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很温柔

微风【谢绝🌸】

签了一本书，日夜赶进度，眼睛有点吃不消了，往常用点眼药，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可前天一只眼前面突然出现了飘忽的圆圈，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尽管我讳疾忌医，尽管我向来不喜欢对着大夫点头哈腰说谄媚的话，可眼睛诚可贵，为了眼睛一切皆可抛。这个夏天可真闷骚，明明风儿轻轻柔柔，阳光也很柔软，可就是一动一身汗，出门前刚刚洗过澡，等出租车的功夫又用汗来了一遍。司机师傅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我怕热，差点把出租车开进医院大厅。一进入医院大厅，只听“轰”的一声传来，如一群苍蝇炸起，放眼望去都是人，“真搞不懂这些人咋想的？大热天不在家呆着来这凑热闹！难道是为了蹭医院冷气？呵呵，小城人就是小气，我鄙视你们！”导诊台里两个小姐姐，一坐一站，一胖一瘦，正和一男士激动而热烈地聊着什么，坐着的小姐姐两眼放光，面部肌肉抖动，还一蹿一蹿地；站着的小姐姐，张牙舞爪，由于过于兴奋，脖子青筋凸起，大厅里太吵，根本听不清她们说什么，或者是没用心听，又或者是没心思去听。我隔着前面傻站一堵墙一样的女人，脖子斜成大鹅脖子，以最大的声音问坐着的小姐姐：“美女，我要看眼睛，该怎么做？”坐着的小姐姐听到我的问话，迅速把脖子斜伸向我，脸上表情来不及变换，热烈而激动地跟我突突突说了些啥，然后又快速返回加入聊天，我没听清有点恼，大喊：“没听清！”站着的小姐姐听到我的喊声，把脖子从另一侧伸向我，以最大的声音笑着喊道：“先挂号，然后去二楼——眼科。”我喊着问：“您说我看病得先挂号，是这个意思吗？”出口后觉得问题问的有点傻，鄙视自己一秒钟后释然了，傻就傻吧，没病谁来医院，你们以为我也是来蹭冷气的吗？“先挂号！”两个小姐姐一同朝我笑着喊。我目光寻找挂号窗口，指着窗口比划着寻问对不对？她们同时笑着朝我点头。揉揉脖子转身，也就是在她们以为我完事之际，我突然停住脚再次回头，我看到两位小姐姐以震惊的眼神同时看向我，那目光似乎在说：“我了个去，我妈的妈、我的姥姥呀，还没听明白吗？”我忽视她们的目光直接看向与她们热聊的男子，我要好好看看，是啥样一个人，搞得两位小姐姐像打了鸡血一样……我的目光如伽马射线一样在男子身上游走，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直看得男子灵魂颤抖才收回目光，然后妩媚一笑，整了整衣服，转身，迈着斯文的步伐向窗口走去……走了数步回头发现男子不见了，两位小姐姐在笑容可掬回答询问。挂了号，看到票据上写着“眼科在二楼东侧。”“这个东侧是哪侧？”我努力想。“算了不要费神了，我的脑子向来是是用来想大事的。”坐电梯上了二楼，扫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逮了个帅哥开始问“哪个方向是东？”帅哥看着我，面部表情一瞬间完成了由震惊到恐惧到谨慎，我波澜不惊地欣赏着他好看的脸，一脸真诚地解释说：“我从小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他半信半疑指给我，我感谢完逃也似地离开了，好像真对人家有过图谋不轨的想法似的。“他怀疑我，我为啥要自我怀疑？”我恼怒自己。“哎呦，你这孩子走路咋不长眼啊？！”慌忙中，一位老婆婆差点被我撞飞，幸亏我眼疾手快，在老人家要起飞的一刹那薅住了她。老人家弄个跑风的嘴喋喋不休地指责我，对我的道歉充耳不闻，我瞅准个机会想溜走，她鸡爪子手一把叨住我，以类人猿般古老的声音嚎叫道：“撞了人就想跑，没门！”