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知味(合集)

瀚海沧浪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1.粯子粥 </span></p><p class="ql-block"> 很小的时候,我从“元麦粯子小麦面”这句农村习语中弄清楚,原来粯子就是元麦磨成的粉。后来还知道,有的地方也用大(代?)麦和玉米粉作粯子的,我们却总不太习惯,香味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粯子粥是靖泰一带人过去的主食,尤其我们的上几代人,甚至有一天三顿粯子粥喝了大半辈子的。</p><p class="ql-block"> 见过食量大的成年人,一顿能喝一中号砵子粥,很惊人,他们干活力气也大得惊人。</p><p class="ql-block"> 老辈人生活十分节俭,在喝粥上也有体现。我见过他们喝完粥后,还伸出舌头,将碗内粥沫舔得干干净净。还有喝粥喝出技巧的,一只手托着碗底坨坨,手腕轻转,嘴唇沿着碗吸溜,“呼噜噜”一阵响,碗旋转一周,粥汲下去半寸。我试过,都做不到,没那份功力。</p><p class="ql-block"> 我有张最早的老照片(约4岁时),就挺着个圆溜溜的肚肚,估计刚喝过粥。少年时,我曾有过一顿喝三碗粯子粥的饭量。其实粥很汤(稀),光可鉴人,并不熬饥,几泡尿后就饿了。但这是生存的需要,所以也曾流传过俗语:粯子粥灌灌,养个胖倌。至少我们幼、童、少年时期是从中汲取了大量生长、发育所需的营养。</p><p class="ql-block"> 从小被培训做家务,烧粯子粥是极重要的项目。熟练后的操作是这样的:米(很少量的)在水中煮熟后,一手持铜勺在沸腾着的锅里搅动,另一手握着盛有少许粯子的瓢把,抖动手腕,则粯子纷纷扬扬象落雪般洒入铜勺舀起的沸水中。这就叫扬粯子,蛮形象化的说法。</p><p class="ql-block"> 扬完后,盖上釜冠盖,闷一会。这时人得看着。揭开盖看时,如果粥沬已潽至锅边,得赶紧用铜勺舀两下(即扬汤止沸),或加点冷水。顺手拿过食碱,在沸汤中溜一下,再盖上釜冠焐一阵子。这样煮出的粯子粥呈红色或浅褐色,沒有麦腥味,还更香更黏糊,非但视觉不错,口感更佳。技术关键则在扬粯子的功力,整锅粥沒有一粒粯子疙瘩。</p><p class="ql-block"> 还有个简单操作法:将粯子在凉水中用筷子搅开,倒入沸水中,用铜勺在锅中搅拌,效果也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我和大多数家乡人一样,对粯子粥情有所衷,不完全因习从小习惯的养成,而确实也喜欢粯子粥那天然的麦香,觉得比米粥有味,更比泡饭的淡水气好多了。烧得好的粯子粥,细品起来的感也很特殊:入口粘稠适度,清爽丝滑。</p><p class="ql-block"> 冬天喝粥暖胃热身,不仅填饥,且能御寒。夏天则更有风味了,我喜欢早晨盛一砵粥置于风凉处,中午饭前,先喝一碗凉透的薄粥,感觉比任何冷饮都好,那凉爽劲直入肺腑,顿使胃口大开。</p><p class="ql-block"> 过去粯子粥是主食,后来富有创造力的靖江美食界,又将它推上了大雅之堂。到了每年的汤包季,粯子粥成了新宠。在饱餐一顿蟹黄汤包后,口中浓香正腻,这时喝一碗汤溜溜的粯子粥,令人立刻神清气爽,舒畅剔透。粯子粥化腻消食,立竿见影,有人戏称为:靖江咖啡。 </p><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时起,“粯子粥馄饨”又被从家庭饭桌推荐上了大小饭店的餐桌。要说这个创意也是别出心裁,将馄饨煮在粯子粥锅里,那薄皮中半透青绿色馅的馄饨,在浅红(褐)色粥汤中沉浮,这视觉画面就很诱人。而粥的麦香和馄饨馅料的掺合,味道互相渗透,互相扶持,相得益彰。连我忌食馄饨的人,见到也忍不住来一碗尝尝,解解馋。</p><p class="ql-block"> 近几年粯子粥虽难得吃,但还是偏执地喜欢着,喜欢它的乡土气,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2.馒头</span></p><p class="ql-block"> 据查:北方称无馅的为馒头,有馅的为包子。南方有馅无馅统称馒头。</p><p class="ql-block"> 其实不然,现在南方大多数人称有馅的为包子,如“富春包子”,“蟹黄包”,“生煎包”。但靖江人比较特别,有馅的都称馒头,加个定语,如:肉馒头、菜馒头。没有馅的则叫实心馒头,但对做成长条椭圆形而无馅的,则称为面糕。</p><p class="ql-block"> 再查:“馒头”一词最早指含馅的馒头,“包子”一词始于宋代,“包子”和“馒头”的称谓,到清代才渐渐分化。</p><p class="ql-block"> 原来靖江的说法是最靠谱的。</p><p class="ql-block"> 过去靖江的习俗,春节前每家每户都是要做馒头的,被列为和吃年夜饭同等重要的事。我的体会:做馒头是花费最多时间、工序最为复杂、技术要求最高、最聚家庭人气的家务劳动。</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在外婆家做馒头的情景已比较模糊了,只觉得外婆很能干,似乎承包了全部程序。我只是在刚脱笼的白面馒头上点红,以示区别馅料的不同。</p><p class="ql-block"> 60、70年代,一般人家除了过年,平时是不做馒头的。要吃就去街上小吃店买,已记不清价钱了,反正比油条、烧饼贵。那肉馒头个头很小,其中肉馅是个小圆子,一口就进了嘴,但味道特别好,反复嚼都舍不得下咽。</p><p class="ql-block"> 在农场插队时,逢大忙季节,食堂常蒸馒头给我们加油水,只是馅芯用的是种猪队淘汰下来的老公猪老母猪肉,可比嚼不动的红烧肉好吃得多。因此,一听说食堂有肉馒头卖,知青们蜂拥而上,一买一脸盆。</p><p class="ql-block"> 有调皮的家伙偷偷溜进厨房,趁人不注意,掰开馒头,一口吞下肉馅,又将面皮壳子合起来,扔进馒头堆。结果有人买到了空心馒头,揪住炊事员要打架。</p><p class="ql-block"> 平时农场食堂只做面糕(实心馒头),我们吃起来嫌口淡,于是去食堂弄来猪板油熬成的脂油,将面糕切片,开油锅炸得焦黄酥脆,入口味道好极了。谁知许多年后,靖江的饭店、餐厅流行起一道点心,名曰:油炸馒头片。</p><p class="ql-block"> 特别怀念父母在世时,我们弟兄三家大大小小聚在一起忙着做馒头的热闹时光。 </p><p class="ql-block"> 妈妈最是性急,早几天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去采买所需物品,并催促大家协力准备各种馅料;爹爹将家中那副竹蒸笼拿出来整修好,并编织一条长长的草辫子(用于围住蒸笼与灶台的缝隙,更能圆气);我的主要任务则是提前一天和面、发大酵。</p><p class="ql-block"> 做馒头的当日,全家老少齐上阵,爹爹负责砍柴烧火,保持灶膛内烈火熊熊;弟兄、妯娌们围着八仙桌包馒头;我干最费力的活,揉面、摘面坯(老岸话称脐子)、和父亲合力上笼脱笼;孩子们在房间内玩耍,或象我小时候一样,给馒头点红……屋内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一片温馨祥和。</p><p class="ql-block"> 如今过年,已没有多少人家自己做馒头了,一般自备馅料去店里加工。于是年前的街道,日夜蒸汽氤氲,馅味飘香。</p><p class="ql-block"> 现在最红火的是季市酒酵馒头,说是用米酒发的酵,麦香和酒味融合,嚼起来既松软又有咬劲,在靖江成了品牌,风靡当今。</p><p class="ql-block"> 记起我上小学时,江南孃孃(姑妈)做的酒酵馒头才真正的好吃,浓浓的醇厚米酒甜香,至今难忘。我那时年幼,没学会怎么做,可惜失传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遗憾的事。年轻时,我主持家中做馒头事务许多年,一直没掌握好老酵的发酵技术,做出的馒头虽有劲道,却发得不是太足。这几年在家闲得无聊,经常自己做馒头,有馅的无馅的都做,全凭兴致。用的是鲜酵母发面,技艺却日臻完善,馒头发得既中看又中吃。可惜爹妈尝不到了。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3.锅 塌</span></p><p class="ql-block"> 有一些儿时吃过的、常吃的、困难时期救命的、贫穷年代熬饥的、身体发育期急需的食品,虽然食材是本乡本土的,制作是简单而家常化的,但其味道却永远铭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偶然回想起来,意韵悠远,胜过后来和现在吃的许多佳肴美食。</p><p class="ql-block"> 比如锅塌,就是我们这一带十分流行,很具地方风味的食物。</p><p class="ql-block"> 最早关于锅塌的记忆,是在外婆家。我踮起脚尖,方能在灶头边看外婆摊锅塌,不过她称之为油塌烧饼。她先将面粉打成糊状,再在烧烫的铁锅底部刷些油,倒入面糊。外婆手执铲子,快速、熟练地将那一坨面沿着锅底摊开,一边问我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一边在灶里边的罐子中撮一些绵白糖,撒在已些微微发黄的面皮上。待得靠铁锅的一面呈焦黄色,即刻铲入盆中,锅塌的香味也在灶上弥散开来。</p><p class="ql-block"> 外婆摊的锅塌很有型:皮薄、溜圆,口感更好:一边酥脆,一边湿润,咬嚼起来很有筋道。</p><p class="ql-block"> 有时,外婆还会打一个鸡蛋,将蛋液用铲子在锅塌上再摊一层。成品是一层蛋皮粘合在锅塌上,味道更鲜美。</p><p class="ql-block"> 外婆的手艺,也在我家得到传承。我们在学习做家务时,也学会了摊锅塌,但无论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外婆又薄又匀的水平。</p><p class="ql-block"> 最家常的锅塌是不加任何馅或佐料的,只滴几点油星。尤其在困难时期,粮食十分紧张,即使锅塌也难得吃到,往往是为了改善伙食,或家里来了客人,临时提高伙食标准,才会摊一两张锅塌。偶而因为烧的粥太汤了,为了有力气干活,为了孩子们的身体成长,摊锅塌无论如何也算得是加餐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下放时,一家人都参加生产队大忙(我是义务劳动,不拿工分),在下午工间休息时,也入乡随俗回家吃点晚茶。最讲究的晚茶,则是喝一碗凉好的粯子粥,配搭一张现摊的锅塌。使得我们立即从疲劳和饥饿中“满血复活”,又可回到田里大干一场了。</p><p class="ql-block"> 靖江有道菜,名为锅塌蜆子汤。是将摊好的锅塌切成条,下锅和蜆子一起煮,加把韭菜,撒点葱花蒜叶,那味道其鲜无比,我私下命名为“天下”第一鲜。</p><p class="ql-block"> 其实这既是道菜,也可作主食。记得我上高中时,平时在学校寄宿,星期天回家。有一次父亲带我们弟兄仨,在柏木桥下摸了些蜆子,又在埭上腰沟里掏到几只大河蚌(老岸方言称:歪子),摊了几张锅塌,煮了一大锅蜆子(歪子)咸汤。我一气吃了三碗,高高兴兴地去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锅塌一直流传于民间,几乎家家会做,各有巧妙不同而已,因此口味也很家庭化。