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翻动U盘,看到了如下大概至少是五六年前的文字,当时本来是想回忆父亲很长的人生路,但是思念的苦,让我无法完成。所以就写了U盘里这一部分。当年还不熟练电脑打字,敲键盘艰难,所以一度搁置。今日因故翻动,再次遇见。今中午还梦到了父亲,所以把往事贴在这里,让一位女儿的真挚思念随缘走进您的视线。 <p class="ql-block"> 2014年农历4月,正是春暖花开,万物生机的好时节,我们一家人却经历了70多天,伤心焦急劳累痛苦的日子,最终陪伴辗转求医的父亲回到了老屋,在那一个刻骨铭心的黎明,满身虚汗的父亲,精疲力竭却还是坚持听到了母亲说“你不要接济我”,听到了我说“你不要接济俺妈”后,在哥哥姐姐无一缺席时闭上了眼,卸下了一生的疲倦,安然离去……正是:</p><p class="ql-block">透心寒意哪堪春,</p><p class="ql-block">万境瞬间怎成空?</p><p class="ql-block"> 1932年秋 在东冶头村最东头那棵大槐树下的院落里,父亲出生了,给穷困的农家院增添了生机,可惜奶奶因病早丧,27岁就撇下了8岁的他,还有一个弟,一个妹。后来弟弟妹妹也相继因病夭折。在温饱不能解决,缺医少药的旧社会,生命的过早凋谢是比较普遍的现象。就这样,他成了命硬的独苗,但在晚年的回忆中,所有的幼年不幸他都已忘却,会津津乐道戴上母亲亲手缝制的八角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快乐瞬间,还有本村的姨姨,六个舅舅,同院大爷给他的点点呵护,更有住在一个院子年龄相仿的堂叔堂弟们一起爬树上山的疯玩都点缀了他穷苦的童年时光,虽然没有了亲娘,他还依然是是爷爷的宠儿,他们合盖着仅有的一床被子,偎依的温度温暖了苦到极致的命运。后来,天有安排,爷爷续弦了,后妈才比父亲大9岁,竟是一位非常善良贤惠的人,从此父亲得到了胜似亲娘的母爱,后妈给我们家带来了别样的温暖,其实在大姐出生后奶奶就改嫁了,她的好虽是听来的,但这位奶奶也是让我敬重的最亲爱的无血缘的人。后来因为爷爷42岁死于非命,奶奶才30多岁,父亲的生活条件又不好,奶奶和爷爷又没有生育子女,所以她改嫁了,记得小时候哥哥骑借来的自行车带着我去看过住在十几里地开外的奶奶,参加工作后和大姐,父亲也去看她,她一生都没有生育子女,后嫁的人家有个儿子,三个孙子都是奶奶看大的,她们也成了没有血缘的亲人,彼此融洽。奶奶去世也是80多岁了,比父亲去世早了几年,得知讯息,父亲电话告我时76岁的他在电话那头呜呜的哭声是对奶奶当年的贤惠最深情的依恋。随着阅历,我越来越认可无血缘的善缘和血脉中的不善在人间并不稀罕。人生总是坎坎坷坷,父亲的童年有很多日寇侵华的烙印,他记得日本兵住在“大学堂”,在周围的空地上集合训练射击打靶,孩子们被大人告诫不能靠近,还记得有外村亲戚来走动,晚上没能返家,日本人半夜上门搜查,爷爷让亲戚躲在暗窑的瓷翁后,心惊肉跳屏声静气地看着腰间挎着长刀,穿着皮靴的日本兵扬长而去,才算拣回了一条命,那时候亲戚不能串门,半夜查出有不是自家人的,都不是所谓的“良民”,爷爷更是在日本宣布投降后撤军时候,被迫去给日本兵带路,半路上逃出了一条命。父亲所能回忆的听起来远没有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中的北平人所感受到的那么恐怖,大概是因为他是孩子,不能深刻体会到亡国奴的滋味吧。但10几岁了才能去上小学,一定是因为他生不逢时啊。受教育是太平盛世才能安享的美好。</p><p class="ql-block">父亲上学了,他很聪慧,不仅善于学习书本知识,而且我的堂爷爷(和父亲年龄相仿)都说“你爹小时候可能哩,一起耍,他可会想法儿哩。”父亲一路学习优异,19岁就考取了平定师范,和同村的范有民大爷一起,三年学期,寒暑假往返数十里,都是步行走安阳沟去几十公里外的平定城。毕业后参加工作到黄岩教书,教书期间他用功学习,去太原参加山西大学入学考试,全县一起去的考生多名,只有他一个人考中。1952年9月山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里有了我父亲的声影。他身材高挑,轻盈敏捷,是学校篮球队“飞虎队”队员,他心地善良,学习优异,很快被选中预备党员,但是,爷爷死讯传来了,政治运动的浪潮带走了无辜的爷爷的生命,同时父亲的入党被取消,毕业后的工作一波三折,育红中学(曾经的昔阳中学)玷尚,西寨,瓦邱 ,长岭,王寨,丁峪,都留下了父亲的教书足迹,穷困饥饿的1960年期间,半夜饿得不行,和同事一起去偷一点咸菜充饥,白天照样带着学生劳动,根本没有时间回家,家中妻儿独自艰难度日。吃糠咽菜的生活太久了,以至于我读初中那会儿,土地已经下放给老百姓耕作后,我们家的好几口大瓷翁年年都必须放满粮食,他们是太知道没米下锅的滋味了。父母聚少离多,在外的,在家的都是艰难度日,无法照应。父亲第一次见到他的儿子已是出生后半年多了。母亲的艰辛也是可想而知。父亲认真教书,不敢有一丝怠慢,在政治高压下,噤若寒蝉,很久无法获得正常的工资待遇。母亲常说:就挣着十几块钱工资,一家人少吃没穿可受罪哩。</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也经常见不到父亲,直到小学3年级,大约10岁时,父亲才调回东冶头中学任教,从此有了和父亲更多的交流,记得有一次在我拿铅笔歪歪扭扭写字时,正好是写“导”,他会用几秒钟给我写一个他的“导”,简单说间架结构,弯钩横竖,当时我还不以为然,因为他的方法让我写起来更加慢。他会给我订阅《小学生》杂志,给我购买钢笔字帖,初中时有了黑白电视机,电视剧中演员偶尔的一句话,父亲会捕捉到,比如问我“群龙无首”啥意思,我茫然,父亲就及时解释一句。父亲会用四角号码字典,在当时我觉得很神奇,我的生字,起初是父亲直接告我翻到第几页,直接就有的。就这样父亲给了我点点滴滴的引导。记得用词汇连一段话的作业,是父亲口授,我照着写出来的,所以,得到老师表扬时,我心虚。至于学龄前的美好记忆,便是我们家有父亲请人写的几首楷书墨宝比如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和《沁园春·长沙》贴在墙上,清晨在父亲的被窝里,他一只手握着我两个小脚,一起朗读的温馨,一直都陪伴着我……回忆中满满的爱都化作了思念的泪,就这样思亲却再也不见亲了,唯有梦里可寻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