我吓出一身热汗：“坏了，遇到碰瓷的了……咋办？家里正闹经济危机……” “阿姨……奶奶……祖奶奶……我我我，已经给您道过歉了，您就让我走吧，我病了，病得很重，我要去看病……”我带着哭腔哀求说。“装！再装！骗谁呀？看这脸蛋灿若桃花……你当我老太婆白活八十八呀！”“哈哈哈，一不小心被您看破了……您说吧，想咋办？不过，咱可先说好了，我兜里可没钱，您甭想打歪主意……我来医院不过想蹭个冷气……”“去你奶奶个转儿，你把我当成碰瓷的了？！”“不是吗？哈哈哈……肯定不是，看您这面相就知道您有一副菩萨心肠。”“油嘴滑舌……我是想求你送我回病房，我出来溜达转向了。”老婆婆拍拍我的手说。“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哟，不对不对，转向为啥不找医护人员或保安？”“甭废话，谁让你撞我来着，你活该！”“就欣赏您这沾边就赖的性格，有个性……太皇太后，注意脚下，咱们走起……”我小心翼翼地扶起老婆婆，老婆婆笑得花枝乱颤。一路上，老婆婆唠叨个不停，我“嗯……啊”地答应着，时不时拍拍马屁，老婆婆不断地发出笑声，可我的憋屈又能跟谁说？一小时，六十分钟，就这么不知不觉没了，我的大好年华呀……终于来到了眼科，我的心里真正有些激动，拿出挂号单查看医师的名字，“张耀武”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找到门牌号，仔细对照发觉没错，于是进了诊室。诊室两张桌，一张桌子被人围着，另一张桌子旁，一身白大褂的小伙子在鼓捣电脑，上前询问谁是张医师？小伙子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人群之外我问自己，为啥就那么喜欢动嘴不喜欢动脑呢？结论依然是——我的脑子是用来想大事的。我想看看张医师的尊容，无论咋费力，总是被一个又一个脑袋拦截。“这么多人围着大夫，风都不让过，就不怕把大夫弄成心塞吗？”在我为大夫的健康担忧时，围着的人出乎意料地走了一半，看到大夫还能正常说话我终于放心了。此时落座的是位满脸横肉的大妈，肥屁股一拍凳子发出吱嘎一声响。没等大夫开口，大妈拉着个脸气呼呼地开口了：“张医师，枉我那么信任你，特意挂你的号，我的眼睛长眼屎都一个月了还没好。”张医师听了大妈的指责收回了前倾的身子，傲慢地仰靠在倚背上说：“您是不是不会上眼药啊？上眼药连碰睫毛都不行，更不能老用脏手揉眼睛。”“没有没有……不可能是我的原因……我看就是你医术不行。”大妈脸红脖子粗地说。张医师黑了脸，一下坐直身子，正要怒怼大妈时，猛然间抬眼看到大妈身后一脸严肃，干部模样的儿子正注视自己，张医师张了张嘴，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张医师身子微微前倾，面目温和地看着大妈说：“先换换眼药水，如果再不行，您可以换个医师看看，好吧？”大妈不依不饶，这时身后的儿子轻轻拍了拍母亲，大妈不说话了……下一个是位土气的老婆婆，一坐在凳子上就开始哆哆嗦嗦地抠塑料袋子，检查单子一塑料袋子，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眼睛的报告，急得出了一脸汗，而身后陪同的大红嘴唇，粘着假睫毛的女人只管捅咕手机并不帮忙，张医生急了说老婆婆：“怎么不提前准备好，你看多浪费时间……”又说老婆婆身后的女人，“你别看手机了，帮她找找……”女人翻了眼医师，咕嘟着嘴找着东西，找到后往桌子上一摔……看着这一幕幕，我又出了一身热汗，怎么看个病，像上战场一样，火药味这么浓？“下一位……”我心塞时，张医师喊我名字，我慌忙应声来到患者凳子上，面带谄媚的笑看着医师。“怎么了？”张医师一脸平静地问。