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故事】燕子情缘

蘭

　　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春天里，到处都是群花吐艳，万木峥嵘，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喜欢家乡的春天。每年一进入春季，一抹粉红的山桃花首先扮靓了家乡的山林，紧接着垂柳依依梳新发，桃杏朵朵艳如霞，草色青青吐新芽，各种山花次第开放，村庄和田野一下子就苏醒了、热闹了起来，包括人们的心思也一下子活泛起来。每每到了这个时期，我总会心心念念一件事情，我那可爱的“邻居”也该回来了吧？我所谓的邻居不是别人，它就是春天的燕子。

　　不记得有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家的窑檐下一直有个燕子窝。我们曾经搬过几次家，但不论住在哪里，燕子都会找上门来，似乎到哪都要做好邻居的架势。

刚开始时我是不喜欢燕子的，嫌它吵嫌它脏，尤其是孵出小燕儿的那段时间，搞得窗台上到处都是燕粑粑，总是脏兮兮的，真的好烦人，也曾经动过把燕子窝捅了赶走它的念头。可是家里的老人说，燕子是一种通人性的动物，它可不是随便哪家都会去垒窝住下的，它是看谁家人缘好人气旺，干净又整洁才会来，要是人气不好你请都请不来它的。哦！原来是这样啊？于是，我开始留意它、观察它，慢慢的熟悉它，渐渐的喜欢上了它。

燕子是有燕语的，“不吃你的米，不吃你的面，只借你房檐垒个窝，抱个小燕还个心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解读出了这样的燕语，听起来好有人情味儿。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小小燕子好像真的通人性会说话一样，它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不糟蹋粮食给你添乱。它来到你家门前，会唧唧啾啾，呢呢喃喃，反反复复地这样诉说，似乎是为了征得你的同意。它的诉求真的很简单，只需要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找一个支点，就可以营造一个窝。

　　小燕子是技艺高超的建造师。它在垒窝的过程中，从选址设计到搭建的每个环节，都会严格把控，一丝不苟，环环相扣，可以说丝毫不亚于人在修造上的技能。

一场春雨之后，小燕子就开始忙活起来，只见它俩飞出飞进，衔泥结草，配合默契，一点泥土一根草用唾液把它们完美粘合。它也不是一次性把窝垒成，而是等泥巴干一点了再继续垒，层层加固，犹如工匠建房一样，一砖一瓦严丝合缝。

不几日，一个碗状的燕窝便镶嵌在了窗格子上，老公总是担心它不够坚固，就给燕窝下面弄一个支撑，小燕子满是感激似的，叽叽喳喳的绕着飞来飞去，然后开开心心地开始布置它们的新家，垫一些细草不够软，再铺几片羽毛刚刚好，它们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一样，准备在这个新家里过日子孵小燕了。夜阑人静的时候，常常听到两只小燕子在呢喃细语，活像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一样。

　　燕子是一种很有个性的鸟儿。它与人为邻，与人为伴，但它始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与人亲近。曾经听说过有淘气的小孩，专门逮小燕子玩，想方设法追捕它。燕子身手敏捷，飞行速度极快，当然不会轻易被抓到。一旦被擒，便以死相抵，当场气绝身亡。燕子可是忠贞不渝的爱情鸟啊！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不会独活，孤燕难飞，多可怜呀！奉劝人们，千万不要随意的伤害它们，做那种残忍无道的事情。

燕子是一种候鸟，它的种类有很多，比如家燕、雨燕、胡燕、岩燕等等。在北方地区我们经常见到的，一般都是家燕和胡燕，胡燕也叫金腰燕。这些燕子不仅在北方地区分布广泛，南方也有。尤其是家燕，喜欢与人接触，尤爱在人居住的地方筑巢，而这也被人们认为是一种吉祥的征兆，寓意着“紫气东来”，“财源滚滚”、家庭和睦等等。民间流传着“燕子不进愁苦家”的说法。在所有鸟类之中，燕子是最愿意接近人类的益鸟，备受人们的喜爱，被誉为是祥和之鸟。

燕子还被视为“报恩鸟”，传说它们能记得住曾经给过它们庇护的地方和人，并会在适当的时机回报恩情。因此，有人认为，燕子飞来你家，可能会带来好运和福报。

　　家燕和胡燕，是我们比较常见的两种燕子。虽然都是燕子，但它们的外形和燕窝以及鸣叫声，却有很大的区别，这么多年与它们比邻而居，发现了它们各自的不同。家燕的体型娇小，头顶和颈背部至尾巴上，一身蓝黑色的羽毛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两只黑色的眼睛灵动又机敏，一对黑色的翅膀羽翼狭长，腰部栗红色的羽毛，像一团火苗一样耀眼，腹部一片乳白色羽毛，没有斑纹干净又整洁。家燕的尾羽尤为漂亮，蓝黑色的深叉形，就像一把劈开的剪刀，飞翔起来迅捷地划过天空，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而胡燕则体型较大，它的腰背部是栗黄色的羽毛，远远望去，就像系了一条金黄色腰带一样，十分醒目。黑黝黝的眼睛上方，有一缕栗色眉纹很是漂亮，腹部白色夹杂着棕色，密布黑色纵纹，这是它与家燕最大的不同，几种颜色在它身上巧妙搭配，形成了完美的造型，感叹造物主的神奇魔力。