锅塌蜆子汤竟然登上了大雅之堂,变身为许多家饭店和餐厅的招牌菜,堂而皇之地成为靖江美食菜谱中之一员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街头有现做现卖鸡蛋煎饼的,生意很好,尤其摊点设在学校门口的,一到放学,围着一大圈学生。我走过去一看,那饼的形状有点象锅塌,但料加得太足,油色发腻,味道杂乱而呛鼻,根本没有老式锅塌的清香,一点也引不起我的食欲。那制作“工艺”也与摊锅塌不同,是在一块平铁板上用油煎的,怪不得没有原生态的锅塌的柴火香味呢。</p><p class="ql-block"> 到网上一查,大吃一惊,原来全国许多地区都有锅塌,原以为只是我们这一带的传统特色呢。仔细一分辨,和我们这里的锅塌基本不是一回事,其制作、馅料、食用方法都有明显差别。比较下来,我们的锅塌朴素、清淡,乡土气更浓。</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4.馄 饨</span></p><p class="ql-block"> 在靖江饮食榜上,馄饨是位列粥、米饭、面条之后的第四号主食。若从喜爱程度上来讲,可能居第一位。</p><p class="ql-block"> 虽然馄饨是大众化食品、家常饮食,且流行于许多地区,但却具有各自鲜明的地方特色,乡土情味,还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拿名称来说,我们邻县(市)泰兴,就称为扁食。有一年去广州旅游,点了份云吞,端到面前,方知就是馄饨。</p><p class="ql-block"> 馄饨太普通了,否则可列于“非遗”。因为许多我国重大传统节日,和家族、家庭的重大活动,都有吃馄饨的习惯,或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仪式感很强,并具特殊意义。尤其体现在祭祀神灵、祖先的有关“节”之中。</p><p class="ql-block"> 吃馄饨可以浓化亲情,增进友情。</p><p class="ql-block"> 大家庭相聚,全体成员在一起边錾菜、拌馅、裹馄饨、下馄饨……边唠家常、论国事,在那氤氲的热腾腾雾气中,特别能体会到家庭的温馨,感受到血缘的脉动。</p><p class="ql-block"> 以前数家住一个大院子,哪家做馄饨,总是先煮一锅,每家送一碗(盆),邻里关系立即升华到“一家人”的亲情状态。</p><p class="ql-block"> 我在靖城中学当教师时,教研组活动常开进某位老师家,热火朝天地“打伙”,忙一顿馄饨,同事间恰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p><p class="ql-block"> 过去家里来了亲戚或客人,是不去饭店的,以馄饨相招待,已是比较高的规格了。这样既节省了人力物力,还显得客气,热闹,温暖。亲情友情,融于一堂。 效果不比八盆、八碗差,也不蚀面子。</p><p class="ql-block"> 馄饨好吃,在于馅芯。靖江人的讲究,在于应时,食材总是用当令蔬菜,不同时期,不同品种,如野菜、菠菜、芹菜、韭菜等等,用肉沫、油渣、或小鱼小虾剁成泥,拌入其中,则更鲜更香。吃着馄饨,尝着时鲜,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随着靖江美食之乡的名气越来越响亮,馄饨也有了提高版、美食版、豪华版,如刀鱼馄饨、鲜虾馄饨、三鲜馄饨、蟹肉馄饨等等。</p><p class="ql-block"> 最有创意的,大概是粯子粥馄饨。将馄饨下在粯子粥锅里,一碗端上桌,那紫红色的粥汤中,飘浮白玉色馄饨,看着就开胃,吃起来更是五味融和,相得益彰。尤其在吃完一大桌山珍海味后,喝一碗具有乡土风味的粯子粥,品几只素菜馄饨,既去油腻,又填肚子,一场饕餮盛宴,方是圆满。</p><p class="ql-block"> 这粯子粥馄饨几乎可以树为品牌,可惜靖江人没有商标注册意识。</p><p class="ql-block"> 名声在外的倒是马桥馄饨,也确实有特点:每只馄饨中包了一只鲜虾,半透明的薄皮子,映出那绿色的菜、红色的虾,加之大骨头熬的汤汁,真的色佳味美。</p><p class="ql-block"> 其实过去的老城区,有数家馄饨店,各有特色,各有忠实食客。比如东门街曾经的乔奶奶馄饨店,半间破旧小屋,可是煮出的馄饨香味,飘出去半条街。</p><p class="ql-block"> 50、60年代,还有走街串巷的馄饨担子,一头是裹好的馄饨和各种作料,另一头挑着个炉子,架着口锅,正腾腾地昂着水蒸汽,正所谓“馄饨挑子一头热”。我却从未吃过这种担子馄饨,因为从小就学会了做馄饨。下放农村时,我还撖过馄饨皮子,是从外婆那学来的手艺。</p><p class="ql-block"> 老实说,我个人并不喜欢吃馄饨,问题出在韭菜馅上,鲜则鲜矣,但我的胃消受不了。三、四十岁时每吃一次,胃痛一次,纯粹的条件反射。有一次胃出血,直接原因就是吃了韭菜馄饨。于是,矫枉过正,将一切馅的馄饨全都戒了。</p><p class="ql-block"> 最近却发现,少量地吃几个野菜馄饨,竟无过激反应,心下大慰,胃病好了!</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5.烧 饼</span></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60年代,府前街转弯处有家烧饼店,门口长年摆着个大炉子,有成人两抱那么粗。每当我从那经过,总会驻足观赏师傅制作的过程,直至热腾腾的烧饼出炉,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那烧饼就叫“草鞋底”,形状也真象鞋底。这种烧饼可谓价廉物美味香,那时仅几分钱一个,比肉馒头便宜,入口酥脆,嚼着有劲道,是我难以忘怀的、童年时嘴馋的食品之一。</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以为草鞋底是靖江的土产,谁知误会了,它是长江对面江阴人发明的,这有据可查。</p><p class="ql-block"> 话归主题:烧饼。</p><p class="ql-block"> 烧饼是面食的一个种类,和面条一样,遍及我国各区域、各民族。若给它编目(录)的话,不知洋洋洒洒会有几厚册?略一思考,就烧饼的制作方法,就可分为:锅摊、油煎、汽蒸、炉烘、火烤等等形式。如以内涵来说,可分有馅,无馅,荤馅、素馅、插酥……。罢了!这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不必徒伤脑细胞。 </p><p class="ql-block"> 正如伟人所夸奖的,“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我们靖江老百姓,在自家炉灶上能做出来的饼,就有许多种。如:大烧饼、懒烧饼、包烧饼、酵烧饼(涨烧饼)、锅塌、山芋饼、北(南)瓜饼、粯子烧饼、荞麦饼、冷蒸(用已灌浆未全熟的麦子,经炒熟后磨压成饼状)……不一而足。</p><p class="ql-block"> 至于非家中自制,而是由吃食店、粮店、食品厂、糖果厂等制作销售的,具有本地特色味道,广受欢迎的饼类,还有:锅盔、卡饼、草鞋底、(季市)大炉饼等等。至于甜脆饼、咸脆饼、马蹄酥、桃酥、麻饼……已非土特产,而属“全国通用”类,只不过本地产品的形状、味道有些差别。过去店家销售还要凭粮票或代粮券,春节更得附加副食品券呢。</p><p class="ql-block"> 幼时曾吃过外婆做的榆树叶饼,是她爬上梯子,从自家后门外那棵大榆树上採摘下的嫩树叶,亲手做的,有一股清涩的味道,散发出早春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还有很值得怀念的,是靖江的老式月饼。曾经凭票计划供应,品种有全清、洗沙、百果、肉松、椒盐等等,其中最实惠的是大众月饼。每年中秋,我去星火商店排队买月饼,拿到手的时候,月饼还有温度。售货员现场用张黄色(牛皮)纸一卷,拿到家时,卷纸已印出了浓厚的油渍。</p><p class="ql-block"> 靖江月饼属苏式,特点是:饼皮酥,馅不板结,入口不沾牙,甜得适度而不浓腻。哪象现在流行的广式月饼,馅料腻得沾牙,加之包装豪华、价格昂贵,实在是太奢侈,吃不出老式月饼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以前最喜欢的零食是咸脆饼和甜脆饼,尤其高中寄宿时,曾因为肚子饿,夜里爬学校围墙出去买过,躲在被窝里象老鼠般“窸窸嗦嗦”地嚼,也因此被告发到老师那儿,受到了批评,犯的是“不勤俭节约”的错误。</p><p class="ql-block"> 前年春节,在菜场看到卖甜脆饼的,突然触动了心弦,遂买了一扎。回家一尝,一股变质的哈喇(靖江话:hāomāo)味,一气之下,全扔进了垃圾桶,从此断了这念旧的想头。</p><p class="ql-block"> 现代烧饼“进化”了许多,无论制作工艺、馅的配制、及外观形状等,洋气而上档次,既有地方特色的升级版,也有引进的洋品牌(如汉堡包),可我总吃不出过去的烧饼那种酥脆的原始香味。说明我们这代人out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6.手撖面</span></p><p class="ql-block"> 外婆家堂屋中的摆设,依稀还有些印象,靠东边板壁处有一张长条桌,拾掇得特别干净,桌面有几个盆盆碗碗瓶瓶罐罐,外婆称这张桌子为面台,是她做饭菜的主阵地。</p><p class="ql-block"> 桌旁简易木架上,置着个陶土材质的缸,外婆叫作锁面盆,比普通的瓦缸要小、要浅许多,比搪瓷面盆要大、要深许多。这锁面盆外边粗砺,内面光滑,是外婆的专用器皿,用来和面、揉面的。</p><p class="ql-block"> 她的术语叫“锁面”,我糊涂了大半辈子都不懂锁是怎么回事,近来才有了顿悟,还是从美食节目中得到启发,原来是保住水分的意思。还能从美容界得到印证,锁即保湿,保住皮肤的水分。可见“活到老学到老”是至理励志名言。不扯远了。</p><p class="ql-block"> 外婆做家务时,我总是脚前脚后跟着,要么勤快地帮她递个物件,要么看着她忙碌的干活过程。所以,要论学做家务,我受她影响最大。可惜年龄太小,最多只能算耳濡目染,当时并没跟在后面学会操作,她也舍不得让我动手。</p><p class="ql-block"> 至今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她撖面。倒入面粉后,外婆一手把着盛着清水的瓢,将水缓缓地倾入面盆,另一只手在盆中搅拌,力图“雨露”均沾,使得所有干面粉弄潮。</p><p class="ql-block"> “锁面”开始,她先用双手反复地搓揉,接着用双拳摁压湿面团,这个程序尤为吃力。据外婆说,也是关键所在,一定要将面揉透揉“熟”,不能有生面疙瘩。后来我感悟到,这就是面食耐嚼,有劲道(筋道)的关键。</p><p class="ql-block"> 锁好的面,留在盆中醒一段时间,作场就转移到面台上了。外婆拿出撖面杖,有一米多长短、手腕粗细;在面台上先洒薄薄一层干粉(玉米淀粉),将醒好的面团用撖面杖先压平,再卷在撖面杖上;接着双手腕在两头均衡用力,推动其向前滚动,面皮在压力下被越撖越薄;一轮之后,再将卷在撖面杖上的面皮展开,掉个面再卷上,为防止粘连,还得不时拍些干粉……如此反复,直至面皮撖到理想的厚度。 </p><p class="ql-block"> 最后将撖好的面摊开,象一匹布练,再以一定的宽度折叠起来,用白(菜)刀切成细长的面条就成了。</p><p class="ql-block"> 很喜欢夏天外婆做的冷面。