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大爷和邻居们 (七）

七八颗星

孙二嫂瞧着周围说道:“瞧你爸，这么大的人了，就为没吃上鸡蛋大的生煎，至于哭鼻子抹泪么？也不怕人笑话。”修珠反驳道:“今天要是你那个亲弟来，不要说一两生煎，就是一锅生煎你也舍得买。我和我爸草都不如的乌鸡东西，那有资格吃生煎？今回去把我户口改成你亲弟，赶明也好有一锅生煎吃了。”孙二嫂把眼一瞪:“咋说话呢？我亲弟不就是你亲舅么？这话越来越偏了，也不怕人笑话！”“赶明儿一锅生煎给你亲弟邮了去，省的你老是惦记一顿饭，一壶酒没地方蹭去，好让你爹妈放心，你这姐能当上妈了。”说完，恨恨的一瞪眼，扭头便把孙大个搀出店外，撇下孙二嫂一人，木呆着脸杵那儿。“这个死珠子，这还记仇了，一颗生煎至于么？还生出这么些话来。”孙二嫂嘴里咧咧着，抬腿赶尾巴去了。果大爷打从医院回来后，在家歇了些天，等缓过神来，这才提着大吃小包的，上大妮子家而来。还没进楼，就听得有人在叫唤自己:“果大爷，是您哪？怎么这么瘦啊？我都认不出您老原来的样子了！”这话咋那么刺耳呢？听话就不是个善茬，是谁在放它娘的屁？果大爷憋着气冷眼望去。一个粗壮女人，出现在果大爷身边，既陌生又似曾相识。果大爷皱眉寻思了半日，也不得要领，便拎起东西就走。“哦，果大爷，敢情你老不认识我了？怪不得不理我。”对方女人忙搭讪道。“哦，那你是谁呀？我老人家不开眼，没认出跟前的大美女!”果大爷故意眯缝着眼，上下左右打量着对方。“我是小娟呀，我爸是老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还是老邻居呢。”“哦，怪不得有点眼熟啊，原来是老王的闺女小娟啊！老没见您了，日子过得不错吧？瞧瞧还是社会主义好，不愁吃喝养的是山青水绿，那像我整天惦记着国家大事，身体越见瘦弱。”“果大爷，您老都这把年纪了，操啥国家大事？敢情中央开会您老也被请了去？发表演讲？制定法律不成。”“唉！人老了，想的事就多了。我寻思着:“这社会上不孝敬父母的人可不少，像疯牛病似的会传染，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不缺文化呀？咋就不懂得孝敬父母呢？净干些毛孩子们干的事呢？”说到这儿，果大爷是真心的痛心疾首，干巴巴的脸皱纹更深了，里面蹦出一颗颗大问号来，歪头瞧着小娟。小娟脸上的肉鼓鼓的，像是要溢出来的一锅红烧肉，肥腻得很。原先一对好看的眸子没了，换做鱼泡泡的眼睛，被摁在小小的眼眶里，像小猴似的憋着气，胡乱蹬脚。小娟的脸扭歪了，像被鞭子抽过似的，青劲暴突，鱼泡泡似的眼珠子，闪着怨恨的光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老头给撕巴，给活吞咯！“果大爷，这么说来，也真够您老人家操心的，怪不得这么廋，您真是操碎了心哪！这军功章里也得有您的一半吧？这是肯定的呀！不过，毕竟您年岁大了，可得注意身体呀！可马虎不得啊！再说，国家还需要您老出谋划策哪！”果大爷笑道:“谢谢人民群众的关心，本人身体棒着哪！唉，都活了一把年纪了，不怕！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国家现在要靠你们！有多少精英英年早逝！真的令人痛心哪！你也得多保重身体才是！毕竟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果大爷自顾自的说话，全没理会小娟由晴转阴的气象变化，而是语重心长，袒露着一个老人的博大胸怀。果大爷揉了揉眼睛，真切地问道:“小娟哪，您是个文化人，您大爷说的可对？是不是这个理？大爷可全为您们这一代考虑。这社会上的混蛋实在不少，您可要好好的教育您的女儿，否则到时哭都来不及，更别说为您养老送终了。”“我还有事，先走了，等有空咱们以后再聊。”说完，浑身上下拍了拍，没等小娟发话，一转身走了。小娟冷着脸，面色难看的像一张发僵的死面饼，被主人嫌弃在犄角旮旯里，扔不得又藏不了，只能按下暂停健。她扭了扭腰，把头一甩，“哼”了一声，用力呼了口气，朝果大爷方向狠狠的瞪一眼，悻悻然走了。