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叮当响（续）

老林

　　在美国加州旧金山，有一种已经运行了150年的古老缆车（Cable Car），是目前世界上仅存的人工操作的客运缆车。

旧金山依山靠海，旧有“垂直城市”之称，市区街道直通海边，像滑梯一样又陡又直。居民走出家门就要上坡下坡，自从有了缆车，旧金山人再也不用乘马车出行了，想当年，定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

当有轨电车以及后来的汽车时代到来时，作为旧金山交通工具的缆车并没有完全被取代，它不仅特别适合旧金山的地形，作为宝贵的交通遗产和旅游资源，继续书写着旧金山的历史，成为城市闪亮的名片，每天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链接我的美篇：缆车叮当响

　　坐缆车游览美丽的旧金山，是一种爽快又刺激的体验，穿行于旧金山起起伏伏如驼峰式的街道之间，缆车快而不失稳，轻而不飘摇，在蓝天与海风衬托下，叮叮当当而来，渐入佳境，把沿途美景看得恰到好处，这时候，突然感觉缆车就是专门为旧金山定制的城市礼物。

　　看官要问，缆车是什么样的车？它的工作原理是什么？也许，连老旧金山人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匆匆过客了，我们还是从一根看不见的钢缆说起。

1869年，在矿山搞矿石采运的工程师哈利迪构思了一个用钢丝缆绳牵引有轨车厢的技术方案。设计将钢缆隐蔽于地面铁轨下面的缆槽中，地面上可见的槽口很窄，能够容得下钢缆和缆车之间的连接机构即可。他认为，旧金山道路的斜度和长度难以置信，他的方案最适用于旧金山的路况，当然，那个年代还不讨论环保问题。

旧金山缆车的一条线路有几千米长，钢缆的长度是线长的2倍，缆车采用114股钢丝捻成，钢缆直径3.2厘米，估计每条线路的钢缆重量达几十吨，如此之大的钢铁长龙隐密于两条轨道的下面。

　　走进位于美臣街的旧金山缆车博物馆（离旧金山中国城很近），机器轰鸣，热浪滚滚，数台功率为380千瓦的电动机驱动钢缆绞盘转动着，缠绕在绞盘上的钢缆，在地道里匀速运动，这里的绞盘是主动盘，它和缆车终点的被动盘组成环路，为线上各辆缆车提供动力。缆车博物馆即展示了旧金山缆车的来龙去脉、故事趣闻、实物原型，同时也是现有三条营运缆车的动力车间、总控中心和检修厂，是缆车系统的心脏和大脑。

　　运行于鲍威尔-海德线的缆车，是旧金山现存的三条缆车线路之一，从鲍威尔总站发车开始上坡，过加利福尼亚街后开始下坡，继续向西拐进杰克逊街，到达海德街后向北，道路坡度达21%，是最陡峭的一段，路过这里，游客不禁发出尖叫。

　　其实，缆车上坡时速度并不降低，下坡的速度也不会增加，缆车的速度总是等于或小于地面下钢缆的移动速度，全速行驶的缆车车速为每小时15.3公里，即钢缆的移动速度。至于缆车行进中的加速、减速、刹车，完全由缆车司机调节，和钢缆的移动速度没有关系。

　　旧金山缆车上没有发动机，头上没有电缆支架和滑触电线，也没有驾驶台和驾驶室，也用不着方向盘，操控缆车的司机全靠操作杆和刹车杆控制缆车的安全行驶。哈利迪巧妙地设计了一套新颖的缆车操作装置-抓握器，这项设计是缆车系统的核心技术和专利，因其简单而可靠，沿用至今。

　　这套操作装置安装在缆车前方居中位置，车上开了一个约1.5*0.5米长圆形的孔洞，操作杆和刹车杆通过洞口从路面上的槽口伸下去，操作杆底部，也就是路面以下，有像巨大的钳子一样的抓握器，它能够握住移动着的钢缆。刹车杆与车轮上的刹车片联动，扳动刹车杆实现对缆车的减速和制动。

