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没有秘密的邻里

王校南

<p class="ql-block">每个人当他长大了离开家,或许都会在某个时刻重新打量所来之处,一幢幢仍然还在的砖瓦楼栋,一花一树在抽离之后,生发出许多从前无从发现的奥义,恰如彩色照片被调成黑白照片,斑斓色彩遮蔽的光影和明暗调子都凸现出来。</p><p class="ql-block">爸爸妈妈从上世纪60年代初调入化四院直至相继去世,我的家就居住在化四院。可以说,化四院有我家,我的老家在化四院。</p><p class="ql-block">如今,未来越走越薄,过去越积越厚,无形中有一些与记忆挂钩的人影、物事、声音、颜色和气味,经常会将我拉回到儿时。</p> <p class="ql-block">大约是1965年,化四院新盖了两栋带厨房、厕所的单元楼。因之前化四院有两栋二层的单元楼称新1栋、新2栋,便将新盖的两栋楼叫做新3栋、新4栋。</p><p class="ql-block">我爸爸分配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新3栋二楼最东边。</p><p class="ql-block">新3栋共有三个单元,4层楼,一梯四户,我们家这单元楼也不知是第几单元。</p><p class="ql-block">说是两室一厅,其实,厅,放一张四方餐桌便将其占满,吃饭时将餐桌拖出来,不用了就推到墙边。</p><p class="ql-block">两室,一间较大,大约有18平米左右;而另一间是长长的10平米左右,但房间宽不足2米,床不能横放,只能顺着屋子交错放两张单人床,我和大妹住。后来小妹长大后,最挤时放了一张上下铺的高低床和一张单人床,还放了一张书桌,阳台从我们小房进出,每当进出阳台时,都要收腹屏气才能经过。</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曾经住过的新3栋,二楼左边两窗子里分别是厨房、客厅。</p> <p class="ql-block">那时家中有了厨房,时不时的会在家里做饭吃。每天放学回家,我首先要将煤炉生着,将米饭先做好,等爸妈回来炒菜。</p><p class="ql-block">生炉子,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不算难事。先擦燃火柴点燃纸,然后放小木柴再放大木柴,烧着后将煤球放在上面,等木柴烧成木炭后自然会点燃煤球,煤球点燃了,炉子便生火完毕,将炉子提回厨房做饭。</p><p class="ql-block">我们家北边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供我们二楼四家人出入,南边每家都有一个阳台。走廊与阳台上的栏杆都是水泥砌成宽不过20厘米台阶,每次我生炉子时都会将其放在台阶上。刮南风时,我会放在走廊台阶上,刮北风时我会放在阳台台阶上,让其风将生炉子的柴火烟子吹走。</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天刮着北风,我将炉子放在南边阳台的台阶上生火,当时炉火正旺,袅袅的烟雾顺着北风往阳台外面飘。这时,突然一阵不知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将浓浓的烟卷入我滿脸,我一个阿欠,将正生着火的炉子碰到,随后炉子掉到楼下去了。</p><p class="ql-block">我大叫一声:完了!就三步并着两步跑到楼下,还好,没砸着人。炉子也没摔烂,外壳还好,只是炉内胆的泥巴裂开几条缝,有点烂了。</p><p class="ql-block">不记得那天晚饭是怎样吃的,爸妈下班回来骂我没有,反正我很内疚、很内疚,内疚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1965~1981年我们全家在这套房子里度过16年的光阴。</p> <p class="ql-block">二楼南边的阳台</p><p class="ql-block">巳被现在住户封闭</p> <p class="ql-block">北边的长走廊</p><p class="ql-block">走廊顶头曾是我家。</p> <p class="ql-block">北边长走廊上的栏杆</p> <p class="ql-block">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我还依稀记得我们这单元二楼的四户人家户主的姓名,尽管老一辈的户主已全部离世了,但他们的后代却都是我小时候的玩伴。