果大爷终于敲响了大妮子的家门，这是他好长时间第一次敲门。昨天下午，大妮子接到同学小麻枣打来电话，问明天有没时间去KTV蹦迪？前几次邀请都被大妮子婉拒了。“小麻枣，我没时间啊，就不去了。”这次也一样，大妮子又开始推脱了。“那你身体没问题吧？要不，你先不忙下结论，明天你尽可能的来，大家等你，好长时间没聚了。”小麻枣很动情。今中午，大妮子正做着家务，一阵敲门声把大妮子弄晕了，咋回事？这个点还有人上门？“大妮子，大妮子在家吗？”门外声音出人意外的响起。“我天，果真有人啊？谁呀？”大妮子一边问，一边朝玄关走去。“大妮子是我，我是麻姑啊！你把门开开。”门外报出了家门，一个女人的声音。“麻姑？怎地？叫我去唱歌啊？不是说好了我不去的吗？看这事闹的，上门来请了，我去还是不去啊？”大妮子对麻姑的到来压着兴奋，一边犹豫不决。门一开，果然是麻姑，一身青衣青裤的打扮，蹬双黑布鞋，头发剪的嘣短，活像道馆里的尼姑，整一个出家修行的世外僧人，不食人间烟火。“啊！麻姑啊，正是你啊！稀客啊！快进来。咋，你没去蹦歌啊？”大妮子一边拉着麻姑的手，一边问道。“没去，这不有空过来看你了？要不哪有空啊，忙死了。你家就你一人？怎会没空出去聚会？”麻姑寻视四周问道。“我妈出去遛弯了，还不让我跟着，说是特务监视共产党，就像押解犯人似的，你说，气人不？”大妮子边让坐边说道。“气啥呀，老太太腿脚麻利着呢，好事啊！千金难买老太腿，你福气哪！”麻姑分明是羡慕不已。“得得，别说老太太了，说了就烦，要整出个忧郁症来。说说你，咋不去吼歌了呢？”大妮子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麻姑问道。“本来群里决定今去蹦歌，后领导们说了，过天就是老师的生日，就立马改日子了。敢情蹦歌是假，为祖国的园丁过生日是真!”麻姑叹道。“你真小气，不就是为班主任老师过个生日吗？至于这么计较？人家辛勤耕耘几十年容易吗？怎地怕出钱啊？”大妮子翻着白眼。“计较？那次出去不是教师节就是过生日？他们要过他们过去，他们得了老师的好处了，我们没捞到好，凭啥要绑一块啊？”麻姑抱怨不已。“得啊，当心给班主任听见，给你成绩单打个差评，回去给你姥姥打屁股。”大妮子警告说。“听见怎了？我说得有理不怕，以后不会再去了，我麻姑的银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金贵得很。”麻姑不以为然。说到这儿，麻姑挥了挥手:“不说了，说了没劲，聊点别的，聊点开心的事。哎，大妮子，你怎样？过得还行？”“过得好，我每天都在孤军作战，在第一线奋勇工作，奋用杀敌。还要自学成才。”大妮子似笑非笑。“看你说得这么厉害，敢情还上战场了？你这么忙，还上老年大学啊？”麻姑佩服不已。“哪有空去什么老年大学？是在家学的，学的是心理咨询师。”大妮子一本正经的说。“啧啧啧，你可真够厉害的！我真服了你了，自学成才啊，比咱们班主任可强多了。”麻姑竖起大拇指。“服个啥？自个帮自个进行心理辅导，怕以后得神经病，没人帮你。其实啊，想做个正常人难，当个神经病更难。”大妮子叹道。“那你妈现在还是你在管哪？”麻姑看着大妮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养儿养女不就是老了为父母尽点心么？那是应该的呀，也是在为自己积德，并不吃亏呀！大妮子脸色平静，没一丝波澜。“那他们贴钱吗？不出力钱还是要贴的吧？要不会心理不平衡的，时间长了总会有想法的吧？大妮子？”麻姑一说话就是出头鸟的样儿。“大家都是工薪阶层，都有儿女，都不容易，算啦！我说过，我图的是为自己下辈子积德，投个好胎。”大妮子脸上依然静如池水。“那你妈就没想法？没啥说法啊？”麻姑服了大妮子的想法，有点不可思议。“怎么说呢？有经常来的，来时买些东西，或者给些钱。有不常来的，塞个几千块钱的，或买些贵点的东西。还有一年来个几次，摔给你几个干巴巴的水果蛋子，像八辈子的供品。真够他妈缺德的！”大妮子脸上的怒意显而易见。“那？大妈就没啥想法？不计较？不生气吗？”麻姑话真多“说法？”大妮子一瞪眼，生气道:“你大妈背地里说她没良心，可每回还要问候她一家老小的安。