她先凉好一盆开水,将煮熟的面捞入冷水中过一过,叉入碗中,加上她特制的佐料和配菜(如蛋皮切成丝)。外婆拌的冷面,嚼起来硬决决,滑溜溜,很是馋人。小时候我不懂事,太贪那冷面的口感和味道,经常吃胀肚子。</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妈妈下放,我们在农村安了家,真正过起了农家生活。这时想起外婆的手撖面,我也试了起来,竟然一举成功。</p><p class="ql-block"> 其实从下放返城后,我们家就没吃过几回手撖面。</p><p class="ql-block"> 转眼几十年过去。有一天,我突然灵光一闪,撖回面吧。特意去小商品市场觅得撖面杖,只是比传统的短多了。不管它,将就着用。</p><p class="ql-block"> 很得意,“手艺”没忘,这次又是一试功成,撖出的面条劲道、耐嚼,得到家人赞许。恰巧久居外地的大哥回来,尝了也夸奖不迭。可惜那次撖少了,大家都没有吃过瘾。</p><p class="ql-block"> 这三年疫情闹得亲戚朋友难碰到面,心里越发地想念着外地的亲人,怀念着逝去的先人。手撖面?什么时候兴致来了,再亲手操杖撖面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7.野菜</span></p><p class="ql-block"> 网络段子,说上海封控,苦熬了几天后,许多人粮尽菜绝,想出许多谋生手段,说小区的绿化都被啃了。这纯属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但南京人爱吃野菜却是出了名的,据说南京可吃的野菜有20多种,最喜欢的是“七菜一头”。去菜场转转,正是兴旺时期。于是入乡随俗,这一阵我家餐桌上野菜不绝,每天品种不同,菜品做法也在泛着花头——当然,这都是夫人的功劳,我们家爷儿俩大享口福。</p><p class="ql-block"> 前段时,网上还爆出南京大妈们拿着小铲子,拎着马夹袋,成群结伙去江心洲、八卦洲等地采摘野菜。我们也在散步时遇到一位小伙子,他说送妈妈去挑野菜,耗去的汽油费大大超过采回来的野菜的价值。妈妈的快乐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这也是位贴心的“马褂”,善解母意的孝顺儿子。</p><p class="ql-block"> 这又触动了我的思乡之情。家乡地处苏中,紧挨长江边,物产丰饶,典型的鱼米之乡。当下正是百花齐放、百草齐发的季节,南京有的野菜,靖江大都有。令我意外的是,南京人对野菜的热情,食用野菜的品种,竟超过了我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期曾流传过一首儿歌:怪丫头怪,挑野菜,野菜泼拉得,怪丫头哭(磕?)煞得……。其实我只认得饭桌上的野菜,直到下放农村,跟在村里小伙伴后面玩,才勉强认识了马兰头、荠菜等寥寥几种。</p><p class="ql-block"> 最熟悉的是秧草头,是靖江人的家常菜。我们从小吃野菜是为了度饥荒。记忆中最早的是约4岁时,去新桥五百亩老家,住姑妈家,吃秧草头咸粥,其实没油少米,只切了几块胡罗卜。我吃得很开心,伏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旁边圈里一头瘦不拉叽的猪,哼哼唧唧地闹个不停……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正上初中,学校组织吃“忆苦饭”,每班领到一大桶,是用砻糠或麸子煮的,没放一滴油、一粒盐,其中仅少量野菜。糠极难下咽,野菜到成了抢手货。</p><p class="ql-block"> 其实,靖江是大量种植秧草的,不但人可食用,还可作猪饲料、沤汪潭肥。</p><p class="ql-block"> 插队时,我们不仅吃秧草,还吃过红花草,那也是作猪饲料的。我觉得吃口不差于秧草,似乎还细嫩些。</p><p class="ql-block"> 其实秧草还是登得了大雅之堂的。靖江老牌“长江三鲜”中的红烧河豚鱼,就是以秧草为衬,味道美极了,往往鱼没吃完,秧草已一扫而光。到了90年代,饭店、餐厅桌上出现了一道名菜——上汤秧草,流传至今。</p><p class="ql-block"> 至于马兰头、荠菜等品种,做馄饨、团圆、春卷、大烧饼等,都是极好的馅。</p><p class="ql-block"> 从前,象秧草、罗卜缨子、红花草和各种野菜,是可以救命的,而现在却成了时鲜。</p><p class="ql-block"> 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我突生求知欲,于是上网一查:野菜是指可以作蔬菜或用来充饥的野生植物的统称。原来我肚皮筋地以为,野菜是可食用的草,这种认识太肤浅了。</p><p class="ql-block"> 二者区别在于:草,只长在地上,部分可食用,有些有毒性,不可食用,有给人吃的,也有给食草动物吃的;而菜既可长地上,还可长树上、水中,且人都可食用。</p><p class="ql-block"> 但一看南京人认可的野菜品种中,还有蒲公英、枸杞头、菊花脑……这又作何解释?因此,我还是理不清野菜和草的关系,也就不纠缠了。</p><p class="ql-block"> 又长了个见识:江苏是吃野菜的第一大省!</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8.山芋</span></p><p class="ql-block"> 番薯有十多个别名,靖江人习惯称山芋或番芋。</p><p class="ql-block"> 靖江的水土特别适宜种山芋,因为是冲积平原,土壤兼具沙土和粘土特点,既保肥保水,又透气透水,长出的山芋根块比较结实,无论烧或煮,那种沙糯甜的口感,很象糖炒栗子。</p><p class="ql-block"> 山芋是我们小时候除米、面之外,最重要的主食材料,是维持生命、成长发育的重要能量来源。山芋不仅可作粮食,作辅食,还可制作成菜肴,甚至还能生吃,冒充水果。</p><p class="ql-block"> 在粮食凭票定量供应的年代,有相当一段时期,山芋干也纳入计划,由粮店统一销售。那硬梆梆、既有斑驳变色的山芋皮,又有灰白色粉状物质(似发霉又似淀粉)的山芋干,多用于烧粥,掺在汤溜溜的粯子粥中,吃起来更熬饥。原本有麦香的爽口的粥,夹杂了山芋的甜味,形成腻腻的口感,虽不太喜欢这种烧法,也只得勉强吃着。没办法,一个月24斤的定量,是包括山芋干的,不吃,口粮就不够了。</p><p class="ql-block"> 文革期间,在县革会大门口曾展览过有篮球、西瓜那么大的山芋,说每个有五、六斤,最大的大概有十多斤(记不真切了),轰动一时。</p><p class="ql-block"> 在“下放户”生活的几年中,我家也分到了自留田。父亲的规划,篱笆墙内种菜蔬瓜果;篱笆墙外那一块,就种上了山芋。在父亲的指导下,我们挖泥、碎土,用钉钯梳成垅子,栽上山芋苗,浇水,施肥,除草……在天时、地利、人勤的加持下,一路茁壮成长。</p><p class="ql-block"> 看着绿油油的山芋藤那么茂盛,心下大喜。可父亲交待,一定要剪去大量山芋藤,使得田间通风透气,使得地面上的藤不和地面下的根块争肥。山芋藤是极好的猪饲料,可我们家没养猪,剪下的藤,只得挑去柏木桥头的农贸集市卖掉。</p><p class="ql-block"> 收获季节到了,薅去枯藤,用钉钯翻开土,那累累的山芋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为不遗漏每一个山芋,我们将那块田深翻了好几遍。越到后来,每发现一个,都欢欣一番,比拾到元宝还高兴。这就是付出辛勤劳动后,享受收获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在农场插队,山芋可吃了个够。去食堂买,一两毛钱菜票可端回一大脸盆。后来吃腻了镇锅蒸的,就自己开小灶,用自带的火油炉煮。嘴吃刁了,就将山芋削去皮,切成块下锅,文火慢烧。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山芋茶”,当晚茶、夜宵,清清爽爽,甘甜如蜜。</p><p class="ql-block"> 冬天里最有滋味和气氛的,是几个朋友去我住的配电房,带皮山芋和毛芋头一锅煨,冲一盆酱油汤,撒一把葱花,大家围坐在一起,边海阔天空地笃老飘(聊天),边剥皮醮着汤吃山芋芋头,外面大雪纷飞,室内热气腾腾。</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正月半,我和几位知青晚饭后在江堤散步,忽听江中传来呼救声,一条农船正在月黑风急的浪涛中挣扎。青春热血一沸腾,我们边跑边飞速脱下棉大衣老棉裤、头绳衣裤、卫生衫裤……只穿了条短裤头,扎进切肤刺骨的江水中,奋斗了一个多小时,方才连船带人拉进了丹华港内河。事后,被救者送来了一张大红纸毛笔写的感谢信,和一车口袋山芋。原来,我们救了他一家三口,和满满一船的山芋种。</p><p class="ql-block"> 大概年轻时山芋芋头吃多了,中年期得了“厌芋症”,后来经历两三次胃出血,形成条件反射,见得山芋芋头就反胃划酸,从此彻底戒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吃山芋久矣,唯见到街头卖烘山芋的,那洋溢在空气中的香甜气味,确实勾起了馋虫,不过,我还是顽强地抵御住了诱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9.芋头</span></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百度百科”对靖江香沙芋有那么详细的介绍,连产品特点、营养价值、产地环境、历史渊源、产品荣誉……都有洋洋洒洒的说明,省却了我一些笔墨。但也有舛误,得纠正一下的。比如描述形象为:母芋近圆球形,子芋、孙芋椭圆形至卵圆形,表皮光滑深褐色,肉质乳白色。其不准确处在于:圩身有似竹节般条纹,表皮并不光滑,上有一层如头发般的毛绒绒的丝丝,芋尖(芽)部呈粉红色。</p><p class="ql-block"> 靖江人称母芋为“脑头”,子(孙)芋为“牙(芽?)子”。脑头口感不佳,肉质粗糙,水沽沽,不糯,除困难时期或特别饥饿,大部分人并不喜欢食用,“芽子”才是好货。</p><p class="ql-block"> 我还要补充的是,靖江香沙圩尤以孤山、团结、柏木、孤山等乡镇所产的为最佳,其肉质细腻,干香可口,硬糯兼备,口感胜过板栗香味。不知为什么在这一方水土上长出的芋头特别好吃?能追溯的是,孤山原是海上孤岛,因海水(后来是长江)带来大量泥沙,在周围沉积,而形成了靖江最早的陆地。</p><p class="ql-block"> 芋头和山芋同属“芋字辈”,但两者在待遇上还是有差别的,芋头价格要高许多。其原因不完全在于口味,而在于芋头产量低、种植难度高、对土壤条件更苛刻些。</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在外婆家,她将山芋种在院墙外的自留地里,而芋头是种在院墙内菜地里。外婆种芋头花的精力很多,首先是梳出一条条田垄,田垄间开出水沟;然后就是下芋头种,壅出一个个等距离的小土墩;芋苗长出后,更得精心侍候,除草、施肥;及时排灌水尤其重要,既不能干竭,又不得淹渍……。</p><p class="ql-block"> 芋头长大了,叶子象碧绿的荷叶。我更感兴趣的,是将水泼在芋叶上,形成一串水珠,轻轻摇动叶梗,那些水珠沿着叶面滑溜溜地滚动,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这又是一段美好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吃的芋头是家常烧法,主要是煮毛芋头,口淡的话,可冲碗酱油汤蘸着吃。