的官员。可是已经入馆职的名士们，却因为要论资排辈，很多人长时间不能出去做官，其中就包括张耒和晁补之。那一年张晁二人阅读朝报，发现苏东坡由中书舍人转任户部侍郎。晁补之认为这算平调，说：“子由此除不离核。”子由就是苏辙，这句是说苏辙这次调动不离谱，还是在权利核心。张耒道：“总是好过你枝头干。”“枝头干”是说自己二人就像是树上的果子，熟了干了都没人采，是抱怨怀才不遇的意思。馆中诸人听了，都会意地大笑。

2.

有一年夏天，天气实在太热了，张耒就以此写了一首诗《仲夏》：

天边赵盾益可畏，水底右军方熟眠。

若无一雨为施泽，只恐三伏便欲燃。

算商酤酒有底急，束带坐曹真欲颠。

平生不做解热客，且复饱食窥陈编。

这里的第一句中的“天边赵盾”指的是夏天的太阳，语出《左转·文公七年》“赵衰，冬日之日也，赵盾，夏日之日也。”右军说的是王羲之，因为喜欢吃鹅，他就得个绰号叫“鹅”，“水底右军”说的是鹅。其他句子有兴趣者自行查解。（前两句有不同版本，不必较真。）

苏东坡见了这首诗，尤其是那一句“水底右军方熟眠”，笑道：“天热水烫，你这是要把王羲之炖了喝汤吗？”张耒听了不服气，说：“您还写过’独看红蕖倾白墮’呢，那个’白墮’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里的“堕”读duo(四声)。

苏东坡的这首诗叫《次韵晁无咎学士相迎》，晁无咎便是苏门四学士中的晁补之，“次韵”是唱和诗的一种，要与被和之诗的韵脚用同样的字。这首诗有二十四句，选其中几句：

且须还家与妇计，我本归路连西南。

老人饮酒无人佐，独看红蕖倾白堕。

苏东坡听张耒问，就回答：“刘白墮善酿酒，《洛阳伽蓝记》里说的。”张耒说：“那白墮是个人，怎么’倾’？”苏东坡道：“曹操《短歌行》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也是个人啊。”

张耒说：“还是有点牵强。”

苏东坡忽然想起张耒家有个家仆姓曹，偷了张家的酒器，被抓了送官，目前在审。就一语双关道：“这事儿啊，你先去问问那个姓曹的汉子再跟我辩论吧。”

3.

前面说过，入馆职的人都是出类拔萃千里挑一的文人，张耒作诗，在这群人里也是顶流。

元祐中，入馆职的学士们以善于画马的唐朝画家韩干的画为题作诗。张耒就拔得头筹。

《题韩干马》

头如翔鸾月颊光，背如安舆凫臆方。

心知不载田舍郎，犹带开元天子红袍香。

韩干写时国无事，绿树阴低春昼长。

两髯执辔俨在傍，如瞻驰道黄屋张。

北风扬尘燕贼狂，厩中万马归范阳。

天子乘骡蜀山路，满川苜蓿为谁芳。

另一年，秘阁过上巳节，集中在西池。学士王仲玉赋诗，张耒对得最为工整：

翠浪有声黄繖动，春风无力彩衫垂。

秘阁，是宋朝收藏三馆书籍真本及宫廷古画墨迹的地方。

作为诗人，张耒并不是只有这些游戏和应景之作。他因为长期做地方官，深知百姓疾苦，也反映在他的诗中。譬如：

《劳歌》

暑天三月元无雨，云头不合惟飞土。

深堂无人午睡余，欲动儿先汗如雨。

忽怜长街负重民，筋骸长彀十石弩。

半衲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饱儿女。

人家牛马系高木，惟恐牛躯犯炎酷。

天工作民良久艰，谁知不如牛马福。

张耒留下的词不多，词风属婉约一派。

《风流子》

木叶亭皋下，重阳近，又是捣衣秋。奈愁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沈浮。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晁补之这样评价张耒：

君诗容易不着意，忽似春风花自开。

诗人杨万里说张耒：

晚爱肥仙诗自然，何曾绣绘更雕镌。

说的都是张耒的诗风平易自然。

问：张耒因为被列入“元祐党籍”而数次遭贬。您知道北宋的“元丰党”和“元祐党”哪个支持王安石变法，哪个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