可人家呢？连“妈”都没叫唤一回，就是走了也没打声招呼，更不要说问自己老娘身体好不好。”每每说起这事，大妮子一肚子火，免不了背地里经常咒她个半死。“哎，大妮子，说了半天她是谁啊？”麻姑疑惑道。“唉！”我懒得提她的名，她也配？德行！”大妮子懒洋洋道。一阵悦耳声音响起，麻姑一看手机，赶紧起身:“大妮子，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和大妈，带我问大妈好！”没等大妮子起身，就匆匆朝门口走去。“啊！”突然，一声尖叫，大妮子着实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赶紧的朝门口奔去。“啊呀！”大妮子没提防，和奔进来的麻姑撞个满怀，鼻子被撞得不轻，并且酸麻的很。“怎了？麻姑，你叫啥？大白天的把人吓死！”大妮子不明就理，一边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抱怨道。“鬼，鬼呀！门口有鬼啊！”麻姑吓得脸都变了色，青刺刺的，和她的衣裤一个样色。“别胡说，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大妮子拍拍麻姑的肩，赶忙安慰道。话音未落，一张纸人的脸，一下子飘进屋来，慢悠悠的表情怪异，特别是那两只铜铃眼格外刺眼。“妈呀！”麻姑立马窜到大妮子背后，惊恐的瞪着两眼，盯着眼前这个纸人嗦嗦发抖。大妮子看都没看，一脚朝那声踢去，一边踢，一边叫道:“我叫你装神弄鬼，我叫你装神弄鬼，打死你这个鬼！”“大妮子，别打了，我不是鬼，我是果子。”来人正是果大爷，他傻愣愣的看着，不明白为何被人当成鬼。大妮子气喘吁吁的骂道:“你大白天的弄个鬼出来，怎地？想给谁叫魂啊？”果大爷也叫屈不已，铜铃眼珠子不住的眨巴:“我好好的门口站着，怎么叫装神弄鬼了？你吼一嗓子，把我也吓着了，这不就进屋来了!”躲在大妮子背后的麻姑这才出来，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活纸人”，特别是那两只铜铃眼，担心立马会从面具上滚下来。“我说你大白天的站什么壁角？有瘾啊你？看把麻姑吓的？人家好不容易来一回，回去非得做恶梦不可。”大妮子嘴巴不依不饶。果大爷尴尬地站哪儿，双手来回搓着，望着大妮子傻笑。大妮子把头一歪说:“进来吧，别再把人吓着了。”然后拿眼看麻姑刚要开口，却不见麻姑的身影。“咦？麻姑哪？咋这妮仔啥时不见的？贼快啊！”后转头瞪着果大爷道:“看你有多能耐？把麻姑给变没了？人呢？”果大爷陪笑道:“你抬举我了，你辉眼识人，知道我有功夫，我眼笨却不知何时得的这能耐？您老人家给我指点一二？”干瘪的脸绽开了笑容，褶子里也展着笑意。大妮子狠瞧着，“哼”了一声:“看你能耐的？喘成啥样了？”扭头进屋。果大爷拎着大小袋跟随其后，在大妮子的注视下，依次摆放在墙角。“果子怎发财了？还大包小包的？你不过日子了？大妮子责怪道。没等大妮子发话，果大爷就在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道:“怎没见王奶奶呢？”你来也没打招呼啊？要不她就不出去了。”大妮子一边忙乎着倒水，一边嘴不闲着。“我也不知啥时有空，就是有空也懒得动了，人老了不爱动了。还是王奶奶好，整天地到处走，这样身体好！”果大爷叹道。“你不是老了，刚出院不久身子还没暖过神来，得慢慢调养急不得。”大妮子安慰道。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咋住院也没见你吭声？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我妈还问呢，说不知果子咋样了，有会儿没见着了。”说到这儿，看了眼果大爷。“你住院有些天了吧？没事了吧？你闺女来看过你吗？”果大爷没吭声，低着头。“哎，现在孩子也不易，整天忙得跟爬山似的，忙个不停猴似的。”大妮子眼见不妙，赶紧给自个打圆场。“唉！”果大爷长长的叹了口气，觉无趣又无意义。他带着无奈，瞧了大妮子一眼道:“大妮子，你说我容易吗？