如果烧毛芋头咸粥,我们更高兴了,会将芋头捞起,吮干汤汁,藏在口袋里,待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时,掏出来,剥去皮,边吃边炫。</p><p class="ql-block"> 芋头还可做菜,家常做法有:烩芋头、炒芋头条(丝)、芋头红烧肉、糖芋头等等。这些做法都是要先去皮的,小时候我就能熟练地用镰刀刮芋头。将镰刀柄坐在屁股下,一只手托着芋头,一只手把着镰刀口,两手配合,将芋头皮刮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刚刮好的芋头上有层黏液,虽然很有营养,但洗芋头时,手会被刺激得其痒无比,严重时,恨不得一刀将自己的手錾下。</p><p class="ql-block"> 一部电视剧捧红了荔浦芋头,但在靖江人眼里却不屑一顾,其口味比香沙芋差远了。</p><p class="ql-block"> 从80年代开始,靖江香沙芋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名扬全国。首先是一大批跑供销的采购员,以此土特产作为沟通客户的礼品,果然深受欢迎,打开了许多条商道,逐渐成了馈赠亲朋好友的佳品。</p><p class="ql-block"> 有段时,因工作关系,我们与苏南几县市同行来往密切,亲如兄弟。于是,秋季香沙芋上市,就带去给他们尝尝鲜,谁知回赠给我们的是阳澄湖大闸蟹。心下有点惭愧,觉得沾便宜了。朋友们相逢一笑,友谊的价值岂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p><p class="ql-block"> 最后还得补充一句:和山芋一样,我的胃子也排斥芋头,有时面对靖江美食榜名菜芋头红烧肉和烩芋头,也只能望而兴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10.北 瓜</span></p><p class="ql-block"> 冬瓜、西瓜、南瓜、北瓜。“冬”不是“东”;西瓜是水果,其它三瓜是菜品;南瓜、北瓜并非是异姓兄弟,它们根本不同宗同源。</p><p class="ql-block"> 关于北瓜南瓜,我上“百度”求证,谁知先查有明悟,越查越糊涂。究竟什么区别,反倒说不清了。唯想起小时候外婆说“番瓜”是正确的,南瓜、北瓜的老祖宗都来自于外国——番邦。</p><p class="ql-block"> 被百度上各种说法乱搅了一通后,我大致认定:我们那一带所说的北瓜,大概率是南瓜,只是长相与网上描述有所不同,有扁圆形象磨盘的,也有干脆长得圆溜溜象西瓜。</p><p class="ql-block"> 北瓜的口感略粗糙些,不如正规的南瓜细腻。味道却几无差别,都是甜甜的,但大多水沽沽,偶有瓜瓤硬些起沙,方为上品。好了,不去纠缠,只认定家乡本土的说法——北瓜。</p><p class="ql-block"> 农村家家户户都种北瓜,因为它易成活,栽种简单,且产量高,一棵能结出许多瓜。这在困难时期尤其重要,能救命,帮无数百姓度过灾荒。于是,我又想到,它还有个名字叫“饭瓜”。</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迁居城里后,父亲在门前院子收拾出块菜地,在菜地边缘、屋檐下栽种上丝瓜、北瓜。给丝瓜搭棚,或将其引上院墙边的树上。北瓜呢?则是搓几根粗粗的、毛毛躁躁的稻草绳,从屋檐吊下来,引导北瓜的藤蔓沿着草绳爬上屋顶。</p><p class="ql-block"> 北瓜很好侍弄,幼苗时注意浇水,成活后略施肥就茁壮成长了。茂盛的叶子给小院带来一片绿意,藤蔓爬满房顶直至屋脊。开出黄灿灿的花,形式略似喇叭花,盛开后,在花蕊下长起个小茎球,接着,就待它们慢慢长大了。</p><p class="ql-block"> 瓜熟,蒂未落,搬张梯子爬上屋,根据成熟程度,将其一个个摘下来。这时发现,瓜叶毛乎乎的;叶柄粗壮;瓜梗有棱。不小心,手上会拉出浅浅的划痕,有微微的血渍。</p><p class="ql-block"> 困难时期,我家也曾以煮北瓜代粮充饥。后来,则是充作肴馔了。家常做法有:煮北瓜粥,清炒北瓜丝,烧北瓜咸粥,北瓜汤、或与山芋一锅烩。我对北瓜的印象一般,除口味偏甜外,并无其它。也不知从何时起?北瓜终与山芋、芋头一起,成为我三大禁忌之食物。理由相同,伤胃。</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靖江出现了南瓜,金灿灿的,扁圆形,象个小磨盘,有均匀的棱条,看相甚是可爱。饭店里有道菜,叫南瓜盅,属高档菜品。其实是以瓜为载体,内填珍馔。</p><p class="ql-block"> 后来见识多了,知道南瓜果形多种多样,还有纺锤形、梨形、瓢形、长柱形等等,而且表皮还有绿色、白色、灰色、橙红色的。</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住在南京,发现菜市并无我们家乡的那种长得土气的北瓜,却有形态各异的南瓜。去年,与朋友小聚,老伴向我大学同学学会了做南瓜饼,我们爷俩享福了,食谱上又增加了一个新品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1.水 蔬</span></p><p class="ql-block"> “水蔬,即水生蔬菜,是指适合在淡水环境生长,其产品可作为蔬菜食用的植物,是我国独具特色的水生经济作物……。”</p><p class="ql-block"> 很惭愧,我对水蔬这个词并不熟悉,枉为生长在靖江,且在农村和长江边生活、劳动过不短时间的人。</p><p class="ql-block"> 一方水土孕育一方物种,因此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一直为家乡这方水土骄傲,风调雨顺,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几乎所有自然灾害都绕着走,台风、洪涝、干旱、地震、蝗灾、龙卷风等等,即使过境,也只从边角刮一下即迅速离去。</p><p class="ql-block"> 靖江之所以(自)称为“美食之乡”,使用本土食材是重要原因,而拥有这些食材就是老天的眷顾,大自然的赠与了。过去最出名的是“长江三鲜”:鲥鱼、刀鱼、河豚鱼,可惜已成历史。想起来,都觉得心头闷、心中痛。</p><p class="ql-block"> 且说说水蔬吧。</p><p class="ql-block"> 好多地方都有本域的“(河)水三鲜”,只是没有统一标准。这不奇怪,只是一方水土所孕育的不一样而已。比如江南有茭白、莲藕、水芹、芡实(鸡头米)、茨菰(慈菇)、荸荠、莼菜、菱八种水生蔬菜,号称“水八仙”。</p><p class="ql-block"> 虽然靖江既具苏南鱼米之乡的气候条件,还兼有苏中水乡的特色。但我对照了下,我们家乡水蔬的品种并不齐全,有的还是泊来品,即使有种植,也不成规模,所以美食菜谱上也没有上榜的名菜,稍能一提的仅剩茭白和菱角。</p><p class="ql-block"> 菜市场见得最多的是茭白,较受普罗大众欢迎。不过,靖江老岸人说成gāo xiū,也不晓得怎么写,据说有的地方称高笋。</p><p class="ql-block"> 这使我又想起下放户的日子。家门口有条沟(小河),宽2、3米,长几百米。沟头一大截浅水滩,长着各种不知名的水草,还有芦苇、(香)蒲和gāo xiū。我还是在村里的同龄少年的介绍下,才认识了这些植物的本来面目。</p><p class="ql-block"> 感兴趣的,是这三类个头都有一人多高,且各有用处。芦苇,到了端午可采苇叶(箬子)扎粽子;蒲榔头(蒲棒)晒干可薰蚊子;唯gāo xiū可作菜。在他们的诱导下,我剥了棵新鲜的生吃,嚼起来嫩嫩的甜甜的,很新奇,比吃水果还高兴。</p><p class="ql-block"> 这条河沟,夏秋期间大半水面都漂着浮萍和菱叶,还纠缠着理不清的枝枝蔓蔓的葳草、水葫芦、水花生等水草。但拨开菱叶和水草,河水却是十分清澈。</p><p class="ql-block"> 沟里常年有条木船,是罱河泥用的。有时我爬上去划船玩,学着罱河泥。动作要领到是掌握了,可那满满一罱泥夹子的淤泥却提不上来,手臂力量不够。于是,只得划着船在水草间穿行,时节未到,找不到菱角藏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仲秋时分,菱实成熟,可以采摘了。不象“采红菱”的MV画面那么美,但也蛮有情趣的。农村人家是用个椭圆形的长洗澡盆当船,人坐在盆中,手当浆,划着水,在水面悠悠地穿行,翻开菱叶和水草,采摘新鲜的菱角。</p><p class="ql-block"> 靖江本地的菱,肉质是很不错的,比市场上卖的乌菱的肉细嫩。但个子小,还多出两只尖角,吃起来麻烦,不小心还会咬破嘴唇皮或戳了牙龈。过去我们家过八月半,妈妈在晚饭后“赏月”时,桌上除了放上切开的月饼、水果、煮花生,还有一大盆煮菱角。</p><p class="ql-block"> 我更喜欢吃生菱,剥开菱壳,那菱肉洁白如玉,入口脆脆的,能嚼出浆汁,有股带着河水味的清甜,沁入肺腑。</p><p class="ql-block"> 剥壳的菱肉和其它食材搭配或炒或煮,可配制出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其中菱肉玉色的亮、清凉的脆,既悦目又爽口,能刺激味蕾,提高食欲。</p><p class="ql-block"> 去隔壁姜堰溱潼湖玩过几次,尝过著名的“溱湖八鲜”,多以荤物为主,也配有水蔬。我品出了另一番风味,质朴的乡土风情,浓郁的湿地气息。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2.特产——肉脯</span></p><p class="ql-block"> 以前出去旅游主要是看风景、访古迹,现在人们的品位提高了,还要品美食,买特产。靖江旅游事业发展不起来,主要问题出在没风景名胜,缘由是人文历史太短,以及地貌的形成,是从海洋、长江中涨出的一块沙洲。所以前些年,中国特色的一窝蜂开发旅游,靖江“景点”无外地人光顾,只能作本地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当然这是我个人看法,不足为据。</p><p class="ql-block"> 靖江虽然发展不了旅游业,但土特产倒是不少,有些甚至享誉全国,出口海外。</p><p class="ql-block"> 大多数人认为靖江最有名的特产是蟹黄汤包,其实不然。猪肉脯才是真正的第一名,而且几十年来一直名声不墜。</p><p class="ql-block"> 我最有体会的是,当走出靖江与外地人交流时,若说是靖江人,对方大都茫然;进一步解释是在江阴对面,一些人恍然;再说是猪肉脯的出产地时,全都了然。这就是令我们啼笑皆非的尴尬,竟然猪肉脯比泱泱靖江的名气大得多!</p><p class="ql-block"> 还有个怪事。这“脯”是个多音字,胸脯中读pú;而读作fǔ时,是指肉干、果干,比如“果脯”、“肉脯”。但靖江无论老岸方言还是沙上方言,都将肉脯的脯读成pǔ。非但如此,连同外地知道靖江这名产的,也说成肉脯pǔ。令我想起汉语和英语之间的“音译”现象,比如馒头可直译成man tou 、饺子为jiaozi,有趣的是“中国大妈”被译成了Chinese dama。</p><p class="ql-block"> 话回正题。 </p><p class="ql-block"> 说猪肉脯是靖江特产,无可非议,可是并不是土产。据传肉脯源于新加坡,后传入广东,1936年才传到靖江。