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华容古道 2024.07.06

刘克勤

配曲：洞庭谣 十万火急！湖南洞庭华容大坝决堤，令人痛心，真诚祈祷湖南人民能够平安渡过这一难关！ 湖南华容这次大坝决堤，让我想起一段往事，这是35年前的亲历。本文一气哈成，没有照片与影像，仅是回忆，难免有错漏之处，仅供阅读分享。 忆华容古道1989年5月，我领受了《国家计委》关于轿车70种关键零部件规模经济研究课题之一的“汽车电动刮水器规模经济研究课题”，为此我先到上海、浙江温岭等有关厂家考查、调研。7月中旬，我们一行3人又到达武汉，先去了武汉汽车刮水器研究所，而后搭乘长途汽车奔向湖北石首。早上起来，汉口的街巷里横七竖八地躺滿了纳凉睡觉的男女老少，记得那天的气温是39℃，长途汽车里也是闷热难耐，汗臭难闻，扁担箩筐堆滿过道，印象中汽车途经洪湖与监利，县城里还有红军的纪念碑与贺龙雕像，一晃而过，印象深刻。下午四点左右，汽车到达长江岸边某渡口，乘客全体下车，望眼长江，江面足有两、三公里宽，真是“滚滚长江东逝水，一叶孤舟骇浪中”。在轮渡上才听说这是洪峰期间的最后一班船，因为洪峰期间，汽车不允许上船，所以人过之后就封江了。赶上这洪峰期间的最后一班轮渡，还真是觉得挺幸运，在船上我还在寻思掂量，这么宽的长江，流急浪高，处处漩涡，依我的水性是否能游过去？ 船到对岸，也就到了石首市，我还觉得奇怪，湘鄂两省是以长江为界，怎么湖北的石首是在长江的南岸？后来得知，石首是湖北省唯一一座在长江南岸的县级市，属荆江泄洪区，主要是为防洪考虑。石首小城不大，很容易就找到了“石首汽车电动刮水器厂”，向门卫师傅说明来意并出示国家计委的介绍信，老师傅见状不敢怠慢，忙说：现在工厂停工，全厂员工都在江堤执守抗洪，请你们稍候，马上派人把厂长找回来。约等侯一个小时，天色见晚，忽见一辆北京吉普进厂，车前还有一面三角小红旗，上书黄色“指挥车”三字，我们知道是厂长回来了，急忙迎上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几岁的女同志，一看便知是那种作风干练泼辣，事业心极强的知识型女性。相互握手，说明来意，她马上电话将技术科长从江岸调回并安排了我们的食宿，约好晚上在食堂小叙，说后便急匆匆返回抗洪前线。 技术科长介绍了工厂概况并陪同我们参观了工厂的主要生产车间包括：冲压车间，机加车间、电枢车间、涂装生产线和总装配车间，提供了我们所需的全部文件资料。晚上大约八、九点钟，女厂长返回并陪同我们在厂食堂晚餐，没有酒水，没有客套，有的只是和抗洪前线的工人们相同的饭菜，席间女厂长寻问了国家对汽车行业的政策、发展轿车工业的可能性、对待她们这样的地方国营汽车零部件企业的优惠与帮扶政策等，探讨了电动刮水器生产的工艺流程、技术难点、关键技术与设备、多品种大批量生产的可行性等相关问题。之后又寻问了我们的日程安排，我们告知计划返回武汉而后去贵阳参加“电动刮水器、轿车门锁和电动玻璃升降器三种轿车零部件的工作会议”。她听后便说：武汉你们回不去了，长江的轮渡码头已封闭，任何船只不得过江。明早我们派车送你们到岳阳，然后从岳阳可转乘火车到贵阳。安排好住宿后她和技术科长又匆忙返回长江大堤抗洪前线，此时已是半夜零点。 第二天早上，我们按约定早早起来，到厂食堂吃早餐，食堂大厅还是空空无人，只有食堂的师傅们在忙着抗洪前线工人们的早饭。两个白面软馒头、一个咸蛋和一碗白米稀饭的简单早餐。一位年青的司机师傅便来找我们，匆匆回望了一眼昨晚参观过的工厂厂区，便坐上北京吉普汽车赶赴岳阳。100多公里的路程，路况越来越差，车速只有20～30Km/h，我们紧抓扶手，四处观望，但见道路坑坑洼洼，泥泞土路，时而颠簸，时而涉水，人在车中，树在水中，车在草中，没有行人，没有车辆。远远望去，两侧树林、稻田已是汪洋一片。与司机师傅攀聊，得知这里已到湖南华容县。“华容”，一个非常熟悉的地名，我们没带地图，也不知方位，急忙问道：这里是不是当年关羽擒拿曹操的地方？他说：正是，前面就是华容县城，过县城不远处就是1700多年前三国时期赤壁大战后，曹操逃跑的“华容古道”，诸葛亮曾令关羽在这里静候捉拿曹操，为还人情，关羽最后还是放了他。