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芳邻 <p class="ql-block">初夏的一个清晨，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鸟叫声:“姑姑等，姑姑等……”像是在稍远的地方，又像离得很近。因为习惯了宅在家里，所以，偶尔听到鸟叫觉得很亲切，一种莫名的怅惘同时在心头潜滋暗长:我们早已被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与大自然隔离起来，不知所由，亦不知所终。</p> <p class="ql-block">以后的几日，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日渐熟悉的“姑姑等”声。一天，天气晴好，拉开阳台的窗纱，想晒一晒阳光，赫然发现外面不足三寸宽的窗沿上立着一只美丽的、体型娇小的“鸽子”:淡淡的浅赭近粉色的羽毛，灵动的脖子，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太阳初升的地方。儿子闻声，也跑了过来，指着窗外激动地大叫:“老妈，看!这儿还有一只!”</p> <p class="ql-block">窗外的鸟儿仿佛并未觉察到我们的存在，开始自顾唱起了自己的歌:“姑姑等，姑姑等……”原来每日的鸣叫却是它们发出来的。激动之余，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鸟绝不是鸽子。</p> <p class="ql-block">因为先外祖父是一个极爱鸽子的人，曾经养过上百种鸽子:一色雪白的，一色黑色的，有通身白底却生了斑斑点点褐色的羽毛的叫“雨点”，脚背生毛的叫“毛爪”，头顶像孔雀一般有一撮毛的叫“凤头”，羽毛青色、鼻翼凸起的是信鸽等等等等……可无论哪种鸽子，它们的叫声都是一样的:“咕咕，咕咕咕……”</p> <p class="ql-block">好在是信息时代，我很快在网上搜到了相关资料：原来它们的学名叫作“珠颈斑鸠”，是中国东部和南部最为常见的野生鸽形目鸟类，俗称“野鸽子”。体长30cm左右，和鸽子大小相似。通体褐色，颈部至腹部略沾粉色。最引人注意的是它的颈部两侧为黑色，密布白色斑点，像许许多多的“珍珠”散落在颈部，为本种最为显著的特征，因而得名“珠颈”斑鸠。</p> <p class="ql-block">此后每日的清晨开始期盼有“姑姑等”的鸣叫声驱散难抑的睡意。最初的十来日，斑鸠在窗沿上充分利用上面的电视锅锅座及锅上带的天线所形成的一个六、七寸长的三角形空间垒了一个巢。它们飞走觅食的功夫，我偷看了一下，只是简单的用细树枝和细铁丝做了一个凹形的窝。</p> <p class="ql-block">我很担心这样简陋的巢穴不足以抚育它们的后代，于是自作主张要在巢上加一些干草，却被儿子很快捡了出来:“要顺其自然，如果我们加了草，它们就不认识自己的家了。”想想也是。窝已经垒好了，然而它们并不回来住，晚上常常不见它们的踪影。我们一度揣测它们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这两日一直有一只斑鸠从早到晚卧在窝里一动不动，叫声也不似之前响亮与频繁。我们猜测它们是不是已经产了卵。一天早晨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惊飞了斑鸠。我飞快地掠了一眼，果然，巢里有了一只三、四公分长的乳白色的卵，在晨曦中闪着淡淡的、粉色的光泽。</p> <p class="ql-block">儿子在每日放学后将书包一扔，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飞快地冲向阳台去看“他的”斑鸠。他并不会打开推拉窗，而是隔着双层玻璃，仔细地观察着斑鸠的一举一动，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等到了他认为惊动不到斑鸠的地方，开始迫不及待地跟我讲：今天斑鸠又产了一枚蛋，小斑鸠孵出来了、小斑鸠睁开眼睛了、小斑鸠长新的羽毛了、小斑鸠又长大了一些、小斑鸠会飞了……</p> <p class="ql-block">这个时候的儿子，是一个个头近一米八的初中生，然而他说到斑鸠时的神情像极了一位对儿女充满宠溺的老母亲。虽然我们怕惊扰了斑鸠，从未给它们提供过任何食物和水之类的帮助，然而在儿子的心中，这几只斑鸠俨然就是他的宠物，他的心头好，更确切地说，是他在这个家里真正的伴儿。儿子是独生子，我因为身体的原因，最终没能再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做伴。早些年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跟爱人的都非常的忙，能够陪伴儿子的时间并不多，这让儿子一直觉得比较孤独。如今有了这近在咫尺的邻居，儿子自然非常高兴。</p> <p class="ql-block">而我呢，每天也时不时到阳台上去看看我的芳邻，欣赏他们美丽的姿态，看着斑鸠夫妇忙忙地飞出去又飞回来，不停歇地觅食哺育他们的雏儿，担心他们的雏儿会不会从窄窄的阳台上掉下去，担心大风会不会吹落他们的窝，担心急雨会不会打坏他们的羽毛，担心骄阳会不会晒坏他们的娇儿。所幸的是我的担心从来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过。那一年，斑鸠夫妇在我家阳台上先后孵育了五对小斑鸠，每一对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然后飞走了。</p> <p class="ql-block">一日，我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斑鸠，莫名想到了辛弃疾的《贺新郎·甚矣吾衰矣》里的几句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我想如果斑鸠夫妇也能够透过玻璃看得见屋内的我，如果他们懂得诗词，是不是也会跟我有着一样的心境，会不会与我“情与貌，略相似”。</p> <p class="ql-block">那一年，家里的花开得特别好；那一年，儿子考进了兰大附中读高中，开始了他新的求学之旅。</p><p class="ql-block">能够看到斑鸠在这里做我的芳邻，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