</p><p class="ql-block"> 从小就知道生产肉脯的三友食品厂。说是原来的老板是来自于广东的三个朋友,解放后公私合营成了国营企业,也改了名字。过去七十多年,靖江生产肉脯的仅此一家,虽无竞争,其产品确一直热销。改制后,企业继续发展,“双鱼”也打响了全国品牌,走向了世界。</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难得吃肉脯,过年能吃到一两片就高兴极了。那时肉脯可以说是奢侈品,记得70年代我去上海走亲戚,带两盒肉脯,被视为“稀奇物事”(沪语物的读音为měh),用小碟子装一片,送给隔壁邻居,得到一声惊喜的“谢谢侬!”</p><p class="ql-block"> 直到上世纪80年代,人们生活渐渐富裕起来,肉脯才从奢侈品变为馈赠亲友的礼品,开始风行起来。靖江人凡去外地走亲访友,必带上几提肉脯。做生意的商人(采购员)为了打开供销渠道,更是将肉脯作为攻关的“武器”,不惜成本,成箱成卡车(火车皮)地运去四面八方,由此“靖江肉脯”的名气也越来越大。</p><p class="ql-block"> 虽然如此,靖江人平时并不吃肉脯,我就嫌嚼起来费劲。后来兴起旅游热,突然发现在漫长的乘车途中,肉脯既能消闲,也能熬饥,的确是上佳旅游食品。</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们集体旅游,团里几位好酒之徒,在大巴上闲得无聊,遂聚到一起,啜一口老酒,嚼一片肉脯,吼一声老调,说一通笑话,给枯燥的旅程带来满车的欢乐。</p><p class="ql-block"> 近头二十年来,靖江不断冒出肉脯的新品牌、新企业。花样翻新、口味变异。我觉得还是老牌子“双鱼”的味道正宗,香得纯正,甜得适度,咬嚼有劲。而有的新产品入口黏糊,甜得发腻,香味明显不是烤出来的,而是加的香料。</p><p class="ql-block"> 各有所好,也无可非议。我稍稍考证了一下,全国生产的肉脯品种、品牌很多,制作工艺也不尽相同,只能说靖江肉脯比较独特。然而,在我的眼中,唯老三友食品厂的“双鱼”一枝独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3.红烧肉</span></p><p class="ql-block"> 红烧肉的定义较有趣:著名的大众菜肴。我觉得简洁而准确,但还是想补充两点。</p><p class="ql-block"> 一是由来以久。古代人说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概指的牛肉。不过苏东坡在宋代发明的“东坡肉”,却应该是红烧肉最早的一个品牌,用料定是猪肉。</p><p class="ql-block"> 二是与幸福指数有关联。当初苏联的共产主义指标中就有“土豆加牛肉”,如与我国国情相结合的话,应该是“米饭加红烧肉”。</p><p class="ql-block"> 打从我们有记忆起,红烧肉就是家常菜中最渴望能吃到的荤腥。尤其在困难时期,每户“肉票”是限定的,已记不得一年每人能供应多少?反正去小菜场肉墩头錾肉次数极少,队伍排得很长。</p><p class="ql-block"> 在没有肉吃的年代,根本也没有美食概念,想着能吃上肉,是为了解馋,更是身体生长的需要。比如说我们插队农场那阵,粮饭虽够吃,但肚子里缺少油水,特别到了大忙,就盼着农场能杀头猪,给知青加加餐。</p><p class="ql-block"> 我们农场是搞良种繁育的,不仅繁育优质粮作物,也繁育优良品种的家畜,还专门成立了个种猪队。可惜给知青加餐,宰杀的是不能生育的老母猪,和不能配种的老公猪。食堂厨师水平也不怎么高,烧的红烧肉坚韧得象陈年老棉絮,咬嚼不动,只能囫囵吞。可是毕竟有油水,嘴馋啊,每人一客(份)吃得根本不过瘾,还得再买,直至当月菜票用光。</p><p class="ql-block"> 因为红烧肉太普通了,各地都有享誉一方的本土名牌,更有民间高手的各种(祖传)私密烧法,所以要想评出个美食界的一二三,并打响名头,基本不可能。唯能上谱的是东坡肉,却因占了古代名人的光。其实就这品牌,也是各地做法不尽相同,谁也不能自诩“正宗”。</p><p class="ql-block"> 值得一说的,是上世纪60、70年代,我们县“二招”的红烧肉倒是红透全靖江。凡吃过的都赞不绝口,确实是色香味俱佳。 至今想起来还口舌生津。</p><p class="ql-block"> 据说其秘诀是用大镇(蒸)锅烧煮,火旺、气足、作料入里,家常是再怎么也做不出那效果的。另一原因,大概也与那年代很少能大块吃肉有些关系。起先我只是听社会上有传言,真正有机会吃到,也是插队时,去二招参加知青先代会。后来的农业学大寨会议、和参加了几回学习班,在二招包吃包住,有幸将红烧肉吃了个够,竟然将那滋味永久留在了记忆深处。</p><p class="ql-block"> 可惜“二招”不知在哪个年代“撤编”了,后来就未能再尝到过那种红烧肉,但念想未断。后来出了个“二招送餐”,打着“二招红烧肉”的老招牌,尝过一次,全没过去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外婆做的黄豆酱红烧肉。黄豆酱也是她亲手制作的,能想起的程序只剩片断:煮在铁锅里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黄豆;晾在荫凉处筛子里捂得长毛的半成品;酱缸里发过酵的、散发出褐色亮光、弥散着浓香的成品豆酱。</p><p class="ql-block"> 外婆平时用自制的黄豆酱作为佐料,做过其它菜;也酱过胡罗卜条,嚼起来十分脆爽;……最有特色的,则是她拿手的红烧肉了。那浸润着浓浓酱汁的肉块,肥的入口即化,瘦的不韧不柴,又香又甜的滋味溢满口腔,竟不忍得太快地下咽,下咽后还咂巴着嘴,其余味深远,久留于齿颊之间。</p><p class="ql-block"> 也许家家都有传承的、有特色的菜品,所以人们常常说起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这特殊的味道,能牵动漂泊在外的游子的思乡之心,维系住一家人的血脉亲情。</p><p class="ql-block"> 过去家中过年过节,最不能少的是一大碗红烧肉,它被赋予了小康和满足的特殊意义,也是妈妈最喜欢向儿孙们劝吃的菜。我也毫不客气地啖上四、五块,而且更贪吃肥的。</p><p class="ql-block"> 到了如今这年龄,被养生专家们吓得忌了许多喜欢的食品。却不说餐桌上缺了多少美味,生活中缺了多少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中华经典菜</p><p class="ql-block">普通家常菜</p><p class="ql-block">牵绊游子心</p><p class="ql-block">维系血脉情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4. 蟹黄汤包</span></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中在1950、60年代,大概只有十字街口的总部饭店供应蟹黄汤包。那时吃汤包算得是高消费,我们家一年也就去一次,主要是尝个鲜。那是很激动人心的,早饭仅喝碗汤粯子粥,留着肚子吃汤包。</p><p class="ql-block"> 能吃上汤包很不容易,首先买筹子要排长队,接着是等待翻桌,往往要几个小时。无奈地站在一旁看馋嘴,或和熟识的小朋友在乱哄哄的人群中钻来钻去。</p><p class="ql-block"> 轮到上桌,已是下午一两点钟,饿得前心贴着后背。汤包端上来,急着解馋,一不小心,嘴里烫破了皮。虽不能吃到尽兴,但因油水太足,鲜得烧口,往往到晚饭时没了食欲。</p><p class="ql-block"> 1980年代国泰民安,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提高,吃汤包平民化了,不再稀罕。秋冬季,街上大小饭店都做起了汤包。</p><p class="ql-block"> 有位汤姓小老板,和我有些交情,自吹是靖江首批“下海”的,先是租了个几平方的小门面炸“油杀鬼”(油条),后来开起了饭馆,主营蟹黄汤包。他善动脑筋,对汤包馅作了改进,汤汁鲜而不稠,味纯而不腻,于是“汤瘌子”汤包名显一时。</p><p class="ql-block"> 1990年代及新世纪初,靖江蟹黄汤包发展势头愈发猛烈,为推动餐饮业及打造“美食之乡”作出了杰出贡献。</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何时起,汤包的个头“长”大了,一笼仅蒸六个,价格也涨了上去。更离奇的是出现了“天价”汤包,因为用了鱼翅、鲍鱼等作馅料,却失去了原来的风味,也没能持续发展。近年来又有创新,出现了生煎汤包、彩色汤包等,我不予褒贬。</p><p class="ql-block"> 靖江餐饮名人陈士荣先生,创办了“鸿运楼”后,为面向普通民众而率先给汤包限价。他的另一功绩,是成为我国首个注册蟹黄汤包的人,为靖江蟹黄汤包在全国美食界能踞一席之地,并树起品牌,开创了新局面。至于《舌尖上的中国》将汤包推到新高度,不赘述。</p><p class="ql-block"> 纠正下《百度》有关靖江蟹黄汤包的不实信息。首先蟹黄汤包并不发源于靖江,至于上溯到三国时代、明清时期已享有盛誉云云,亦与靖江无关。说乾隆微服私访来靖江吃汤包,更是荒谬。倒是90年代在扬州招待外国元首,靖江派去了汤包师的传言尚为可信。</p><p class="ql-block"> 其二,“靖江汤包名气虽大,由于本地师傅们的保守,使这地方特色产品至今难以走出靖江”,这说法有失偏颇。自上世纪90年代,就有靖江人在泰州、南通、张家港,甚至去北京开汤包店,却鲜有成功的。究其原因,本地人将其作为美食而欣赏,外地人主要考虑性价比。确实,一只蟹黄汤包是普通包子价格的10倍,比天津“狗不理”、扬州富春包、南京蟹黄包等品类还要贵。</p><p class="ql-block"> 我将其归结为是对靖江蟹黄汤包的理解问题,且有必要作些分辩。</p><p class="ql-block"> 靖江蟹黄汤包有季节性、地域性、食用的即时性和制作的精致化等特点。</p><p class="ql-block"> “桂花落,菊花黄,西风响,蟹脚痒”,因此入秋才是品尝蟹黄汤包的最佳季节,这时的螃蟹,肉嫩膏腴,母蟹黄润,公蟹脂凝,是味道最鲜美的时候。用此食材为原料制作汤包,自然是上佳之作。这其中最关键的奥秘,熬制的胶质必须在自然温度下凝结成果冻状。所以,十月底至十一月才是最佳时期。</p><p class="ql-block"> 过去制作汤包是用的本地野生河蟹和长江蟹,可惜这些品种都已稀缺,只能用人工饲料养的螃蟹了,其蟹肉蟹黄的品质已打了折扣。</p><p class="ql-block">至于制作,有十几道严苛的工序,否则成品达不到“面皮薄如纸,弹指可破;汤汁清亮,肉滑膏腴,鲜而不腻……”的口味口感。</p><p class="ql-block"> 我曾带朋友去一家民间口碑甚佳的“摇头汤包”店,老板要求我告知他客人何时到达,便于他适时拌料、包馅、上笼蒸,能将时间点卡到分钟。精细化到这种极致程度,这已是创作艺术品了,令人惊叹。</p><p class="ql-block"> 既然我“吹嘘”到这里,不妨再多啰嗦几句吃汤包的“艺术”。</p><p class="ql-block"> “轻轻提,慢慢(或快快)移”,一般是由服务员操作。如果有兴趣,自己也可以试试,诀窍在于抓的时候手指要用软硬劲。</p><p class="ql-block"> “先开窗,后喝汤”的要点:先用门齿在汤包上方的面皮上嗑一小孔,而插吸管吮,或用牙签戳孔,都是不对的;吸汤要慢而平缓,太猛了会烫伤口舌;吸完后,挑开面皮,细品内馅;最后面皮蘸着余下汤汁和醋一起入口。