“右眼前总感觉有影子在飞……”“多长时间了？”医师问。“三年。”我由于紧张说秃噜了嘴。“三年？”医师震惊，眼睛大瞪，声音拔高八度。“抱歉，说错了，是三天。”我红着脸说。 “喔……”医师瞬间恢复了也无风雨也无情的表情，开始说都需要做些啥检查……由于语速之快超过我脑子反应速度，我没听懂，只能懵逼地看着他，希望他重复解释……可他看着我愣了三秒钟后继续往下进行，突突突说完后，眼睛盯着我，看我的反应，我彻底急了，红着脸说：“您您您，您说话，能不能别一梭子一梭子……论句……或或或……论字不行吗？”张医师又愣了三秒钟，然后开口说：“你、去、楼、下、交、九十、块、钱……然后回来……”我认真听着并重复着，可他说了一半停住了。“说完了？我刚才听你说的不止这些。”我问。“先说这些，你记住了没？”我笑着点点头，张医师破天荒地笑了，我知道他是被我蠢笑的。交完钱回来时看到医师助理在走廊墙上靠着，小伙子看到我立马挺直身子，态度极其谦和地跟我说：“您请跟我来。”我心想：“要是张医师能像助理这样就好了……这孩子有一天当了医师是不是也会变？”胡思乱想中随着小助理来到影像室，影像室里一个女孩坐在机器后面看手机，看见我进来立马收起手机，站了起来，“您好……您交了多少钱？”女孩问。我说：“九十。”她说：“我知道了，那您请坐吧。”拍片过程中女孩态度极好，而且耐心细致，冰冷的机器在她的手上变得极其温柔。拿着片子回到诊室，我一下愣住了，也明白了医师为啥说话一梭子一梭子了——一横排一纵排的患者少说几十人，而且还有人在排队，“我的爹的妈，我的奶奶呀，这些患者都看完还不把大夫累吐血啊？！”心疼大夫三秒钟后，看着一双双焦灼的目光，我犹豫着要不要排个队？三秒钟后，我眼皮一耷拉，直接上了……由于前面几人太过高大强势，我不能靠近大夫，只能伸长胳膊挥舞着片子……片子抽着前面男子的脸，男子几次回头用眼睛斜我，我扭头装作没看见，嘴角却不断地咧着。这时张医师抬头看到眼前抖动的片子，顺着片子左右摆头找到了满脸汗水的我，张医师朝我笑了笑说：“稍等，看完这个就给你看。”也许张医师的笑难得一见，又也许张医师的笑过于妩媚，大家目光纷纷看向我，眼神相当复杂。我可不管那么多，眼睛直盯着患者坐的那个凳子，她屁股一起，大家闪身时，我如一条油滑的鱼一样滋溜钻到凳子跟前，坐在凳子上，“山头终于被我占领了，哈哈哈……”我朝身后的正看着我懵逼的男子挤挤眼睛，男子朝我咬咬牙，攥攥拳头，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的也挺妩媚。张医师看着片子说：“你这是玻璃体浑浊。”我紧张地问严重吗？他说：“生理性的……随着年龄增长而出现的，发病原因是因为玻璃体蜕变而导致……我的眼睛现在也是……”听说大夫也是这样，我瞬间不紧张了，哈哈笑着说：“您也这样，太好了……”张医生立马给我个白眼，指着墙边一个椅子大声说：“坐那去！”“算你狠！”我心想。我起身走向椅子，发现一个男子撅着屁股正要坐，还没等我开口，只听张医师喊道：“不是让你坐，是让她坐。”男子晓得会错意了，尴尬地起身，红了脸，嘴里嘟嘟囔囔，看着一大男人像个受了委屈还不敢言语的小媳妇似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张医师一边给我做检查也一边笑……张医师写诊断，我盯着看，嘴里啧啧地发着赞叹，张医师停笔，一头雾水看着我，我说：“不是我拍您马屁，您这医术虽说不好评价，可这字写的真是好，医院我没少去，也就您这诊断书一个字是一个字，看着一目了然，别的都如鬼画符一般。”张医师听了再次笑了。当我拿着诊断书起身时，听张医师嘟囔道：“什么叫我的医术不好评价……找我看病的人这么多……”我笑了。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