</p><p class="ql-block">对门一户的户主叫孟荣,夫人叫李星,化四院的双职工。两人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叫孟维,老二儿子叫孟军。当时孟军的姥姥外公与他们同住,三代同堂,因此分配的房子是我们这层楼中最大的一套——三室一厅。</p><p class="ql-block">每次到他们家去玩,好羡慕他们家宽敞明亮。</p><p class="ql-block">那时,孟军的姥姥外公在我们楼下散养了许多鸡,每到傍晚时分,姥姥因腿脚不方便不能下楼喂鸡,她会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吊着装满了鸡食的搪瓷碗,从二楼放到楼下。此时,鸡子们看到鸡食缓缓降下来,蜂拥而至翘首以盼。吃完鸡食,天黑了,鸡子们会自己进入放在离楼栋不远的鸡笼里休息,非常安全,仅只担心黄鼠狼会去偷吃它们,因此晚上要将鸡笼门堵上。</p><p class="ql-block">孟军的姥姥外公还很会做包子、馒头,每次热气腾腾的蒸笼打开时,一个个面食映入眼帘,隔着长长的走道都能让我垂涎欲滴,但百思不得其解是,此时姥姥只会喊我大妹名字,让她去享受。</p><p class="ql-block">久而久之,我终于解开了谜底,他们家看上了我大妹。</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孟军成为了我的大妹夫,门对门的两户人家成了门当户对的亲家。</p> <p class="ql-block">二楼阳台</p><p class="ql-block">孟军姥姥曾经常站在阳台上喂鸡</p> <p class="ql-block">对门顶头曾是孟军家</p> <p class="ql-block">正隔壁的户主叫杨成林,是化四院的工程师,瘦高个子,夫人是化四院幼儿园的老师,我分别叫他们杨叔叔、陈老师。</p><p class="ql-block">他们有一儿一女,老大女儿叫杨俊,比我小两岁,我们经常在一起跳橡皮筋,躲猫猫,老二儿子叫杨雅。</p><p class="ql-block">四个人住在一套仅十几平米,虽有厨房、卫生间和阳台,却无厅的单元房子里。真难以想象当时怎样蜗居下的。</p><p class="ql-block">不过冷不丁想想,如今香港人的蜗居与那时他们家的情形很相似,也不足以为奇了。</p><p class="ql-block">杨叔叔人很和善,有事没事都会与我爸妈搭讪两句。特别是夏天,家家都敞着大门,我爸炒的菜非常香,杨叔叔打个赤膊,穿条很大的短裤,笑眯眯走到我家门口说,炒“莫家”(他是湖南人)好菜呀,这么香。</p><p class="ql-block">还有一家人,户主叫黄兰谷,是化四院举足轻重的人物,名牌大学毕业,他既是文化程度很高的知识分子,又在领导岗位上,具体职位已不记得。夫人也在化四院工作,小巧玲珑的个子,斯斯文文的举止,我从没听过她大声说话,即使我们住在隔壁,夏天家家户户敞开大门,夜不闭户,我也不知道她说话的声气是什么方言。</p><p class="ql-block">他们有一儿两女,不过大女儿长期在上海与爷爷奶奶生活,只有儿子黄千,小女儿黄平在身边。</p><p class="ql-block">黄平也比我小两岁,经常会与她一起玩。</p><p class="ql-block">我最仰望的是他哥哥黄千。那时,每家至少两、三个孩子,多则四、五个伢,基本都是放养型,一起跳橡皮筋、一起躲猫猫,甚至还邀着一起到体院去游泳。那怕父母亲都是知识分子的孩子,也没看见他们刻意去培养和干涉孩子们。</p><p class="ql-block">黄千不同,他比我大一岁,从来不出来与我们玩,每当从他们家门口路过,我喜欢往里面瞟一眼,总是看见他趴在书桌上摆弄着一大堆半导体零件,那种专注让我好似羡慕他。</p><p class="ql-block">不过后来听说他并没有学工科,而是学的文科,在武汉地质大学里教地理。</p> <p class="ql-block">仍然还在的新3栋</p> <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近六十年过去了。那栋楼——新3栋还在,那曾经住在一起的邻里已物是人非了,那发生在此楼里的岁月已不再回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儿时,没有秘密的邻里。</p><p class="ql-block">想你们。(完)</p><p class="ql-block">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