吃完还可嚼几根姜丝,既有口内生津,倍觉清爽的口感,还有助于抵御寒性蟹黄对胃肠的副作用。餐毕,能喝半碗粯子粥除腥消腻,则更完美矣。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5.螃蟹</span></p><p class="ql-block"> 据说至新中国成立前靖江有港72条,横向河沟4000余条,可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所以我们所居之地是地道的水乡,水产特别丰富,为本土人民的饮食提供了无尽的美味食材,螃蟹仅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 有趣的是,靖江两大语种老岸话和沙上话都将“蟹”读成hǎi,音同“海”,而吴方言和沪方言皆读成hǎ,想不明白是咋回事?</p><p class="ql-block"> 1950、60年代的靖江城,到处是河沟水塘,因此螃蟹的踪迹也处处可寻。我家后窗外即是西沿河,有座水闸控制着城河的水流。我们常下河岸玩水,见那闸门边沿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螃蟹溜来溜去,闸板上还爬着些大的。</p><p class="ql-block"> 不远处的小菜场夏秋季每天都有卖蟹的,用稻草绳捆成一串串,那些螃蟹张爪舞螯,口中吐出密密层层的白沫,俗称“蟹咂沫”,凑上前嘴一吹,水泡泡在空中弥散飞舞,阳光下映射出似彩虹般的斑斓。</p><p class="ql-block"> 那年代没有人工养殖之说,所卖的螃蟹都是野生的,烧熟后蟹味都特别重,也特别鲜。</p><p class="ql-block">捕蟹的方法有好几种。我见过用鱼钩钓蟹,好像效率不高。倒是网钓能吸人眼球:约一尺见方的丝网,四角拴上铅丝,向上交汇在一起拧住,一张网就做成了。钓蟹人用一根带钩的竹杆,将十几张小网沿河隔一定距离沉入水中,过些时提网查看,及时收捕入网的螃蟹。这办法同样适用于钓虾。</p><p class="ql-block"> 插队时,我曾与同伙带着毛竹夹子捉黄鳝,在水稻田边拧亮强光手电筒,光圈中不仅有黄鳝躺在田埂上“乘凉”,还有螃蟹在溜达,于是都成了我们的夜宵。听说生产队老农看夜,在更棚上吊盏汽灯,能吸引成群的螃蟹趋光而来。我没试过。</p><p class="ql-block"> 妈妈下放农村时,我跟着埭上小伙伴摸过蟹。据他们介绍,河坎、稻田及灌溉渠边洞口扁圆形的,是螃蟹洞穴,若是圆形的,可能是黄鳝洞或蛇洞,不要轻易下手。摸蟹时,整条臂膀伸入洞中,有的洞深达肩。当觉得被蟹螯钳住的刹那,虽然疼痛,却兴奋得心颤,急忙拔出手臂,手指上吊着一只蟹,也不在乎被螯出了一道渗血的凹槽。</p><p class="ql-block"> 家门口有条河沟,沟头浅水区长着杂乱的芦苇、茭白、菖蒲,根据伙伴们的指导,双手沿着这些植物的根杆摸,果然捉到了爬在上面的螃蟹。</p><p class="ql-block"> 螃蟹最简单的食用方法就是用清水煮或蒸后剥壳拆着吃。上海人最精于此,一只大闸蟹边拆边吃,可陶醉半天,甚至还发明了一套拆蟹神器。靖江人可没那么悠闲、讲究,可能蟹资源丰富,不太珍惜。</p><p class="ql-block"> 当阳澄湖大闸蟹风行时,我们才想起本地也有优良品种,如孤山玉爪蟹,但没能开发成产品,已销声匿迹了。就连现在做汤包,大多用的是兴化红膏蟹。</p><p class="ql-block"> 靖江有以螃蟹为食材的家常美食,如:粉皮炒蟹、蟹黄豆腐羹、蟹糊汤、蟹肉馄饨、蟹肉饼臊(老岸方言读sào,即肉圆)、面拖蟹……不能尽数。尤其“蟹黄汤包”,将螃蟹的食材作用发挥到了极致。</p><p class="ql-block"> 传统的系列“蟹菜”登上大雅之堂后,大放光彩。如粉皮炒蟹,会掩盖了同台其它菜品的风味,最好将其作为最后一道菜上桌,否则有些珍馐佳肴会变得索然无味。</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父亲喜欢熬蟹油,一罐可用一冬。吃菜饭、面条、或烧汤时挑上一块,缺油无荤腥的饭菜立刻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增。</p><p class="ql-block"> 螃蟹的食用是有季节性的,早期的软壳蟹,吃起来一泡水,且没有蟹肉的鲜香。入秋后才是食蟹最好时节,母蟹发育成熟,蟹黄丰满,稍迟些的公蟹,膏肥脂黏,口感腻糯,其味道更为诱人。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6.鲥鱼</span></p><p class="ql-block"> 回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那一年“五.一”节,按惯例我们在父母家聚餐,一桌丰盛的菜肴,最亮丽的还是那盆清蒸鲥鱼。那天绝对没有想到,作为长江三鲜之首的鲥鱼会突然从我们的餐桌上消失,30余年后竟然成了传说。</p><p class="ql-block"> 如今说起靖江作为“美食之乡”的荣耀,一般还会提及当初的长江三鲜,即鲥鱼、刀鱼和河(豚)鱼。无论从肉质、口感、滋味和鲜香程度来品评,各有特色,难以分出高下,更何况各人口味不同,各有所爱。相比较吃刀鱼刺多的麻烦、吃河鱼要担一定的风险,鲥鱼就被食客们排名为第一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只顾吃饱肚子,对美食没什么概念,所以并不觉得鲥鱼有啥稀奇,况且我们这辈人大都吃过,至少每年尝尝鲜也是可以的。大概到70年代中期,知道它是鱼类中价格最高的,且较难买到,才觉得鲥鱼的珍贵。</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年放“五·一”假 ,我受母亲大人之命,专程送鲥鱼去上海亲戚家。刚出水的鲜鱼,用浸湿的蒲包装着,乘车去八圩渡口,上渡轮横渡长江,从黄田港登岸,以100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距离1000多米远的汽车站,签票转乘去上海的长途客车……。到达目的地时,鲥鱼还水淋淋的新鲜着呢,随即将其下锅,那幢“筒子楼”立刻弥漫出鲥鱼的浓香。</p><p class="ql-block"> 午饭时分,亲戚给左邻右舍挨家端去一只小汤碗,内盛一块鱼内,口中唸道:“乡下头刚送来咯,尝尝鲜。”于是,走廊里传来一声声的“谢谢侬”!</p><p class="ql-block"> 在农场插队时,曾遇埭上农民在江滩芦头窠打箬子时捡到一条四、五斤重的鲥鱼,引得人眼馋,许多知青一头扎进芦苇丛,可是奇迹没再发生。</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在场部当电工,去附近生产队支援“农业学大寨”,帮修电动机、架电线。农民老大哥厚道、客气,请我们去吃江鲜,说是今年第一网起水的鲥鱼。</p><p class="ql-block"> 所谓“靖江美食”,大致有两个特点:一是用本地时令食材;二是大多数菜肴脱胎于家常烧法。</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买回的鲥鱼,基本是我清理。这种鱼拣起来特别方便,除了鱼鳃和肠道中的污物,其它都可食。特别是鱼鳞,一片也舍不得掉了,因为鱼鳞含有脂肪(油),而且吃起来口感细腻酥软。据说,鲥鱼是惟一可带鳞吃的鱼。</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比较有意思,最珍贵的鲥鱼却是用最简单朴素的方法烹制的,无论红烧、清蒸,只需用点姜葱盐糖和料酒,连油都可省了。试想,如象现在饭馆的大厨师们用上许多佐料,肯定改去了鲥鱼的本色鲜味。</p><p class="ql-block"> 鲥鱼亦可称之为“时鱼”,如同候鸟南迁北返,鲥鱼的洄游也是很守时的。它们初夏的时候进入江河产卵,经我们这一段,正是长得最肥嫩的时候。待散完籽(产完卵),已瘦骨嶙峋如老太婆了。</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们后来吃的鲥鱼决不是这一带长江段所出。如钱塘江鲥鱼,虽与本地鲥鱼最为接近,但肉质枯绵,口感很渣,无鲜香可言。 还有的不属同一品种,因地段、水域不同,而其质其味差异很大。</p><p class="ql-block"> 有人认为鲥鱼的灭绝,应归罪于捕捞过度和水域环境污染;也有人说是由于上游水利建设切断了鲥鱼的产卵和索饵洄游通道。亦或两种原因兼备?又是专家观点:因为超过30年,鲥鱼已可定论为功能性灭绝的物种了。我是外行,不充能,对以上观点听之不完全认同之,但也不愿费劲作“科学探究”。</p><p class="ql-block"> 时有传闻,说正在进行人工养殖鲥鱼的研究和试验,已长到几寸长了。估计即使能培育成功,也是天价。</p><p class="ql-block"> 再好的美食若珍稀到只有权贵和巨富能享用,而上不了普通百姓的餐桌,既是自然生态出了问题,也是社会生态出了问题。</p><p class="ql-block"> 侥幸,我们这代人有口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7.刀鱼</span></p><p class="ql-block"> 有人认为刀鱼才是长江三鲜之首,只不过鲥鱼“物以稀为贵”。我的观点则是:三鲜各具特色,尤其鲜味不同而无以比较,若从肉质的口感来说,刀鱼似略胜一筹。再者,从1990年始,失去了竞争对手鲥鱼,刀鱼已成为无可非议的江鲜之王者。</p><p class="ql-block"> 最近在网上读到一篇论述刀鱼生活习性的文章,摘录两节如下:</p><p class="ql-block"> 1.“……作为洄游鱼类,刀鱼平时栖息地在浅海,每年春季,成熟的个体成群由海入江,作生殖洄游,至繁殖地产卵……因海潮涌入长江口的最远点恰在靖江新港附近,故江刀会在此聚集成群逆流而上。”</p><p class="ql-block"> 2.“洄游在靖江段的江刀,体内的盐分会慢慢淡去,性腺也会因为水流刺激发育成熟,加之体内的脂肪充足,最极品的长江刀鱼往往只产自清明前的靖江……。”</p><p class="ql-block"> 我从中获取到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原来我们与刀鱼有如此深的缘分;二是洄游于长江靖江段的江刀才是最肥美的。</p><p class="ql-block"> 和鲥鱼一样,刀鱼的家常烧法也仅有红烧和清蒸两种,且佐料不可太重,否则会掩盖了刀鱼的本色味道。恰巧春笋也是此时上市,烹饪刀鱼时加些新鲜的笋片作为陪衬,荤素搭配,鱼糜的柔软和笋丝的脆嫩在口腔中搅动时,会有一种奇妙口感。</p><p class="ql-block"> 三鲜之鲜,既有鲜美的意思,也指作为食材的时令新鲜。刀鱼季节性很强,每年二、三月就开始上市了。但清明节前的刀鱼才最为鲜嫩肥美,鱼肉入口毋须咀嚼,唇舌间轻轻一抿,则化而为糜,其清香滋味即缠绵于齿颊之间。但过了清明,肉质开始变得粗糙,口味也大打折扣。</p><p class="ql-block"> 靖江人称鱼刺为鱼芒,麦芒的芒,是比较形象的比拟。据说刀鱼全身的刺有上千根之多,吃时易卡喉,这也是它的唯一缺点。尤其刀鱼下颌处的三角芒,俗称菠菜籽芒,一过清明,那三角芒的棱边变得十分硬扎锐利,如不慎卡在口腔或咽喉处,难以拔除,或会发生意外。</p><p class="ql-block"> 饭店厨师有了发明,将吃剩的鱼骨鱼芒回锅油炸,趁热上桌,那金黄色调、酥脆的口感和清爽的味觉在口腔扩散,色香味俱全,别有风味。