闻听此言，不觉精神一振，两眼紧盯前方，车过华容县城不久，但见汽车已在一尺左右的水中缓慢前行，两侧树林均被水淹，忽见一块破旧石碑立于道路右侧，碑文隐约可见：“关羽擒放曹操地”，汽车仃了几十秒，我们不能下车，也没有像机，只能眼巴巴张望离去。我问司机师傅：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地方，为什么不修路？为什么不搞旅游？司机师傅答曰：这条华容古道是石首通向京广铁路的最便捷通道，道路年年修，大水年年毁，你还没修好，洪水又冲了，因是泄洪区，又分属两个省，所以还是1000多年前的老样子，没有办法呀。再说旅游，这地方交通闭塞，穷乡僻壤，有谁到这里旅游？听后顿觉无语。当时感觉，能在这1700多年前关羽捉放曹操的华容古道上走一遭也真是一种幸运。 大约下午1点多钟，忽见远处一座木制栈桥，栈桥好像就漂浮在水上，旁边还有一艘大型轮渡。司机师傅说：到了，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本来两个小时的车程，今天走了近6个小时，你们脱鞋卷裤，顺着水中栈道走过去，乘轮渡，过洞庭，就是岳阳。然后又拿出一个布包说：这是厂长送给你们的茶叶，每人两包，是我们当地的特产，略表心意，千万收下。我们谢过司机，握手告别，淌水登船。但见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碧波万顷，江湖相连，水天一色。站在船头思绪万千，望眼洞庭，顿感人的渺小，又觉人的伟大。遗憾的是，现在洞庭决口，我却忘记了女厂长、技术科长与司机师傅的姓名，遥想当年，她们日夜奋战在长江大堤上的伟岸身影，现在还能到何处去找？如果她们健在，现在也是80多岁的人了。 来到岳阳火车站，买好北京～贵阳Z149直达旅客快车的火车票，中途上车，没有卧铺，没有座位，只能上车再说，但我们也做好了站立一天一夜的思想准备。时间还早，我们来到岳阳楼下，眼望岳阳楼，高大雄伟。登上岳阳楼，但见范仲俺的岳阳楼记映入眼帘： 岳阳楼记宋 • 范仲俺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讒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晚登火车，运气还算不错，车到湘潭即找到座位，第二天下午准时到达贵阳报到参会，入住花溪宾馆。这是一家历史厚重的的花园式宾馆，群山环绕，小溪流水，奇花异草，飞瀑石桥，蒋介石、毛泽东、周恩来等到贵阳都来这里下榻，警卫森严。三种轿车零部件经济规模研讨会就在宾馆3号楼举行。参会之后又返回天津赶赴吉林，参加一个军工企业军转民项目的可行性研究。印象中那年的出差天数达7个月之多。石首的调研之行，华容古道之旅，这一生恐怕只有这一次，但仅是这一次就足令我终生不忘。石首汽车电动刮水器厂是当年为二汽EQ140中卡配套的专业电刮厂，年产电刮10万套，这在当时算是比较先进的电刮厂。那位女厂长估计是文革中毕业的老五届大学生，技术科长是六十年代中期毕业的大学生，虽只有一晚的接触，但那种朴实的作风、求精的态度、忘我的精神却令我终生难忘，他们是我们那个年代中国基层知识分子的典范与骄傲！2024年7月6日草于北京 电动刮水器经济规模研究课题荣获国家计委经济研究中心1992年度科技进步二等奖国家计委1992年科技进步三等奖 华容古道华容古道，据《资治通鉴》注释，就是“从此道可至华容也”，这里所说的华容，就是指华容县城。华容道也就是曹军逃入华容县境后向华容县城逃跑的路线。曹操要逃回江陵，走华容县城是最捷径的路线，且当时华容县城附近有曹军的粮草仓库，便于撤退中补充粮草。曹操兵败赤壁，走到华容道，遇到泥陷，急令军士负草填之，赢者饥乏倒地，多被人马践踏而死。强行间，又被关羽堵截，后被放行，故有“关云长义释曹操”的故事传闻，并有诗云：曹瞒兵败走华容，正与关公狭路逢。只为当初恩义重，放开金锁走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