我收养这个女儿干啥唻？还不是老了有依靠？现在她亲妈来了，把我往垃圾堆里一扔，有事有困难来要钱。我中了5万块钱都给她了，住院一分钱也不拿，你说狠心不狠心？”果大爷伤心沮丧，不住地抹脸。大妮子赶忙递过纸去，接着话茬说:“你以后多长点心眼，别光抱着别人的困难不放，还担心别人没衣服穿，多想想自己，别把自己给坑了。”果大爷继续叹道:“她妈走的时候，叫我不要亏待她，说这孩子命苦，我没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可她咋对我的？唉！这心咋这么硬呢？我可是她爸啊！”果大爷说不下去，钢镚大的泪珠子从纸皮上滑落，一颗颗的坠落地面。大妮子什么话没说，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此刻，世界上任何语言，都平复不了果大爷沉闷的愤怒和委屈。“果子，那你没钱缴费咋不来找我？找我不就没那么些事了么？那最后是咋弄的呢？”当果大爷把医院里的一二三重复了一遍，干瘦的纸皮脸上没活人的热乎劲儿，略显平静的脸上，藏住了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和无助。大妮子一言没发，只是用悲怜的眼神，瞅着伤心不已的果大爷，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是多余。果大爷那对铜铃般的大眼珠子，也陪着主人伤心，并且不断的眨巴着。 果大爷想起自己女儿，早先年还买些水果食物来，想起小俩口工资低，还有个孩子不容易，就没让他们以后买。“唉！现在想想真是，以后再没见他们买一丁点东西来孝敬自己，这难道是子女的不孝吗？分明是自己的过分谦让？这能怪谁？怪孩子？”记得有一次，大妮子笑着问:“怎么垃圾桶里没见你扔水果皮啊？”“扔什么水果皮？我从来不吃水果，也不买的，不爱吃这口。”果大爷撒谎道。“那你闺女买的东西呢？难不成你都送人了？你自己就不吃了？””我闺女不买水果，他们钱不多，能省则省，是我不让他们买的。”“啊？唉！傻果子，你可真够傻的！谁缺水果吃了？还不是让孩子们养成孝顺你的习惯？你倒好，以后可别叫冤啊！是你的善良把你贱买了，没有成本的付出是愚蠢的善良。”大妮子警告他。“大妮子你是没孩子，等你有孩子了就不会有这想法，也会像我一样，就算没回报也是乐呵呵的。”“他们几岁？你又多少高龄？他们生活质量的提高有你的事吗？带你旅游几回？嘴巴又甜过几次？你什么都没有那也就罢了，就怕时间一长，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避风港，就是个提款机。你等着吧，有得苦了！”为这事，自己和大妮子陌生过好些日子，见了面不是乌贼眼，就是別过头去冤家似的。“现在想来，唉！大妮子说得没错，可惜晚了！不是别人的错，是自己把无底线的善良硬塞给別人，你不要我还不高兴呢！他妈的我真够贱的！唉！”果大爷把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把自己杀死的心都有。“啪啪！”两掌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屋里爆起，血红的铜铃眼，恶狠狠的扫射四周，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伺机扑向猎物。“果子，你干啥唻？你疯啦？咋打起自己来了？”大妮子大吃一惊，一把跳将起来，窜到身边猛喝一声。大妮子一边干着活儿，一边注意留心垂头丧气“纸片人”的一举一动。果子的举动让大妮子惊愕不已，心里害怕但还是装着胆子大喝一声。大妮子面带核武器，随时准备出击，可心里却抖个不停，两腿也开始不争气的抖动起来。果大爷像杀红眼的勇士，看现在的架势保不定会有进一步的大动作。大妮子紧握手机，必要时立马报警和120。屋外传来开门声，是王奶奶回来了！大妮子大喜，几步窜去几丈远，一把拉住王奶奶:“唉呀，你可回来了，果子中邪了，发疯了，打自己耳光，可吓人了，你快去看看！”王奶奶蒙了:“果子？果子来了？耳光打自己？