</p><p class="ql-block"> 我的体会,刀鱼两个部位最好吃,一是下颌那块肉,肥嫩得入口即化;二是鱼鼻上那块皮,晶莹如凝脂。以前传闻,有位常来我国的某外国元首,最喜欢刀鱼鼻做的一道菜。这得“牺牲”掉多少条刀鱼?奢侈如此,令人喟叹。</p><p class="ql-block"> 当初我在农场插队,与附近渔民闲聊,他们“吹”道:在江中捕捞时,将刚出水的刀鱼立即下锅,用长江水现煮,那才能吃出最鲜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吃鱼技巧也令人佩服,双手拈住刀鱼两端,象吹口琴般张嘴含住鱼身,从鱼的头部向尾部边移动边吸吮,瞬间骨肉分离,鱼肉落在口中,一付骨架象具标本完整地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曾听上辈老人说过,将刀鱼反钉在釜冠盖上,用猛火煮至鱼肉掉在锅中,即为鱼茸,可作馄饨馅,亦可制作其它更精致的高级菜肴。刀鱼馄饨现在已成靖江一道名点,却不知在食材匮乏的如今,那鱼茸从何而来?</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人们在议论着天价刀鱼,也在担忧着刀鱼会绝迹,其实仅指“江刀”,而徘徊在长江口不洄游的“海刀”,和常年生活在湖泊中的“湖刀”,资源都是很充足的,只不过与“江刀”品质差别太大,不足为道。</p><p class="ql-block"> 成语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靖江虽有座孤山,因其太过矮小,除了“观音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有人为了活命吃过,其它也没听说有啥稀奇的山珍。到是因滨临长江,靖江人一直能“靠水吃水”。虽然长江三鲜风光不再,幸而江河不绝,仍有其它水产,感恩大自然的馈赠吧。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8.河鱼</span></p><p class="ql-block"> 河鱼原本是统称生活在河里的鱼,但靖江人说的河鱼却是河豚,而河豚又是海河洄游的鱼类,那么为什么将河豚叫做河鱼呢?</p><p class="ql-block"> 记得曾经有位邻居,不知从哪弄来条小河鱼,靖江话叫“气斑”,那时我们年龄小,好奇心重,并不知道有毒,还去戏弄,惹得它肚子鼓起象花皮球,还“咕咕”叫,蛮可爱。</p><p class="ql-block"> 河鱼被列为长江三鲜,也是因为它的肉味鲜美,有人将其誉为“菜肴之冠”。看来,鲥鱼、刀鱼、河鱼是决不出第一名的。</p><p class="ql-block"> 摘录一段网络提供的资料,“我国除长江下游的江阴、张家港、靖江、镇江、扬州等地将河豚鱼作为经济鱼类食用,其它地方一般禁止销售与食用,即使捕捞上来也只是将其深埋地下作为肥料或丢入海中,……。”</p><p class="ql-block"> 所以应该明白,长江三鲜在我们这里名声尤盛,既有自然环境的因素,与靖江人善于利用资源,具有创新美食的能力也有极大关系。 </p><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河鱼,是妈妈从单位食堂端回来的。那时能烧、敢烧河鱼的,都是在县城里名气很大的厨师。当时还不懂“拼死吃河豚”,只觉得鱼很油、很香,很好吃。</p><p class="ql-block"> 年岁大些才知道,那年代每年都发生吃河鱼中毒事件,且不止一两起。这种状况甚至延续到90年代,仍发生过几起死亡案例。奇怪的是,我成年后反而觉得吃河鱼时那舌尖有微微的发麻的感觉时,更能体会出河鱼的鲜美。不知是什么心理?</p><p class="ql-block"> 且说人们抵御不了美味的诱惑,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吃河鱼的群体反而越发壮大,不知不觉到了70、80年代,竟然得到了普及,不仅餐馆饭店供应河鱼,民间烹饪爱好者中也出现了大批烧河鱼的能手。</p><p class="ql-block"> 虽然吃河鱼确实有风险,但聪明的靖江人在清洗、烹制、甚至食用,都形成了一定的固定程序,既提供了安全保障,还具备了一定的仪式感。每个环节都有说道,比如:河鱼的清洗非但小心细致,且是专人一手到底;厨具的使用及用后处理,由厨师一人负责;河鱼上桌后,厨师当食客面动筷先尝等等。</p><p class="ql-block"> 民间请客也有条习俗,吃河鱼有约无请。我在学校工作时,有位老师精于烹饪,每年春季都要亲手烧顿河鱼,“犒劳”要好的同事。当天上午他在办公室昭告一句,我们即心中有数,傍晚下班后自觉去他家“捧场”,欣赏他的好手艺。</p><p class="ql-block"> 与鲥鱼、刀鱼不同,正因为河鱼有毒,烹制手段反而成就了厨师的名气。但这是厨师们的看家本事,不传之秘,我也说不出一二三,但几十年的体会,觉得还是“高手在民间”。印象中我吃过的最鲜美的一顿,是在长江边的一个圩上(村子),一位村妇用最传统的柴火、砖灶、老铁锅烧煮出来的,远胜于名店高厨们的大制作。</p><p class="ql-block"> 根据我的体会和个人喜好,觉得河鱼肉的口感比较一般,倒是内脏中的肝、肾、卵、白、鳔更有吃头。当然鱼皮也很不错,可惜有刺,得反卷着囫囵吞下,据说特别养胃。如果红烧用秧草头作配菜的话,食客总是先将秧草一扫而光,认为其味胜过鱼肉。最后别忘记用鱼汤拌饭,方称得上完美一餐,真正的大快朵颐了。</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弄不清,说河鱼最毒的是血、籽、油、眼睛、内脏等部位,但潽油烧法就是直接熬的河鱼油,很香。鱼籽也吃过,只是不能多吃,会胃胀。真正没吃过的仅是血和眼晴,说是拣的时候就深埋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现在餐桌上的河鱼是真的无毒,都是养殖的,食用绝对安全,却沒有野生的鲜美,其味道已堕落到不如普通的淡水鱼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河味</span></p><p class="ql-block"> 说到美食佳肴,人们必称“山珍海味”。我们居水乡,港河交错,靠水吃水,因此“河味”成了家常菜。</p><p class="ql-block"> 我有篇文章提过,或许可以称河蚌、蚬子、螺丝为靖江“河三鲜”。从生物学上分类,都属软体动物门;而且在我们的潜意识中,也是将这三种水产视为同一类,区别于鱼、虾、蟹、蟛蜞、乌龟、甲鱼等等同样是内河产的物种;再者,这些东西以前都是野生的,毋须花费人工和投资(现在有人工养殖了),根据老的传统,农村人都是自己动手捕捞。</p><p class="ql-block"> 靖江老岸人也习惯将三者顺口一起说出来:歪子、蚬子、螺丝头。歪子就是河蚌,还有地方直接叫作歪歪。至于为什么写成这个“歪”字?我至今还没弄明白。</p><p class="ql-block"> 有趣的是,人们说起捕捞所用的动词搭配,也基本是固定的:捞歪子,摸蚬子,趟螺丝。我在农村生活时才弄清楚,原来捕捞的方法和使用的工具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捞歪子有专用的小钉钯,比翻田的钉钯脑头尺寸要小要窄,且只有两或三个齿,而标准型的钉钯是四齿。至于猪八戒的九齿钯子,我们这一带不用,不过也确实有地区用于松土梳田。</p><p class="ql-block"> 趟螺丝则是有专用工具,叫趟网。制作趟网也不太复杂,老农都会:一根长竹杆顶端,绑一个用竹条弯成圆形、或扎成三角状(也有用粗铁丝掰成)的网口,在网口缠上丝网,形成网袋即可。捕捞螺丝时,将趟网沿着河底在水中往前推,这动作就叫趟。</p><p class="ql-block"> 我在农村生活期间,曾尝试过学捞歪子和趟螺丝,但没成功。原因在于我不懂它们的“生活规律”,不熟悉“水性”。钉钯下去,捞上的是淤泥;趟网趟上来的,是枯枝烂叶。所以,每次跟在人家屁股后,只能看看稀奇,权当作和伙伴们在一起闹着玩,长长见识。</p><p class="ql-block"> 到是摸蚬子有过成功的实践。那是父亲高瞻远瞩地教我们学游泳,在柏木桥下宽敞而不急不缓的水流中勤学苦练时,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感到了河底有一层硬壳如石子的东西,于是伸手抓了一把,浮出水面,一看是蚬子。那次临时将“攻猛子”(方言对潜泳的叫法)作为了训练科目,收获了半提桶蚬子。</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住在城里时,常有挑担的吆喝着“敲屁股螺丝哦!”,从家门口经过。我们家没买过,自家也不太做这道菜。我其实是喜欢吃敲屁股螺丝的,尤其是嘬着嘴唇将螺丝从壳中吮吸进口的刹那,油然而生一股爽的感觉,伴着汤汁咀嚼着特别筋道的螺肉,体会到美味的享受。但因我吸(方言说hiù)的技术一直不过关,只得用牙签挑螺肉,自然少了趣味。</p><p class="ql-block"> 很羡慕螺丝爱好者,在院子里摆一张小圆桌,放一盆敲屁股螺丝,端一个盅酒,咂口小酒,hiù几粒螺丝,将一天的劳累和忙碌置之脑后,生活节奏陡然慢了下来,那种悠闲和惬意——快活似神仙。</p><p class="ql-block"> 吃歪子是冬季的时尚,菜市场有许多摊位,现卖现劈。摊主都有一手劈歪子的绝活,用小刀一划一挑,仅两个动作,那水漓漓带着涎沫的蚌肉就落入盆中了。如果我自己劈,不知要笨拙地用几刀,还可能划伤自己的手。</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这三种水产都是凉性,鲜则鲜矣,寒性体质的人不宜多吃,会伤胃伤身,我只能克制住美味的诱惑。闲时写出些许曾经的感受,权当回味、塌塌(解)馋。</p><p class="ql-block"> 养生专家的话听不听?海味是发物,河味是寒物。两者皆禁忌,饮食乏滋味。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长江杂鱼</span></p><p class="ql-block"> 老实说,我对吃鱼的兴趣远超肉类,尤其内河鱼和长江鱼。小时候经济条件不好时,吃不到大鱼大肉,若有一碗炒黄豆煮小杂鱼上桌,就很高兴。特别是秋冬季节,起了鱼冻,挑一块入口,呡嘴即化,其味殊美,胃口大开。因此父亲告诫:家有千担谷,不吃鱼搭粥。</p><p class="ql-block"> 家乡在长江边,鱼类资源比较丰富,但我能说得出的鱼名,大多是从餐桌上知晓的。如:昂公(昂斯郎)、沙塌皮、火眼、桥钉、毛刀、虎头鯋、木花桶、猪尾巴鱼、鳁(wèn)子、季乌子等等。所以有的是本地叫法,不知学名是什么;有的仅从方言读音杜撰,写法并没把握;有的各地名称不同;还有的,因本人学识浅薄,完全不认识。</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在文章中提及一种鱼,不会写,用了拼音cān,最近才弄清,应写成“餐鱼”。俗语“一条屎王屁能烧十八碗仙汤”,原来说的是鳑鲏鱼!</p><p class="ql-block"> 长江杂鱼过去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其中某些甚至被当作“猫鱼”,上不了台面。后来却被靖江人炒作出一道名菜:红烧长江杂鱼。</p><p class="ql-block"> 这说起来并不稀奇,不过是将几种至十几种杂鱼一道入大锅,用家常烧鱼方法烹制而已。但不同的鱼味串杂在一起,集多种小鲜而烩集成了大鲜,其鲜无比,其妙无比。