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日记｜“好雨时节”

宇文方水

杜甫诗曰：“好雨知时节”，自然是赞美久旱逢甘霖的一场及时雨。而作为一名外卖员，我也期盼着一场好雨的来临。

今日里，天气预报说有雨，我昨晚看了英格兰的比赛后就睡下了，仅仅眯了三个多小时，便在凌晨六点钟醒来。

饿了么提示早上六点到十点有奖励，差不多200多。我抓紧时间吃了早餐，就开始在细雨蒙蒙中穿梭，却无论如何抢不到单子，就算有的话，距离也是相当远。

无可奈何下，切换了美团。因着早上的单子本就少，能抢到基本也是一单。外面飘着微微的雨，单价没怎么涨。

跑到快十点，花了将近3个小时，我才挣了56元，就有些捶胸顿足地觉得不值。

幽幽怨怨的一霎那，想起今日是礼拜，永宁门外拐个弯，就去往教会。

上礼拜，因看球看得晚，就没敢怎么睡。直到天明了，实在捱不住，一个迷糊，给睡着了。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就很惭愧并失望于没去成。

这一次，一只耳朵聆听着彭牧的讲道，另一只却听到了窗外下起了的大雨。不免急躁：“雨终于下大了，单价肯定高了！”

谢天谢地终于等到讲道完，还要等那繁文缛节地领圣餐。先吃了无酵饼，再喝了葡萄汁，又唱了赞美诗，最后是大家分享。

几乎每一个人都发了言，有的长，有的短；有的高屋建瓴，有的贴近生活；有的娓娓道来，有的懵懵懂懂。这一次我没有发言，我巴不得赶紧结束，飞也似地骑上电动车，跑起来。而谁又能想到以前，差不多每回，我都是第一个发言。

好不容易如坐针毡地等来结束，教会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作为爱宴。差不多每回讨论一结束就回家的Y老师竟留了下来，要体验体验。而差不多每回我都是吃完爱宴才走，这一次婉拒，一走了之。

我急急的，火速地下楼，顶着噼里啪啦的暴雨，披上浅蓝色雨衣，戴上亮黄色头盔，拿出红色毛巾，将座位一擦，钥匙一扭，油门一旋，出发。

骑在宽阔的友谊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开始发沉，眼睛也睁不开。兴许是前一晚没睡好，也兴许是一大早跑得累了，就有些泄气。

眼睁睁地看着手机页面上单子单价越来越高，身体确是诚实的，不敢去冒风险。就选择先去吃一顿饭。

路过省委党校东门，刚好看见一家泡馍馆，心想：“先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再去挣大钱！”

可饭也咥了，嘴也擦了，再一次骑上电动车，戴上厚重的头盔，头依旧发沉，眼睛依然睁不开。无可奈何，灰溜溜过个十字，直接回家了。

回的家来，三两分钟的样子，便呼呼大睡。等再一醒来，已是入夜的黄昏时分。

似乎才吃了饭，又饿。速速地去附近的春义楼快快地吃了一碗面，立即就满血复活、精神振奋起来。

头一个小时，我跑了50多块，顶早上的三个钟头。随着雨势的增大，单价再涨。花了半个小时，又跑了50元左右。

在平日里，特别地在最近，几乎要跑六个小时，才能赚100。累得哼哧哼哧，挣不了几个钱，就很盼望着下雨。下雨好的时候，一天能挣500差不多，抵平时好几天。

下雨看起来美妙极了。

很多骑手不仅给车子装了雨棚，还给手机架安个小伞，再加上套的塑料袋，双重保护。

有的骑手穿着大号雨衣，蹬着长筒雨靴，甚至还有穿雨裤的，感觉怎么都淋不着。

我因为上次进小区时，雨棚被窄窄的门给挂烂了，索性不再装。我也没有给手机套塑料袋和给支架安小伞，我几乎都是取了餐，将手机塞裤兜，用脑子送。

我没有穿大号雨衣。上次站点发的大红色雨衣，都不怎么不防水，到了后来跟渔网似的，要命。再有雨，我就近买了一次性的，穿了十几次，反复穿。如今扣子也掉了几颗，该换了。

雨衣仅能盖住腿，大雨一来，裤子就湿了，连着我的鞋。下得狠了，内裤也湿漉漉。

有时候雨一天地下，我冷得打哆嗦，受不住了，就回家换一身，从裤子到鞋子。

有时候我也穿拖鞋和凉鞋，但防不住路上有树枝和玻璃碎渣子，就换运动鞋，一双老耐克，一双旧阿迪。有时候还要换上那双轻便的热风帆布鞋。

我最多的一次是一天换三身。里里外外，不仅鞋子和裤子，还有T恤衫。有时候冷的不行，还要加外套。

被雨淋，我倒不怕，怕的是戴着眼镜在风雨中穿梭，雨水打在镜片上，前边看不清。

每每的，我骑上一段距离，就拉起肚子上的T恤来擦一擦。接着继续骑，再落，再擦，…….如此循环往复。

有时候赶时间，来不及擦眼镜，就看个大概，猜着往前骑。眼珠子时不时在镜片的边边角角转，哪里没有落水，哪里还可以勉强看。

下雨送外卖其实挺艰难的。大风并作时，餐箱都能揭开。顾客的外卖淋湿了的，大有人在。

下雨摔跤也在所难免。我的两次事故都在下雨天。一次是小汽车撞了我，把电动车都撞坏了，人倒好好的。又一次是电动车撞了我，交警判罚让我赔，钱是保险公司出的。

就算这样的好雨时节，很多骑手是不出来的，他们把自己的小命看的更重要。但总有不要命的，因着下雨天单价高，宁愿去风里雨里穿梭，赚快钱。

任何事物都有着两面。这些天看到湖南岳阳平江的洪水泛滥，我问远嫁此地的妹妹家乡可好。她说她们家鱼塘的鱼都跑光了，她们家的几亩薄田也淹了，还好房子没事。

再想到老家阎良的乡下，上一次我陪着母亲去看土湾的地，已经变了鱼塘，城里人正在那里怡然自得地钓鱼呢！

又去看西坡的地，因着盖房拉土打地基，这里的地就显得北高南低，一下雨，一半的地泡在水里，也种不成粮食了。

再看看新闻里的河南大旱，就让人哭笑不得。造物主为何如此惩罚我们？我们需要好雨的时候，它迟迟未来。我们不需要的时候，它汹涌滂沱。

杜甫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如今酷暑的夏日，只期望好雨留给有需要的人，别再折磨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