那是咋回事？又中邪了？我去瞧瞧去，咋啦这是？”“哎呀，你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吓死人了！真瘆人。”大妮子催促道。王奶奶不敢怠慢，疾步走进里屋，心“咚咚”地跳个没完。“哎，王奶奶，你老回来了，我和大妮子正聊着天呢！”果大爷还是果大爷，和之前一点没变还是老样子。王奶奶回头望望大妮子，眼里满是询问与问号，又转眼瞅瞅果大爷。“果子啊啥时来的？久没见你来串门子了，正和妮子在家说这事呢，知道你来我就不出去了。”王奶奶没话找话。“妈，你看，果子还带好多礼物呢，把店都给搬家来了。”大妮子赶紧接话。“果子，干嘛这么客气？哎，今在这吃饭啊，让妮子烧几个好菜，你就别走了！”王奶奶赶紧说道。“别，王奶奶你别客气啊，等会儿我还有事呢。”果大爷推辞道。“你能有啥事啊？就你一个人，回去还得伺候自己吃饭。这儿就是你的家，别跟我客气啊！。”“唉！王奶奶刚才我发火了，把大妮子吓坏了吧？不好意思啊！我吧有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发火，还想找人打架！”“果子，我知道你心里冤，你的事我多少猜到些。人啊，特别是老人过去的事就别太较劲，苦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也没人愿意伺候你。别说你一个孩子，就是再多的孩子，还不是老了一样没人伺候？得了，你想开点吧，每家每户都一样，都没安生的家。好好活吧，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说罢，用手拍拍果子的肩膀。果大爷听王奶奶一席话，脸上有了一丝颜色，情绪也平和多了。“王奶奶您这话我懂，可就是有时脑子不得劲，老往犄角旮旯里钻，你说愁不愁人？有时想啊别活了，没意思！养了头白眼狼。可再一想，咋滴？我离你就不得过了？我偏要好好活，比你们活得还好！”“果子，这就对了嘛，就该这样想，要不人一天也活不下去。再说，阎王爷他也不收啊，没处给你腾地，还要来回的折腾你，抹了你投胎的机会，你说，这何苦呢？”大妮子不满地瞅王奶奶一眼:“我说，你这是在劝人吗？怎么扯出阎王爷来了？他老人家的名讳是随便叫的吗？”随即又瞟了下果大爷，那颗心总算放下了。果大爷揉了揉铜铃眼站起身，看架势是要走了。大妮子从里屋拿出一个马甲袋，鼓鼓的装了几个水果。“果子，我妈老了，话说长了就没边了，不当真啊！”一边说，顺势把袋子塞进果大爷手里。果大爷瞧出大妮子的歉意来，立刻笑了笑道:“王奶奶是好意，我懂。唉！我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心情都给我使坏了。”“没事，有空你尽管来，有话你尽管说，那说那撂。”大妮子客气道。离了王奶奶家，果大爷低着头往家走，想着自己刚才的熊样，不由得哑然失笑，摸摸自己的头。“嘭”，一不小心，迎面和人撞个满怀，那是个软鼓鼓的肉肚子。“啊呀！”对方一声叫唤，把果大爷吓得心脏紧抽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要死啊？没长眼睛啊？”一声女人的尖声，立刻从鼓鼓的肚子响起。“啪！”脑瓜子立刻给人来了一击，果大爷冷不丁的差点跌倒。“咋地？你脑瓜子扒屎啊？满嘴粪味？还打人？”果大爷被恼了，也立即一炮出膛，势如猛牛。说完，顺势就推了女人一把，那女人应声倒地。倒地的一刹那，果大爷一下窜出老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超乎寻常的速度奔下楼去。“你站住，想逃？我非把你扒出来不可，看我怎么收拾你！”女人支撑着身子，忍住肉痛一瘸一拐的奋力下楼，人早已逃得没影。女人捂着肉滚滚的肚子下弯着腰，又骂了几句断子绝孙，撅你祖宗之类的话，歪歪着身子走了。楼道里寂静无声。一会儿，从门后探出一脑袋来，瘦弱的骨架撑着个纸片脸，铜铃眼睁的贼大，骨溜溜的疾扫周围，确定无险后才喘口气，这人正是果大爷。“妈呀，原来是这小妖精，太玄了，差点露了馅！”果大爷不由得后怕。是什么让果大爷如此慌张？