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列车以后

铭宇

错过列车以后 凌晨四点，雨势减小，但是落在站台上仍然噼啪作响，头疼稍有缓解。那一刻其实也顾不得头疼不头疼，我像一只森林里的困兽，拼命奔跑找着出路。我在寻找我购票的那趟列车！ 左右车次是不一样，所有人都在上左边的车，临上车前我又问了一下列车员，车次是不是K2096，“T246”“那我的K2096呢？”“对面！”列车员面无表情的答到。 对面，也就是右边的列车，静悄悄地停在那里，没有一个上车的乘客，亮堂堂地车厢里，男男女女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我跑过去逮着一个站台上的巡警问“是不是K2096？”，他说是的，马上要开车了，来不及了。错过车的愤怒和不甘让我跳上了正在关闭的车厢。里面的乘警拼命拉门，也想让我进去，但是下面的铁板挡着，根本拉不开。门内的乘客也在帮忙拼命拉着铁板，可是根本拉不开，除非把门从外面打开。 站台上的巡警拼命喊“车走了，车走了，快下来！” 巡警奔跑过来，刚将我拽下，车就开走了！轰隆隆而去！ 我看着那些匆匆忙忙上车的人，而我错过了我的列车！凌晨四点十三，我看着黑漆漆的雨幕，我竟然错过了我的列车！我要去看望的病人今天早上就出院了，我约好的复查也是今早！我起了这么早，三点之前的睡梦中还一直梦着自己错过列车的事，现在竟然真的错过了！ 看着陆陆续续上车的旅客，我心里多么不甘，有谁会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刻错过列车呢？我仍然在水潭里奔走，像一只困兽。他们说左边也是去西安的车，好吧，既然目的地一样，我就随着人流一块挤了进来。 一车厢一车厢满满的人，我在过道上站定，先是汗如雨下，继而泪如雨下！ 或许是头疼、恶心的不适感袭来，或许是那些屁股疼腰疼，坐的不耐烦的乘客刺激了我。我本来买的是有座票，可是错过了，莫名其妙地竟然上了这趟晚点的列车。 回想这些年走过的路、流过的汗水和泪水、吃过的苦，差点成为K2096列车上飘扬的旗帜，差点在凌晨四点的雨夜失望地打道回府，这些沮丧不算什么！ 二十多年前，我在山里的一所学校，曾无数次站在一座山顶的大石头上，看着几十公里外的万家灯火；十几年前，多少次午夜梦回，睁着无眠的眼睛；几年前，我在驻村，单位租的车把我送到村上就走了，班车不能直达村上，我也无车，陌生的人际关系，陌生的工作环境，还扛着身体的不适…… 那些时候心里涌起的感觉，就是现在、此时此刻的感受！ 让人破防的不是不幸本身，面对不幸都有奋起一搏的勇气。让人破防的是你奋起一博后，回头一看，人群中只有你一人面对苍茫的未来！ 站了快三个小时，马上七点，应该是到西安的时间了，但是乘警播报列车晚点，此刻才到柞水！我旁边一位坐着的男士有些不安，自言自语抱怨着，然后站了起来。我已经站的双腿如灌铅，脚掌刺痛。走路也比这样站着强，但是有什么办法，过道到处都是人。 我看他很久都不坐回座位，就试探性问：“可以坐在你座位歇会儿吗？”他说“我是腰疼没办法才站起来歇会儿”，但说完他还是向后面让了让，彻底离开座位准备让我坐一会儿。 他带着口罩，身材细挑，极瘦、极孱弱，用一件衣服系住双膝，那样子像极了一位文友。那个文友生病多年，做了很多次手术，住了很多次医院，坐了很多次车，他把自己的经历都变成了文字，我看过他的书他的故事。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那句话——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故，在别人那里只是故事。 生活中，不管熟悉不熟悉，我们都是别人的风景，气场相同的人，大不了撒一把同情的泪。 我想让座的男士说不定也是去就医的，但是更希望他是旅游的吧。稍微坐了一会，我就把座位还给了他。 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透过车窗看见山间的雾气不多，淡淡地缠绕在山尖。从山根深处盘旋而下的浑浊溪流，浊浪滚滚。天晴以后，要不了几天，绿水清潭将会再现！ 看到这溪流，莫名地想起了一句电视剧台词“我是打不死的小强！”，人生就是这么回环往复，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从山里到川道再进城，从孑然一身到盖房、买房再买房，然后又回到原点，此间的得失只有自己知道。那位文友那么多年独自面对病魔，看着亲人离世，看着别人把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而他的愿望只是健康地活着。现在他做到了，虽然没有事业上的成就，可是收获了文学的果实，文学成果又何尝不是事业呢。 我想，此刻的窘迫，必然会成就更好的自己，我们来人间一趟就是经历自己该经历的。 这时候，我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两个多小时的车变成四个多小时，有座变成无座，可最终都是会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