此菜一推出,立刻走红。</p><p class="ql-block"> 尤为令人称道的是,因食材新鲜价格又不昂贵,大众也能消费得起。一时涌现出多家当红餐馆,皆以此为招牌菜,不仅受本地人青睐,还吸引了众多外地食客。作为喜欢吃鱼的我等,一餐能食多种鱼,很是过瘾。</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受朋友之邀,去了很偏僻的焦港附近一家小馆子,老式乡下三间房,堂屋有张破旧的八仙桌,西屋有个烧柴火的老式灶。厨师用最原始的农家烧法,煮出一大铁锅红烧杂鱼。那种原汁原味,那氤氲着的柴火气,连同用了粗糙的餐具,使得这道菜更显出“纯天然”的风味。</p><p class="ql-block"> 与苏南同行交往,也曾招待过长江杂鱼。面对盆中那奇奇怪怪的各种小鱼,江阴朋友最为吃惊,道:我们住在江对面,真的同饮一瓢江水,怎没见过这些鱼种?</p><p class="ql-block"> 我用听来的“土专家”理论向他们解释:长江的这一段,河床南陷北涨,水位南深北浅,水势南急北缓。因为水深、流速、温度,日光照射等诸多原因,大部分鱼种更喜欢在靖江这一边活动。至于是否科学?因学识疏浅,不敢妄论。</p><p class="ql-block"> 但我本人很认可这说法,因以前插队的农场就在江边,我们经常下长江游泳,向江中走出去老远,水还淹不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另外从那边的地形也能看得出,是先民们将涨出来的滩涂,用堤坝围滩造田,并建成了一个个村庄。</p><p class="ql-block"> 想起父亲给我讲过抗战时他一位战友历险的故事。说这位同志执行任务乘船渡江,被江匪抢去随身携带的洋钱,捆成个“粽子”,扔入江中下了“馄饨”。</p><p class="ql-block"> 下沉不久,他感到脚碰到了江底,本能地曲膝一蹬,屏住气往上浮,不久头竟露出了水面。可手脚被捆得牢牢的,施展不开。他急中生智,再次沉入江底,踮脚向江岸方向蹿去,如此沉沉浮浮不知多少次,身疲力竭时到了江边,遇渔民获救了。原来他落水时看似船在江心,实偏江北,水并不深,否则一命呜呼了。</p><p class="ql-block"> 靖江厨师比较有创造力,还用传统家常烧法又创出了道“红烧鱼杂”,用长江杂鱼的籽、鳔、肝、鱼白(大块白色脂肪),鱼肚(胃囊)等内脏,一锅烩。这道菜不仅“五味”杂陈,而且口感丰富:有鱼籽的糯、沙;鱼肠的嫩、肥;鱼白的腻、滑;鱼鳔的脆、韧……。</p><p class="ql-block"> “长江杂鱼”如今能力压各色水产,成为老“长江三鲜”绝迹后的第一鲜,是家乡人民之幸。这些鱼类,不会再因自然和人为的因素,而消失于浩瀚长江中了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然食材</p><p class="ql-block">本色烹饪</p><p class="ql-block">​原汁原味</p><p class="ql-block">​才是佳肴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1.夏令饮品——汤茶</span></p><p class="ql-block"> 我是不追求时尚的人,对于现在流行的饮品基本无知,偶而喝到,也不习惯那些怪怪的味道。入夏了,却回想起我们过去的夏令饮品,取最常见的新鲜食材,用最简单的家常烧煮方法,做出消暑开胃、适宜大热天饮用的——汤茶。</p><p class="ql-block"> 我用“汤茶”这个词,与高端、时尚无关,纯粹因其物质状态,但我上百度却查不到汤茶的准确注释,只得取“饮品”为解:指经加工制成的适于供人饮用的液体, 尤指用来解渴、提供营养或提神的液体。一般来说,可指不经过咀嚼(或轻微咀嚼),而直接食用的产品。</p><p class="ql-block"> 蛮合我心中所想,怪不得靖江人说喝开水也是“吃茶”呢。</p><p class="ql-block"> 谈这话题,首先勾起了我的粯子粥情结。 </p><p class="ql-block"> 在全民生活不富裕的年代,喝粯子粥是生存的需要,也是我们这一带(靖江、泰兴)人的传统习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但也确实成了我平生吃而不厌的食物。尤其每到夏天,更是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 记得1970、80年代,到了三伏天,我们家烧好早饭,总要先撇出一缽头粯子粥汤,浸在冷(井)水中。吃中饭前,先灌下碗凉凉的粥汤,立刻胃口大开。所以,我们家没谁有疰夏的毛病。</p><p class="ql-block"> 那时没冰箱,有时粯子粥淀汤,或有了馊味,一般人家还舍不得倒掉,因为粮食宝贵,厉行节约嘛。以现在的观点,极不符合卫生要求。我父亲常喝馊粥,可一辈子没得肠胃毛病。到是我没怎么喝,却胃出血了三、四次,可见与馊粥无关。</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过夏天,除了棒冰,没其它冷饮,平时渴了就是喝冷开水。 </p><p class="ql-block"> 上学有时自带茶水,用个玻璃瓶装着,讲究一些,还放入几粒糖精。有时不小心放多了,甜得发苦。后来又学到泡薄荷茶。那时在路边或河边能找到野生的薄荷,采几片叶子回来,洗净晾干就可用。</p><p class="ql-block"> 薄荷的味道很特别,自带芳香和有渗透力的清凉。听说,它还是辛凉性发汗解热药,能治感冒、头疼、发热、咽喉和牙床肿痛等症。同时又是调味品,可以配酒、冲茶等等。我们吃过薄荷糖、薄荷糕,都很清凉可口。</p><p class="ql-block"> 其实大热天学校也供应温开水,教室门口搁个保温桶,还系着两个小搪瓷杯,下课时同学们排队轮着喝,也蛮有趣。有时并不口渴,也挤进队伍去凑热闹。</p><p class="ql-block"> 要说自制的饮品,绿豆汤可算是最家常化的。绿豆,确实有清热解暑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80、90年代高考那几天,我们学校高三班主任为学生煮绿豆粥,在井水中泡着,待学生考完回教室时,一人喝上一碗,凉彻肺腑,又能神清气爽地听下一场的考前辅导了。</p><p class="ql-block"> 谁知十多年后出了个张悟本,写了本畅销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还到处宣讲“绿豆治百病大法”,引来信众遍及全国,还促发市场绿豆大涨价,许多人囤积居奇。当然,这是场闹剧。可养生界从来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不多评说。</p><p class="ql-block"> 再说焦米茶,除止渴,还有清理肠胃、健脾祛湿、治腹泻、防痰等多种功效。</p><p class="ql-block"> 焦米茶做法极为简单,将生米入锅,炒至焦黄色,加水煮透后,放荫凉处冷却。此时米粒已是酥烂,入口即化,诱人的是那米汤特有的焦香味。</p><p class="ql-block"> 我在靖城中学当教师时,夏天教室走廊也放有保温桶,白开水升级为大麦茶,很受学生欢迎。</p><p class="ql-block"> 大麦茶有一股浓浓的麦香,喝大麦茶不仅消暑,还能开胃,助消化,据说还有减肥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回想从前,自制汤茶解暑降温,天然环保,价廉味香,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2.晚茶</span></p><p class="ql-block"> 人一天吃几顿?据说古代宋朝之前吃两顿,分为上午和下午,中午不吃。到了宋朝,因经济繁荣,出现了夜市,才开始了一日三餐。</p><p class="ql-block"> 现代人一天三顿是标配。但也有因人而异,因工作性质而异,因时令季节而异,因风俗习惯而异,既有仍然只吃两餐,还有超过三餐的。</p><p class="ql-block"> 三餐之外,亦各有名称,如:上茶,晚茶,小夜饭(夜宵)。当然,不可能一人每天都吃六顿。除一天早中夜饭可视作正餐,其余的有特定意思。</p><p class="ql-block"> 此文专说晚茶,靖江老岸话说成:mǎn茶。就餐时间介于中饭和夜饭之间,约下午四点钟左右。</p><p class="ql-block"> 对于普通劳动者,尤其农民来说,下午加一顿晚茶,完全是因为劳作辛苦,能量消耗过大,因此得给予补充,以利再干。俗语:点点饥,或垫下肚子。晚茶非但内容简单,喝一碗粥,或啃几个山芋,而且有时为了抢农时,就蹲在田边地头,快速吃完,立即下田继续劳动。</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在城市生活是从不吃晚茶的,我们家奉节约为家规,不开设这一餐。但在下放那几年,我从学校放忙假回家参加生产队农忙,入乡随俗,干活累了饿了,也吃晚茶,无非一碗凉好的粯子粥,或豇豆咸粥。觉得特有滋味,且特别需要。</p><p class="ql-block"> 待到农场插队,逢春耕、夏忙、秋收,那顿晚茶更为重要。那年月饭量大得惊人,这一顿的需求甚至超过了三顿正餐,山芋、馒头、包子是整脸盆地往宿舍端。幸亏农场领导体恤知青,为我们去县革会争取到每月45斤的临时口粮,肚子能吃饱,就是菜票(钱)不够用。</p><p class="ql-block"> 还有冬季开河挖港,其劳动强度超过了大忙。在红旗猎猎,寒风刺骨的莫圩港上,后勤部门送来的晚茶,是冻得硬梆梆的实心馒头,或清蒸番芋。饿极了的我们,就着凉开水,狼吞虎咽地大嚼猛咽——为了抢工程进度。</p><p class="ql-block"> 城镇普通百姓家一般不吃晚茶,因为家中大部分成员白天在上班或上学。另外原因则是节省了。</p><p class="ql-block"> 但逢家中请了匠人,是必须供应晚茶的,无论包工还是请工。靖江人传统,对匠人一定要客气,否则会影响干活速度和“工程质量”。我将这传统带来南京,家中装修时,也供应早点和晚茶。可这些工人一次也不肯吃,搞得我很没面子。原来是现在装修公司的规矩和他们的职业操守。</p><p class="ql-block"> 80年代,有一年我家建小屋,请了一批木瓦匠。每天出工的有5、6个人,但到吃晚茶,忽然有了十多人,乃至我们家做饭的阿姨牢骚满腹。父母大度,不准家里人多话,尽量满足他们。并告诫:都是劳苦人,出力流汗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从小也看到城里有一类特别人群,可称“有闲阶级”,他们家境较宽裕,有吃晚茶的习惯。据我观察,其实与填饱肚子关系不是太大,而是一种休闲,一种享受,一种显摆,一种品味,按现在的说法,有小资情调。</p><p class="ql-block"> 这种晚茶比较讲究,一碗什么滋补类的汤(如银耳、蓬子、百合类),一盘花色点心,吃得文雅、秀气、悠闲。</p><p class="ql-block"> 想起来这与江南人喜欢去泡茶馆,大致差不多,一壶茶,一盘点心,一坐半天。区别在于,晚茶是在自家院子,或客堂间自酌自品而已。</p><p class="ql-block"> 这两年因身体原因,也吃上了晚茶,说是增加营养,提高免疫力。于是,傍晚坐在阳台上,面对远处烟雾蒙蒙的紫金山,沐着夕阳余辉,喝一小碗特别的粥或汤。凭着我的性格,“三下五除二”大口吞下,全没有绅士的优雅。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