因为那肉鼓鼓的女人，也是他最不愿见的人，那人正是老王的闺女小娟。对，果大爷看见的那人正是小娟。小娟今有事才来这楼，因为她碰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所以前来找王奶奶问问。当小娟敲响门的那一刻，血液狂奔着四处乱撞，所有的神经几乎堵塞在血管里，忐忑不安的踌躇与惊恐。王奶奶安详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感觉似曾相识，通过来人的自我介绍，才知道她是邻居老王的女儿小娟。小娟站在王奶奶面前，显得有点无所适从，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说明来意。王奶奶也纳闷:“她怎么来了？平时并不串门啊？”“王奶奶，我是老王的女儿小娟啊！您老还记得我吗？好长时间没见您老了，您老的身体还是那么的健康啊！”小娟恭维道。“啊？是老王的女儿小娟啊？你要是不介绍的话，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你的样变的真大呀！今来有事吗？我老婆子能帮你什么忙啊？”“啊？我……王奶奶，我的确是有事请您老帮忙。是这样的，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一点力气都没有，脚还老是打飘。听说您认识那种师傅，能不能请她给我看看？”小娟很快切入主题。王奶奶一听这话，连忙说道:“你这是病了呀，你赶紧去医院查查。你找我，我可不认识什么专家医生啊！瞧你说的还挺严重，你得赶紧去看病！”小娟连忙说道:“王奶奶，我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我没事。我想，你王奶奶认识这方面的人，请他们给我看看。”王奶奶还是刚才那话:“你医院检查没事，那你就放心了，不要整天东想西想的。依我看呀，你就是事太多累的，多休息，少干活。”“王奶奶，我说的那方面的师傅，并不是什么医院里的专家，是那种会解梦的，知道阴阳的。王奶奶，你帮我引荐一下，我不会亏了你的，你帮帮我的忙吧！”王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沉思了片刻，便说:“小娟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可别生气啊！逢年过节的，你给你妈给你爸上过坟，烧过香吗？”“我……我烧过的呀！就是没空去坟上，在家也给他们烧过纸的呀！”小娟没想到王奶奶会问这话，一时语塞很尴尬，便结结巴巴的说。看着小娟尴尬的脸，王奶奶进一步正色道:“我的话可不是随便问的，你可不要撒谎，要是撒谎的话，你爸妈会听见的，他们会不高兴的。他们那里也需要钱，没钱花能高兴吗？你日子能好过吗？你也不要找什么师傅，还是回去给你爸妈上上坟，烧烧香，给他们说说好话，赔个不是。”王奶奶停顿一会，看了小娟一眼:“年轻人不要搞看不见的那一套，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现在很多年轻人，只顾自己的性子来父母就顾的少，特别是离世的父母，可不能怠慢他们呀！”小娟眼看自己的问题没解决，还遭了王奶奶一顿抢白，心里不免有些记恨。她脸上挂着青，眼里也渐渐起了霜，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得瞪着眼。王奶奶看在眼里，继续道:“小娟姑娘，你可不能有这个小脾气呀，它对你有什么好？这些话你都听不进？谁敢帮你？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奶奶也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你信我，就按我刚才说的办，你试试看，是不是有什么效果？”王奶奶的语气明显有点不快，小娟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把自己的本性暴露无疑，这让她感到不安。