　　当抓握器握住钢缆的力度较小时，钢缆会滑过抓握器，缆车失掉了一些速度，当抓握器紧紧夹住钢缆时，缆车与钢缆同速，即获得缆车的最高车速。

　　显然，抓握器夹持力的大小决定了缆车的车速，缆车司机通过操作杆和刹车杆的配合，调整缆车的速度。逐渐拉紧操作杆，逐渐松开刹车杆，车子加速。反之，逐渐放松操作杆，逐渐拉紧刹车杆，车子减速。

　　驾驶缆车比驾驶汽车更不容易，缆车司机拉动操作杆，是个力气活，旧金山缆车满客时的总重量有10吨重，所以，驾驶缆车的司机个个身体魁梧健壮。由于各种条件的影响，操作杆上无法准确地刻划力度的大小刻度，因此，缆车司机全凭自己对车速和夹紧力的“手感”操作，他们都是熟练的“大力神”和“车把式”。

　　对于旧金山缆车系统来说，地下的钢缆和地面的缆车，都会遇到转弯和十字路口交叉的情况，哈利迪的工程师们专门设计了地下转轮和地面信号指示，沿线地面上有“X”，意即所有缆车必须停止，沿线有黄色标识“LET GO”，专门表示缆车接近交叉路口时，司机必须松开抓握器，将钢缆脱离落下，这些设计保证了缆车安全行驶。

　　无需质疑，旧金山缆车的制动必须绝对可靠，缆车设置了三套独立的制动机构：缆车前后转向架上配置刹车片，驾驶员用踏板制动前轮，售票员在后部用手摇制动后轮；在缆车底盘和轨道之间配置蒙特利冷杉木（现在改用花旗松）磨耗块，由驾驶员施压产生摩擦力，烧焦的磨耗板每72小时更换一次；紧急情况下，驾驶员可通过紧急制动手柄将一支约4厘米厚，50厘米长的钢板楔入地面开口槽，使缆车快速停止，楔死槽中的钢板往往要用气割切除后取出。

　　旧金山缆车没有外接电源，车内不设发电机，缆车的照明、信号灯等仅靠车载蓄电池供电，车辆停运期间需要充电。直到2018年，旧金山缆车将传统的白炽灯灯泡更换成LED灯，提高了车内外的照度，同时节省了电力消耗。

　　人们将旧金山缆车叫做叮当车，是因为缆车发车前和行进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缆车的车钟信号，旧金山缆车拒绝使用电动车钟，仍然延续着用手敲钟的传统，在缆车始发站，司机经常会邀请乘客们敲响车钟以示将要出发。缆车行进中，一声钟声表示停止，两声钟声表示继续，乘客们也许不在意，其实是缆车司机之间专用的沟通语言。

　　旧金山缆车只能前进不能倒退，缆车到达终点站后，司机会完全松开抓握器，让钢缆落下，缆车靠惯性滑行到地面转盘的轨道上，司机们下车，和终点工作人员一起，用力推动转盘转动180度调头，将转盘上的轨道对准路面上的轨道，并且用定位销固定转盘位置，这时候，司机们再一次用力把车推向返程的轨道，让乘客准备上车。这个有趣的、重复了100多年场景，每天都会引来游客们围观。

　　简单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最好的东西一定是简单的。旧金山缆车系统并不是伟大的技术发明，也谈不上工程奇迹。150年前，哈利迪提出缆车设想的时候，一度遭到议员们非议，还有人说，关于他看到马匹摔死旧金山街头的故事纯属虚构，他发明缆车的动机就是为了赚钱，马的故事是一个伟大的行销。

我们把争议放在一边，旧金山缆车造福150年，我们完全有理由说：缆车是简单的-可靠的—实用的—-有人缘的——甚至是最好的。

致敬，一个普通的机械工程师，旧金山缆车之父，安德鲁·史密斯·哈利迪。

　　本文照片手机拍摄，2024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