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海道无人区

大可为奇

《西行随记》之二十三

2023年9月27日

　　屈指算来，西域之旅从东北抵青海西宁后，我们走315国道入新疆，翻越天山南北，环行边境沿线，已经行程一万公里，历时一个月。今天从吐鲁番出发，目标哈密四百多公里车程。沿途仍是茫茫黄沙戈壁，远处掠过高耸的风车，让视觉跳跃一下活力。有时路边傲立的胡杨闪入眼帘，那是浅绿与微黄的生机。新疆境内最后一站东疆哈密，无疑是这次远行的压轴戏，主题仍然是雅丹戈壁，但大海道无人区却是别样境界。

　　哈密是一个甜美的名字，然而周边风貌却令人望而生畏。这里地质形态同属吐哈盆地，四周都是戈壁和丘陵。销往内地的哈密瓜，只在盆地中部平缓的绿洲里生长。昨天，进城看到的巨大哈密瓜塑像，昭示着这里就是哈密瓜的故乡。哈密瓜王国品尝了甜美，但面临苦涩和艰辛大海道无人区，才是哈密之行重口味。今早饭后我们驱车向塔里木盆地东北，行走70多公里，便到达让多少自驾者惊呼的大海道无人区。

　　东入口“大海道”三个大字，让人内心涌动着激动和振奋。车行过处烟尘升腾，我一直在回味着这里口口相传和文献记载的奇异。其实，大海道并没有海也没有道，大海道是因为经过被称为大沙海的库木塔格沙漠而得名的。它的神秘在于，在已知的十四条丝绸之路中，这里最隐蔽怪诞的一条。汉代时，有人活动的记载，因环境过于恶劣和凶险，唐代以后商旅不行，驼铃声断，大海道在历史的云烟中渐渐沉寂。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因为石油勘探开采，这里的宁静才被打破。沉寂千年的茫茫戈壁，车辙代替了驼印，马达取代了马嘶。尤其近年自驾旅行日盛，在合法穿越的开放地段，车走得多了，车辙也就随之而成，但仍是碎石丛生凹凸不平。从东门进入行过一段景区柏油路面后，在一个三岔路口，我们沿左路前行。我看见路边石墩上的“古堡大道”字样，真难以想象这样的生态环境，那么遥远的从前，如何能有古堡存在？

　　九月是穿越大海道最佳季节，我们抵达这天秋高气爽，湛蓝天空飘荡片片白云，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四周绝对是万籁俱寂，黄色的世界显得洪荒苍凉，没有树木没有飞鸟，只有远处车轮卷起的烟尘。等到弥漫的沙尘升腾飘过后，我看见一处石碑上写着“艾斯开霞尔古堡”，维吾尔语意为“破旧的城”。读着碑文，望着高处的沙梁上，古堡遗迹清晰可辨。距今三千多年前的墓葬和文物出土，那时确有“大漠孤烟直”的人间烟火。

　　沿着古堡大道行至一处高高的沙岩前，前方已是土峰林立崖壁耸立。一座仿古的建筑，告诉我这里曾经是远古部落遗址。做工粗糙简单搭建的房舍碉楼，只是一个标志罢了。在地质结构和气象条件长期自然作用下地形，无疑是长途跋涉者天然的停靠屏障，可以理解古丝绸之路商旅途径的休憩之地。周边分布的“雄鹰"“将军”“侍女”等形态各异的雅丹地貌造型，仿佛也述说着这里发生过或美丽或凄婉的幕幕往事。

　　从古堡大道折返到三岔路口，右侧则是雅丹大道。如果说，古堡大道从荒漠沉寂中透见遥远岁月踪迹，那么，雅丹大道则是戈壁漫道怪峰无涯，这就是震撼的刚劲和惊悸的狂野。忽然我想到那句“要问路有多远，只有天知道”，果然，黄沙接天乱石杂陈，极尽视野除了大漠戈壁，就是科幻般魔化地貌。是海市蜃楼的仙境，也是触手可及的塔楼，更是想象中的动物造型。风蚀无痕的沙地上，我的一串脚印和足音，仿佛互动了这里久远的宁静。

　　实在出乎意外，在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死亡之海，干涸透彻的黄沙烟尘里，我们看到一泓清水倒映着黄色沙岩。在这曾经出土恐龙化石的“翼龙大峡谷”中，生命之源的水，滋润了稀疏的芦苇，偶尔水面竟然还游动几条小鱼。听说，钻探石油后，由于地壳深处岩层挤压，钻孔中的水才涌出。水温20多度且含硫酸等多种矿物质的水，不能饮用，只为干涸死寂的古河道里，增添一抹绿色，带来些许活力。

　　空旷的大漠之上，穹幕无限伸展，崖壁肆意耸立。在摄人心魄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但人的大脑又穷尽想象，把眼前的世界想象得神形兼备，活化得栩栩如生。长三千多米高十多米的雅丹岩壁，风蚀和沙积，形态千奇图案百怪，于是，人们就叫它“千米画廊”。地质变迁雅丹岩壁的构造，形成天坑一样的地貌，仰望尽头只有一小圆圈的蓝天，人们又可以美化称之为“通天洞”。

　　更为惊奇的是，在深入大海道无人区150多公里处，竟然还隐藏着一座火星基地。如此的地貌，艰辛地穿越，真的如同星际旅行，看到了火星驿站，叫人想到流浪地球的场景。在陡峭崖壁下“火星剧场“、救援中心、驿站房舍等依次排列，让远行者如见港湾。我们从这里驶向北口，东口到北口150公里大海道无人区的穿越，胜却千里坦途。这里的荒漠与沉寂，不只是文图留痕，更是精神旅行难以忘却的见识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