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记忆

Rebecca

　　童年的记忆是零碎的，但却记忆深刻，有时在梦里常会出现那时的场景，而且会反复出现，这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我有记忆的童年，是在河北邯郸市，我父亲是冀南三分区司令员，冀南军区参谋长，有名的“永年之战”就是他指挥的，听说，当年进驻邯郸时，一辆旧敞蓬吉普车开道，父亲坐在里面，车两边掛着实枪荷弹的解放军战士，两侧是骑兵跨着大马，后面跟着骑着电驴子（摩托车）的士兵，十分威风，街道两旁是夹道欢迎和看热闹的老百姓。

我只记得我们住在司令部旁边一个院子里，两间北房还有侧房，除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一个缠着小脚的姑姑，她有个女儿叫爱琳，是音乐老师，经常能听到姐姐美妙的歌声。另一个常见到的是宝玉舅舅，他是爸爸的马夫，他常把我架脖子上去马厩玩。

我的爸爸和妈妈

母亲抱着援朝弟弟，父亲旁边站立胜利哥哥，中間是珂，后排中間站立的是堂姐爱琳

　　我小时候的昵称是“白胖妮儿”，长得又白又胖的原因是吃外国奶粉，全是缴获当年围剿永年城时，国民党空投的，妈妈有时还用它给我擦脸，希望将来女儿长得漂亮，我的皮肤确实比兄弟姐妹们都白，可能和这也有关系。

爸爸给我起名叫“珂”，即是代表洁白无瑕的美玉的意思。

哥哥是我心中的大王，他是那么的厉害，偷爸爸警卫员的帽子和枪，躲在门后用石头砸姑姑的小脚，因为姑姑平时照顾我们，但她总偏向姐姐爱琳，把好吃的都留给她。还有一个荣姐和玲姐常来。

哥哥领我去他的小学堂，我傻乎乎的跟着，有一次还尿了裤子。邯郸的记忆就这些了。

妈妈抱着珂

右則𥖁着的是哥哥勝利、中間是姐姐卡里、左侧是珂

胜利哥哥和珂

哥哥和小狗

妈妈和小利哥

　　不知道为什么，保定的街道和幼儿园经常在我梦中出现。记得每次送我去幼儿园的时候，我都哭闹着不愿去，为了哄我，车要绕着街道转很久。

保定幼儿园，是华北省军区幼儿园，寄宿制，因为它的爆炸案而闻名，园长撤职，后改名 “火星幼儿园”，我和弟弟援朝都在那里。

我仍能请楚的记得幼儿园的礼堂、操场、宿舍、食堂的样子，因为爆炸时我就在现场，当时我在食堂刚吃完早饭，正在洗手，突然一声巨响，屋子浓烟滚滚，我们吓得哭喊着拼命向门外冲去，通过操场一直跑到礼堂，阿姨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我们。听说是一个叫小熊的孩子玩弄一个国民党埋下的燃烧弹，被当场炸死，还伤了几个，小熊是省军区副司令员孟庆山的儿子。

家长们纷纷接回自己的孩子，我也急切的盼着父母早点接我们回家。

我梦中常常出现的场景就是保定的街道和幼儿园，可见那次爆炸案在我幼小心灵留下的阴影。

　　终于回到父母身边，住在北京大华饭店华北军区招待所，北京西单商场后面，我父亲在这里待命。这可到我施展才艺的时候了，爸爸在东安市场给我买了许多彩绸子，把我打扮得象个小公主，叔叔阿姨们都喜欢我，围着我，我把幼儿园学的歌舞表演给他们看，有一个新疆舞：

“轻轻的飞呀，慢慢的转呀，

象自由的鸟儿一样，嘚郞当，”

一动脖子。

我最喜欢的是和爸爸一起去看京剧，我喜欢看里面的漂亮花旦，但又十分害怕戏中的大花脸，我以为他们是古代留下来的人，可能住在山洞里，每次一见大花脸我就捂住脸，往爸爸怀里钻，生怕他们会冲下来吃了我。

爸爸和荣姐、珂

　　马上就要坐火车了，坐去广州的火车，喔喔喔－－，我幼小的心灵激动着，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不懂得父母经历的一切艰辛。

在去广州的火车途中，哥哥就要离开我们了，因为怕耽误了他的学业，必须把他半途放在石家庄北京军区七一小学，是寄宿制，寒署假半年才能回家，哥哥在站台上哭喊着挥舞着一根木棍，两个警卫员都无法对付他，我看见妈妈哭了，我第一次见她哭，是啊！他最心疼的儿子，这是哥哥第一次离开妈妈，他在延安出生，不久就得了肺炎，医生已经说没治了，但妈妈不相信，楞是用暧壶的水蒸汽给他熏了几天几夜抢救过来，妈妈带着他驮在马背上行军打仗，从没离开过，他是吃妈妈的奶水长大，而且绝不吃奶粉。

火车呜笛响了，看到哥哥哭喊着舞动的小手，渐渐远去，我们都哭了。

爸爸和小利哥哥

妈妈和小利哥

　　长大以后，文革时我才知道哥哥不是“亲哥”，是战友的孩子，父母待他胜如己出。我的童年和以后上小学都是和哥哥一起渡过的。

小利永远是我的亲哥。

从左至右：卡里姐、小利哥、妈妈、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