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床

暖暖

　　5分钟，10分钟，30分钟……二姐回去后，我就盯着这张铺着白旧床单的小铁床发呆。昨天，我还毫无费力地把家里二三楼的地板拖得雪亮雪亮，今天，就被医生当作病人禁锢在这狭小的23床了。护士尾随而来，叨叨絮絮地一再强调：今天，你哪都不能去，就呆在这里，要检查什么什么。听那口气，似乎问题很是严重，我认真听着，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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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生病了，生病了就得治，治好了还是之前那个活蹦乱跳的自己。根据和医生的约定，早上，先生把我送到了医院。二姐和11侄女便带着我楼上楼下跑：挂号，缴费，检查，办住院……事无巨细，全程呵护。有二姐在，我这个“病人”当得理所当然，跟着走就行，满满的安全感。一切安排妥当，先生回家去了（只有老阿公在家，放心不下）；二姐为我做饭送饭、购买过夜的生活用品，累得满身大汗，我费了一番努力才劝她回家去休息，晚上就不用过来陪我了。

　　三伏天的夜晚姗姗来迟，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次第亮起，却没有一盏为我点亮。暑气慢慢散去，人们开始走出家门，向凉爽的广场、公园、河堤涌去，大人的谈笑声和孩子们的嬉戏声汇成了一条欢乐的长河，在大街小巷间流转。此刻，我多么羡慕活蹦乱跳的人们，原来快乐就是健康，快乐就是自由奔跑。我沮丧地回到床上坐下，23床幽暗而诡异，一股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吞噬了我的心胸。我想到了《百年孤独》：……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唯有孤独永恒。

　　我翻开手机，急于在微信中找到可以解闷又不被打扰到的朋友。作协群第一个跳了出来，几位文友正在讨论一首新诗，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见解，押韵，遣词造句，点评修改，谈笑风生。我喜欢这种场面氛围，云淡风轻，惺惺相惜，你说的我都懂，你不说的我也懂。我刷存在感似的也发表了几点看法，大家便侃侃而谈，很是融洽。有了朋友的鼓励和陪伴，23床的灯光变得越来越柔和，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孤寂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病房里，而是置身于一个宁静的旅馆，正在享受孤独的旅途，不知不觉瞌睡虫便爬上了眉眼。

　　我是睡着了，但突然从床上弹跳起来，猛地睁开眼睛，一个一身雪白的人赫然出现在我面前，一脸惊慌一个趔趄往后倒去（我都还没惊吓，她被吓倒了）。眼前人随即稳住身体，呵斥一声：你干嘛！我一脸懵懂，嘀咕：我干嘛？原来护士子夜过来查房了。

　　查房过后，我又沉沉睡去。梦里，总是听到嘤嘤嘤的哭声，时长时短，时远时近，时有时无。像遥远的风把它送过来，又被路过的风把它给带走。不对，是66（我家里养的一只猫）被关在门外了。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眼前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那有哭声？只是23床那旧床单，在幽灵似的空调指示灯映射下显得亦发惨白罢了。我本能地掖掖被子盖住冰冷的手脚，努力让发毛的自己冷静下来。走廊上的灯光一直亮着，悄无声息。我想起来了，白天医生跟我说过，这里住着很多产妇和婴儿，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看手机，时针正指向凌晨3：00，我再次躺下，不久天就亮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8：00，在护士的指导下，我做好了各种术前准备工作，二姐也赶了过来陪同。她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东拉西扯说了很多愉快的事情，我听着，会心地笑笑。我穿着病号服躺到手术台上，一群全副武装的医生护士陆续进来。麻醉师开始给我注射麻药，两位护士为我固定身体。我没有害怕也不紧张，就是感觉像猪（猪还挣扎，我一动不动）一样被人五花大绑，然后任其摆布。我头脑唯一的想法：麻醉药什么时候生效，如何进入状态？所以我把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尽力保持头脑清醒期待着。结果，等我再次听到说话声时，手术已经结束，人也被拉出了手术室，回到了23床，我终究弄不明白麻药什么时候麻醉了我。我听到了大姐责怪的声音：手术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我喉咙便有点发紧，果然，关心你的人，心里始终有一根为你绑紧的弦。正模糊中，医生说什么来着：里面根本没有息肉！我挪动嘴唇，无力自语：没有息肉，大费周折拿我开刀？！不知道医生是否听到，但如今的我成了正真的病人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好在有两位姐姐的悉心照顾。

　　我头脑完全清醒过来已是下午，二姐帮我办好了出院手续，大姐带来了两罐羊奶粉，一再叮嘱我回去后要好好休息。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住进了23床，迷迷茫茫过了一夜，结尾有点荒唐，但算是喜剧，我成了一只漂亮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