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竹园

杨利君

今天在平湖生态园，看到这蓬竹子，想到了老家的竹园。

那时候，如果你在我的家乡迷路了，找不到人问路，或者要找地方借宿，找竹林就对了！有院落的地方，必有竹林，那高高的凤尾竹，随风摇曳，笑看着人间烟火。我就是在这样的竹园里笑着，闹着，哭着，恼着，长大了！

我家所在的院子，叫余家院子，是个大院子，集中住着二十来户人，因此有两个大竹园，我家屋子旁边就有一个。竹园不但提供我们院子里所有人家的竹篾需求，比如要用到竹篾的背篓、撮箕、筲箕、锅刷、篱笆等等，也提供妈妈们纳千层底的必要配件“笋壳叶”，还提供烧饭用得到的竹叶，更重要的是竹园还是我们倾倒垃圾的地方。竹园也是我们一帮孩子玩耍的重要地方。

小时候，我们在竹园里捉迷藏，虽然容易被找到，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往里藏。我们熟悉每一蓬竹子，知道哪里可以躲，也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一到放学或者假期，竹园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一种虫子，喜欢把新长出来的竹叶卷成一个卷，用白丝封边。我们时常三五个伙伴一起，各自拿着瓶子，去找这种小虫来喂鸡。我们一丛丛竹枝地找，看到卷起来的叶子就徒手剥开，大多数都能找到那条虫，或是乳白的，或是淡绿的，它一见到阳光就拼命往竹叶深处钻，可是它哪快得过我们的手，只要稍稍露了身形，必定会被我们扯出来。我仗着胳膊长跳得高，故意去挑战那些高处的卷叶子，一跳一拽，竹枝就在我手下低了头，如果恰巧又剥出一条虫来，就能收获一群伙伴羡慕的目光。

竹园里倾倒垃圾的地方，是我们寻宝的地方。我们需要捡子的“子”了，就去竹园里找碎瓦片，把它们敲打成需要的大小，这时候还有棱角，得找个硬的地方去磨圆。我家厨房就在竹园边，我们就经常去厨房的墙上磨，能把石头墙都磨出一道道凹痕来。瓦片是“子”的普通版，如果我们有幸淘到一块碎瓷片，那就是“子”的plus版了。我们还捡洗衣粉袋子，剪成一条条的做成一个个蓬松的大毽子。如果有幸能见到一节两节废电池，可以在伙伴那里得瑟半天。我们把废电池敲开，丢掉黑色的石墨粉，把正极的塑料盖留下，有时候也把负极的铝片留下，等攒够一定数量再去换几个算盘珠子，穿成一串，这是我们丢沙包、跑五圈、修房子的最拉风的道具。只要手里有一串电池盖，分分钟集齐想要的伙伴一起玩。

我还在竹园里放过凉椅，一种可折叠的躺椅。夏天的午后，捧着一本书或者一张报纸，坐在凉椅上细细地读，累了就把书往头上一盖。听着远处声声的蝉鸣，摇着蒲扇带来丝丝凉风，偶尔也有风穿过竹林，摇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慢慢地就睡着了。

有时候我也讨厌竹园，希望竹子们都消失掉。

每次大风的时候，竹子的腰都弯得很低，它们像一把把大扫帚，把厨房屋顶的瓦片都扫乱了，有些甚至掉在地上碎了。大风过后，我就得爬上屋顶，把吹乱的瓦片重新整理齐，坏的瓦片换成新的，一个上午就耗费没了，这时候我就希望没有竹子，没有竹园。

有一阵迷上了种植，我先是去同学家里要了一种花种子。她家种在地坝边，一年就能长很大一蓬，开满白色的小花，我也兴冲冲地种了，可是怎么也长不好，妈妈说是因为竹子根太多了，太霸道了。于是我从别处搬了好多土，围成一个小园子，种了栀子花，满心欢喜地盼着它开花。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虽然个子长了一点点，还是瘦瘦小小的，妈妈说是竹子挡了阳光。这次我改种丝瓜，让它顺着竹子爬。丝瓜真是好样的，每天都在往上爬，在竹叶上开出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很快丝瓜就能看见了。眼看着丝瓜一天天长大，可是我就是摘不着它，竹子太高了！我讨厌竹子！再也不在竹园边种东西了！每天盼望着家里能修个平房，我好在屋顶种满喜欢的花。

竹子的根真的是延伸很大，竹园边上的庄稼长势明显没有其他地方好。竹园边上，有一块田是隔壁院子的，那家人水稻种得马马虎虎，收成不好，就拿我们院子的鸡出气，特别是我家的。他每年都在稻田里撒浸了毒药的米粒，只要我们的鸡一去，一准被药死，妈妈舍不得把鸡关笼子里，就让放暑假在家的我去稻田边守着鸡，不要让它们下去田里祸害稻子。我坐在凉椅上，脚下踩着收集竹叶的工具“刮刮”，它一动就发出声音，能把鸡吓跑。我一边看书，一边踩，有时候看得入迷就忘了踩了，胆子大的鸡就突破了防线，被药死了，我也差点被我妈打死，这时候我讨厌鸡也讨厌竹子。

竹园边上也有杂树，不过都长得不高，这正合适我放羊。有一个周末，我带羊去竹园边吃槐树叶，为了省点路，我就没有走平时踩出来的路，而是从一米左右高的坡跳下去。结果，踩到一个碎酒瓶底，脚板底差点被扎穿，血从鞋子边上溢出来，一步一个血脚印。学还得上，我妈只好背着跟她一般高的我去镇上坐车，又把我背到寝室，脚底很痛，心里很内疚。后来我就少去竹园了，可能也是因为我长大了……

转眼之间，离开老家二十几年了，回去了几趟，竹园还是那座竹园，只是现在的小朋友很少再去里面玩了。那些在竹园里笑闹的我们，大多都离开了老家在他乡安了家，那座竹园，那座竹园里欢乐的日子，只能出现在我们的回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