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華溪民国故事（五）

周先备

千古功臣周鸿勋

民国第一功臣周鸿勋，辛亥革命期间驻军牛华溪四十天，各路同志军首领纷纷慕名而来与他共谋国事，一时间牛华溪成了川南反清中心。今天讲周鸿勋来牛华溪的故事

牛华溪猪市坝码头。摄于70年代。（朋友提供）

清朝末年，反清浪潮席捲全国。成都保路运动闹得最凶，清政府从武汉调兵镇压，武汉空虚，革命党趁机起义，这才有了著名的武昌辛亥革命。

周鸿勋，字济生，郫县人，素有大志，曾立誓言，不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终生不娶。

1903年周鸿勋考入成都警务学堂，学校闹学潮，他在学生中传播戊戌变法思想被通缉，得到消息后逃往云南，在法国人的滇越铁路工地打工为生。

两年后学潮平息，周鸿勋回到郫县。他文化基础好，写得一手好文章，正赶上川边巡防军招人。他想，乱世唯有从军，方能成大事，于是考入川边巡防军当了一名录事（文书）。

多事之秋的1911年，所在巡防营戍边多年后调回邛州休整。讲义气善交江湖豪杰的周鸿勋，一到邛州便与当地的袍哥大爷们结成生死之交，并秘密在巡防营中组建哥老会，传播反清思想。

周鸿勋为人豪放，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尝，薪水用得精精光。朋友劝他积攒点钱成家，他笑道：“无家好闯江湖，大丈夫四海为家。”众士兵对他崇拜至极，唯其马首是瞻。

1911年9月7日，保路同志军成都起义，川西10余州县响应，聚集在成都四周围攻成都。

防巡营接到前去镇压的命令。周鸿勋带了几名士兵直闯管带黄恩翰室中，请求黄不要去镇压同志军，黄恩翰轮起眼睛掏枪吼道：“你几爷子要造反呀？”周鸿勋眼抉手快，一枪将其击毙。

周鸿勋随即召集士兵讲话：“清庭腐败，出卖路权，杀我同志，我辈今日不起义，将来必为国人耻笑。现在正是为国効力的时候，愿意起义的跟我走。”

拥护者甚众，一致推举周鸿勋为统领。遂后周率部攻下新津，新津当时叫武阳乡，部队更名为中华同志军武字营。接着攻下双流城，追击清军直至红牌楼，再退守双流。

这时攻打成都城的各路同志军，已被四川总督赵尔丰击溃，听说周鸿勋占据双流大惊，于是调来大部分成都守军猛攻双流城。双流无险可守，周鸿勋身先士卒，奋力抗击，双方损失较大，相持几天后周鸿勋撤退到新津固守。

此时同志军也有几路人马汇聚新津，统称南路同志军，号称十万之众。大家推选候宝斋为总统领，周鸿勋为副总统领。

此时从邛州传来情报，说邛州州牧文德龙得知清军兵临新津，便与反动举人叶崇文密议，商请雅安巡防军来邛州夹击新津。

周鸿勋当即带了五十轻骑直奔邛州，偷袭邛州衙门抓了文德龙、叶崇文，并于当天枪毙示众。并推举哥老会首领何歧山，代替州官主持政事。

处理完政事，周鸿勋迅速赶回新津。候宝斋见周鸿勋遇事如此沉着勇敢，自觉不及，遂请周鸿勋为总统领，自降为副总统领。

南路同志军新津坚持了十余天，终因同志军多为乌合之众，被清军击败。1911年10月1日，周鸿勋带了一百多人往雅安转移。

先攻下了名山县，原打算联系雅安同志军一道打雅安，但没联系上，自知仅凭自己的兵力很难立足。

有位叫范爱众的部下建议说：“我有个陆军小学堂同学邓友于，在乐山牛华溪盐务巡防营当管带，素有排满思想，与我常有书信来往，不如投奔他处，再谋发展。”

周鸿勋觉得有道理，带了部队经洪雅、夹江，于1911年10月19日来到牛华溪。

范爱众先入牛华溪见邓有于，说明来意，邓友于两手一拍：“我拥护共和，同情革命，只是孤掌难鸣，欢迎周统领前来合作。”当天把周鸿勋的部队迎入牛华溪，安置在南华宫。

南华宫原是广东盐商建的会所。周鸿勋来牛华溪驻军于此。

晚上，邓友于在牛华溪兴隆街花溪酒楼为周鸿勋接风洗尘。席间，邓友于举杯道：“久闻周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周鸿勋抱拳道：“新津一战，败军之将，惭愧惭愧！还当感谢邓兄，赐兄弟栖身之地。”邓友于说：“江津一战，虽败犹荣！不出十天，引发辛亥革命，你这把火呀，快烧遍全国了！”两英豪把酒抒怀，纵论天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憾。

喝酒之间，邓友于谈起五通桥巡防营，说管带蒋文恺死脑木壳，愚忠清廷，劝他识事务，还遭他漫骂。周鸿勋问：“他手下的人如何？”邓友于说：“多数拥护共和，只是慑于蒋文恺，不敢发声。”