家燕的头小小的圆圆的，显得小巧玲珑特别可爱。而胡燕的头相对比较大，而且有明显的燕髻。家燕的鸣叫声很清亮，振振有词的样子，而胡燕的叫声比较细微，似柔声软语一样。

家燕的窝一般都是用衔来的泥土和草茎，结合自己的唾液粘结而成，然后在窝里铺垫一些细软的杂草、羽毛等，外形像碗一样的器皿。而胡燕的窝则是完全用泥巴镶砌而成，外形疙疙瘩瘩，却又错落有致，窝比较大，只留一个小口呈半包围形，像个堡垒一样。燕子的窝都只是它们育雏的临时居所，并不是燕子一生的家，毕竟燕子是候鸟，它们的一生，每年都要在南来北往不断迁徙的途中度过。

　　不论是家燕还是胡燕，那流畅的线条，优美的轮廓，宛如一位优雅的绅士。燕子轻盈的舞姿，令人赏心悦目，在空中轻盈划过时的姿态，美的令人赞叹。燕子是春天的使者，它们充满生机的鸣叫和灵动的身影，给大地带来了复苏的希望。

燕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村落和田野上空飞翔，边飞边捕食蚊、蝇、蜂等飞虫，休息时则栖息在电线、房顶的屋檐等处，发出“唧唧啾啾”细柔的鸣叫声，每当听到燕子的轻声呢喃，就如同听到了最美的春之声。

燕子一般是在四至六月繁殖。有的一年会抱两窝，每窝产卵四到六枚，孵化期大约半个月左右。刚孵出的雏燕，燕子父母共同喂养，大概二十六、七天左右就出窝了。在乡村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燕子抱儿子(孵小燕)，几月下蛋就抱几只，具体有没有依据不确定，也许因燕而异。

燕子每年秋季都会启程飞向南方，据说燕子飞去的“南方”并不是特指我们国家的南方，而是一个相对的说法。我国的燕子南飞至少要到海南，甚至会到赤道以南的南半球。总之燕子是南来北往的常客，这一点毋庸置疑。鸟类的飞迁给我们起到物候的提示，如“燕子来，种春麦，燕子去，种冬麦”“布谷鸟儿叫，种谷时间到”等等，这些鸟儿的到来，通常也暗示着农耕的时令。

　　这几年给女儿带孩子，一直生活在武汉这座南方城市。总以为春天的燕子回归，是冲着北方地域去的，没想到它在这里也会安家落户。前段时间，我发现总有燕子在我家窗外掠过，起初我还以为它们是长途跋涉飞累了，在这里临时歇一下脚。突然有一天，我意外地发现，它不只是想歇脚，而是要在这里落脚了。

我的卧室窗户外面，是户与户之间的连廊，在卧室窗外与连廊的夹角处，有一个下水管的拐弯处，它们就在那里开始搭建燕窝了。

这是两只胡燕，它们不知道瞄了多久，才找到了这里，这是奔着我来的吗？想到这里，我如同见到了家乡来的亲人一样，心里满是欢喜。

我在心里暗自思忖，燕子啊！春天归来的燕子，你们知道我是在这里住吗？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是来陪我的吗？我真的是太意外了！赶紧给老家的老公发视频，让他看看，并询问他家里的燕子今年回来了没有？他忙不迭跑到外面，也让我看家里窑檐下停留的燕子，它们也寻着原路回到了老巢，又开始了孕育新的希望。看着眼前的燕子，再看看手机屏里千里之外家中的燕子，真是让我感慨万千，我笃定燕子跟我们是有不解之缘的。老公说你尽爱瞎猜想，自作多情，哪有那么多说法。我说这么大的城市，仅这个小区里就有三十多栋楼房，几千住户人家(我曾经问过周围的邻居，别人家都没有)，如果不是，它怎么就偏偏找到我的窗前来了呢？

燕子啊！我可爱的好邻居，欢迎你的光临，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们了！

燕子是最通人性的鸟儿，它们愿意与人和平相处，与人为伴。它让我和远隔千里之外的老公，有了更多的话题。他喜欢把燕子当成朋友，我更喜欢说它是友好的邻居。年年岁岁，燕语依旧，它把春天的讯息带给我们，并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对美好未来的期望。

武汉比老家延安气候温和湿润，三天两头就会降一场雨，没几天功夫燕子的窝就搭建好了，前两天发现下面有丢出来的蛋壳，证明雏燕已经孵出来了，期待着它们一家子，在周围盘旋飞翔的样子，那一定是小区上空最美的动画。

　　燕子是一种勤劳勇敢的鸟儿，每天天刚蒙蒙亮，它们就开始活动了，不是飞出去捕捉昆虫，就是在连廊的铁栏杆上嬉戏，一会交头接耳，你侬我侬的互相亲昵，一会又像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模特，迈着优雅的步子，在T台上面走来走去。和着远处的鸟叫声，把个静悄悄的黎明吵得热热闹闹。

每天早上，只要一听到鸟鸣声，小孙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站在飘窗前望着外面，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她的发音似乎跟燕语很合拍，她的叫声不但没有惊吓到燕子，反而跟它们一唱一和，真的是好可爱好有趣哦！

人和动物有很多相似之处，小孙女就像是我的小雏燕一样，而我就是那只老燕子，精心呵护她健康快乐成长。这些年我也就像一只候鸟一样，南来北往，在延安到武汉之间不停地飞行，为的就是帮衬女儿和孩子们，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小燕子出窝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一旦飞出去了，就再也不会回到窝里，即使是夜晚还会飞回来，也只是停留在窝周围的房檐下或电线上。就好比长大了的孩子，注定要离开父母离开家一样。即使有万般不舍，人总是要走出去的，向前看，路在脚下，梦在远方。

燕子，今生有缘，你是我们永远的伙伴、朋友和好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