她立刻换了一副脸，笑道:“王奶奶，我就先听您的，等我家事做好后，如再有什么事，我还来找你王奶奶商量商量。”说完，把腰一扭，晃悠着身子离开了王奶奶家。王奶奶瞧着她的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作孽啊，现在知道了还不知悔改，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这么不正的人，看事的师傅能给你办吗？那真是没天理了。哎，也不知哪个仙家上了她的身？”再说，小娟离开了王奶奶家，边走边讪讪地想:“这王老太分明是不给我办事，还用语言来搪塞我？夹枪带棒的，以为我听不出来？”正走着，冷不丁的被人撞了一下，头昏眼花的迷糊，没瞧见人的模样，就被人骂了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揣他一脚。咦？这声音倒挺熟啊，还没等自己转过弯来，那人却突然不见了。果大爷回到家中，那颗怦怦跳的心还在窝里，来回的撞来撞去像个摆钟，撞的果大爷好难受。“妈的，记着小妖精给我一耳光。瞧着吧，赶明儿非叫她还回来不可。”果大爷恶恨恨地想道。今天的太阳特好，屋里的光线比先前多了些。不过，果大爷老感觉搁了块石头，窝在心里沉甸甸的，寻思着这块沉石是麻东西呀？寻思了半响，就觉得烦得不行，猛然间想起了孙大个，又想着那个“二痞子”。不由得叹道:“这孙大个也真够可以的，被老婆管成了“二痞子”他儿子了，真够可怜的，可自己呢？何尝不是啊！”果大爷这边在抱怨孙二嫂，而孙二嫂此刻正烦着哪！自从生煎的事后，修珠和孙二嫂的关系冷淡了好长时间。修珠故意不理孙二嫂，只和她父亲孙大个亲近，弄的孙二嫂又嫉妒又羡慕，猫爪似的难受。可那又咋办？谁叫她把弟宠成个“二痞子”？弄得整个家庭鸡犬不宁，好好的日子硬是过成了一锅乱鸡粥！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得到了改善，主要孙二嫂主动“贱”了许多，经常买些生煎给家里当夜宵或早餐。至于那个蹭吃蹭喝的“二痞子”，就再也没来过。据说，曾有人见到街上摆地摊的“二痞子”，穿着绿裤红衣，手拿喇叭挤眉弄眼的吆喝，五幺喝六的嚣张不见了踪影。有天，修珠上街正巧碰见“二痞子”，特地往他的地铺上丢了几个钢镚。抬头的“二痞子”和修珠的目光撞个满怀，一个尴尬，一个把头仰成公主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蝼蚁。“修珠，再多给你舅几个钱，改天我上门去看你们。”“二痞子”恬不知耻的讪笑道。“呸！你是谁啊？你认错人了，我舅早就死了！”修珠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弯腰捡起铺上的几个钢镚走了。“哎，你……”目瞪口呆的“二痞子”，睁着细眼结巴起来，狠狠瞪着远去的背影。“爸，你猜我今遇上谁了？你肯定猜不着。”修珠的话还是没藏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孙大个头也没抬。“就是那个来家蹭吃蹭喝的那个人。”修珠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谁？是谁？你说你遇上谁了？是……你舅吗？”孙二嫂神经即可紧绷起来。修珠斜了她一眼:“妈，看你紧张的，就是那个和你同辈，你经常惦记的你妈生的那个人。”“你是说，你看见你舅了？你在哪儿看见他的？他现在过得怎样？”孙二嫂很激动，声都变了。“他现在发财了，做大老板了！呶，在摆地摊，自食其力。”修珠轻描淡写，就像在谈论一件衣服，一种食物。“那，你就没问问他身体怎样？”孙二嫂又问道，修珠摇摇头。“我那可怜的弟呀！你真够可怜的。”孙二嫂捂着脸抽泣起来。“妈，你这是干嘛呀？你弟活得好好的，自食其力，你应该高兴才是呀。”修珠毫不怜惜，表情淡泊。“你？你个没良心的。”孙二嫂尖着眼，指着修珠恨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