周鸿桌子一拍：“你我联手，怕治不了区区一武夫？”

第二天，周鸿勋与邓友于带上部队，直奔五通桥盐务新村，把盐务巡防营包围起来，然后带几名士兵直闯蒋文恺办公室。

蒋文恺见邓友于突然来访很诧异，问：“邓管带，啥子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邓友于说：“周将军的国民军昨天来牛华溪，我部已加入，今天来五通桥，邀你加入国民军。”

蒋文恺嘿嘿冷笑道：“同志军都是些乱臣贼子，日后必遭满门操斩。”周鸿勋吼道：“辛亥革命，天下响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敢在老子地盘上训人，来人，给我捆了！”蒋文恺向手下人下命令。早有准备的周鸿勋一行人刷刷刷，几支短枪已对准蒋文恺脑袋。

把蒋文恺押到操场，周鸿勋对天鸣了一枪，隐藏四周的部队纷纷端枪出来，把蒋文恺的部队围在中间。见此阵势，蒋的部下纷纷表示拥护共和。

周鸿勋宣布：“蒋文恺反对共和，罪当立诛！”随即枪毙了蒋文恺，并把防巡团收编为川南国民军。

可怜的蒋文恺，辛亥革命才爆发十天，啥是辛亥革命都没搞清楚，就糊里糊涂做了清朝的替死鬼。

回到牛华溪，周鸿勋仍住南华宫。收编牛华溪和五通桥两个巡防营后，部队括大到五百多人，此时他想的是如何扩大战果，上取乐山下取犍为。

这时，一支胡谭统领的同志军派人来联络，相约赴犍为攻打县城。周鸿勋如期开赴犍为，与该县防军统领朱登五所部千余人血战三日，因胡谭爽约，攻城不下只得退守牛华溪。

为了吸纳各路同志军，他冥思苦想，写了一篇邀约各路同志军来牛华溪的告示，题目叫《中华国民军邀集革命同人启》。告示文采飞扬，气势磅礴，读之热血沸腾，大有骆宾王《讨武曌檄文》之遗风。

原稿收藏于井硏县史志办，全文一千三百余字，这里择其精华以饗读者：

窃闻智慧乘势，知机用时，虎伏必搏，兔穷反噬。故时至不乘必遗后悔……（清朝）竟将全国干路奉送外人，使外人吸我膏血，入我心腹，塗我肝脑……七尺尚存，安与共日？满腔热血，痛洒正在斯时；大局河山，挽回视兹一旅……共和创政，平等分疆。直抵黄龙城，痛饮自由酒一盏。……莽莽神州，好英雄，健男子，盍投袂而起，负剑而来！

告示写成，周鸿勋在牛华溪石印局印了若干份，派人潜入乐山城四处张贴，闹得满城风雨，纷纷传说周鸿勋联络了各路同志军，要攻打乐山城了。

不久，成都新军起义杀了总督赵尔丰，次月四川军政府成立，并宣告四川独立。嘉定知府李立元迫于周鸿勋的压力，终于下决心宣布拥护共和，就这样辛亥革命在乐山避免了一场血战。四川独立后，四川军政府委任李立元为嘉防汉军统领。

李立元是前清贵州开州进士，在四川各地多年为官，受民国政府封官后总觉有负皇恩，五请辞职，皆未获准，他委府印于县令哈锐，挂冠回乡，十年后老死桑梓。为感念他的功德，乐山先民在高西门蟆颐山上为他建了生祠。

周鸿勋见嘉定府已归附民国，乐山地盘上已无用武之地，这时，荣县的秦载赓和威远的王天杰派人来牛华溪，说自贡的清军顽固不化，邀周鸿勋前去剿除清军残余。

周鸿勋率部千余人进驻荣县，被秦载赓，王天杰等推为川东南同志军统领。周鸿勋部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很快剿灭了自流井、贡井的清军。

驻军自贡，一千多部队要吃要喝，于是找自流井大盐商王禹本等追收税款。王禹本是奸商，勾结驻叙(宜宾)滇军黄敏成部，以“援蜀”为名开到自贡。周鸿勋想，都是国民军兄弟，竟表示欢迎而不加戒备。不料，营房被滇军偷袭，同志军大都牺牲，周亦被俘。

民国元年(1912年)正月初，周鸿勋即被滇军杀害于自流井盐锅坝(今自贡沙湾码头)，年仅二十八岁。惜哉，民国第一功臣，未死于起义战场，却蒙难于同室操戈！

噩耗传出，举国悲痛，各地设祭志哀，挽联无数，唯雅州罗子舟一副最为有名：

唯公一呼，起大陆龙蛇，前者既仆，后者又兴，旬日内还我河山，赢得口碑皆战绩；

凡兹百姓，皆圣人刍狗，国魂已归，君魂不返，幽冥中负此良友，今来挂剑又秋风。

周鸿勋来牛华溪，民国史多有记载，太简略，比如周邓联手杀蒋只记了一句：“次日去五通桥，枪毙管带蒋文恺，收编巡防营。”

今天讲的故事，是多年前茶馆所听，比史料精彩多了。

打桥字牌的老人。1992摄于㮟㮟店。（网友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