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给我们这一届学生留下的印象是清癯白晢脸上的那副金丝眼镜,是永远挺括整洁的中山装。是慈祥和蔼恬淡宁静,而略带忧郁的微笑。他那教授的派头是一个学者的学问和学养到了一个高度的自然表现和流露。俄专李政文讲:“常先生的风度气质是山大之最没有之一,甚至可以代表中国教授的风范” 曾任山西大学副校长行龙也曾经讲过:“常风夫妇堪称山西大学的一道风景,一道学问,道德,仪表,修养堪称楷模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蔡春月老师离并赴港的纪念照,中排右二是常风先生(系主任)右三是蔡春月老师)</p> <p class="ql-block"> 我们是山西大学首届工农兵学员,时间(1972.4一1975.8)属文化革命后期,常先生没有给我们代过英语专业课。其时全国开展批林批孔。常先生给我们讲过几次政治课。什么是儒家什么是法家?什么是孔孟之道?除此之外,我们只是在校园里碰到过他,大多数学生都和常风先生没有深度的交流接触。但我们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教授。</p><p class="ql-block"> 给我们英语三班代专业课的三位老师蔡春月老师,苏湘晋老师,杨德友老师都是他的学生,对常先生敬仰崇拜,尊敬有加。杨德友老师在外语学院也算是很有名望的教授了,他在回忆常先生的文章中提到每次去见常先生都是小心翼翼,心里还会惴惴不安,生怕哪里说错了。</p><p class="ql-block"> 2016年我曾经发给在香港的蔡春月老师一张集体照,那是在外语教学楼名为《岁月》的一个图片展。照片中蔡春月和常风先生坐在中排居中位置。她说:“我怎么有幸和常先生坐在一起呢?”她表达的意思是:和常风先生坐在一起有受宠若惊之感,蔡春月老师对常风先生的尊敬可想而知。(王正仁老师的评语。苏湘晋老师的评语。)</p> <p class="ql-block"> ( 常风先生)</p> <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在山西大学时期更像个大隐在市的隐者,周围的人只知道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很有学问的教授,受人尊敬的系主任,而对他上世纪三十年代在京派文学群体中活动和成就知之甚少。</p><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1910一2002)原名常风瑑,字镂青。出生在山西榆次车辋村常家大院。常家是晋地大贾,驰骋商海百年。在晋商中虽不是最富,但文化气息却是最浓,很注意对后代道德和文化知识的培养。常在幼年时父辈们行贾者稀,而奢谈文事,吟诗作赋,书法丹青,他从小耳濡目染,受到很好的熏陶。至六岁,母亲带他到太原求学,上了进山小学。进山小学是省立模范小学,当时小学就有英语课。应该是山西境内最好的小学,时隔一百多年我们省的大部地区小学还没有英语课。在省立进山中学时,受教于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老师,深受新文化的熏陶。进山中学为山西培养了许多杰出的人才,有裴丽生(原山西省省长),马克壵(世界中古史权威)……第一任校长是闫锡山,我们外语系的老系主任,山西大学老校长徐仕瑚是进山中学高常二届的同学。当年进山中学的常先生的同学姚庆惠给常立讲过一个小故事,有一年夏天的,学生们在校园里玩,正当午时,骄阳似火学生们一个个都在树荫下乘凉,唯常风先生一人顶着骄阳往书窗里面看,于是他就有了一个绰号:SimpIe。这就是常先生以后几十年把“荪波”为他的笔名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常先生 早在中学时期就开始了他的作家梦,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组织了石燃社,在当时的《民话》日报出石燃副刊,发表了他的最早的诗歌、散文作品。从十几岁在《民话》日报发表作品到2000年最后在山西日报发表《和钱钟书同一起的日子》,常先生的文学生涯断断续续近八十年之久。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香港学者司马长风写过一本《中国新文学史》,其中两处引用了常先生的话,一处是评老舍的小说《离婚》,一处是评萧军的小说《第三代》。在《钱钟书传》中,有“以书评闻名的常凤瑑,笔名常风。</p><p class="ql-block"> 在朱自清的日记里,有多处提到常风先生,(《朱自清全集》第九卷第354页“下午进城,在沈的写字台上见一篇评论我的《欧游杂记》之手稿。作者署名长风,他非常喜欢我这本书,认为该书唯一的缺点是与个人无关……该书第354页有:“下午进城参加沈君茶会,到会者凌叔华,梁宗岱,闻一多,朱孟实,常风及贝尔先生。”第473页“常风,张恒寿来访。”</p><p class="ql-block"> 1994年,当萧乾看到常先生的《回忆朱光潜》 的文章时,在给谢泳的两封信中,萧几乎是急迫的向谢建议:。……更重要是抓住像我这样还活着的人。所以山西大学的常风对你十分重要,可以为他录音录像 最近他还为《 新文学史料》写长文回忆朱光潜呢。总之,你需要更抓紧人的方面。</p><p class="ql-block"> 另外一封信中讲:“可以向常风教授请教一下,他是今天几乎仅存的三十至四十年代北京文化界的权威,最好录音。为常风录音更好,务必让他把当时状况好好谈一下”。谈它几天,每次时间不可长。那将是无价之宝。</p><p class="ql-block"> 李晋豫从《从文家书》上海远东出版社(火凤凰文库)和《钱钟书与近代学人》书中读到了常风先生是沈从文和钱钟书的同学好友,对他的直接作用就是改变了对母校(山西大学)的看法。这个地方居然也藏龙卧虎啊!能和常风先生生活在一个院子里,也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省内外一大批学者如吴小如(北京大学教授,历史学家),邵燕祥(诗人《诗刋》副主编),韩石山(作家),姜德明(《人民日报》出版社原社长)伍杰(中宣部出版局原局长)马峻敏(山西太原市地方志研究室主任)谢泳(厦门大学教授)等人多年来一直在研究,探讨常风先生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文学活动和成果。</p> <p class="ql-block">常先生的成就</p><p class="ql-block"> 在常先生的追悼会上,有两副挽联值得玩味。</p><p class="ql-block">第一副挽联:</p><p class="ql-block"> 搔首窥天惊叹陨星西坠,</p><p class="ql-block"> 挥泪临川忍看逝水东流。</p><p class="ql-block">另一副挽联:</p><p class="ql-block"> 燕山攻玉意气可窥天,</p><p class="ql-block"> 晋门设帐师心舍弃馀。</p><p class="ql-block"> 这两付挽联暗含了常先生一生的三本主要著作,《窥天集》《弃馀集》《逝水集》。</p><p class="ql-block"> 《窥天集》是文艺评论集,(初版于1948年5月,1998年6月再版)</p><p class="ql-block"> 吴小如先生在《窥天集》序中讲:“他乃是立足于我国民族文化立场,一方面把西方文化(包括文学创作和文学理论)介绍传播给国人,一方面更借鉴和利用西方的各色理论武器来分析探讨我国古典文学中未经前人道破的奥秘和精髓。他的治学途径以及其研究的力度和深度,大有与钱钟书先生平分秋色,异曲同工之势”。</p> <p class="ql-block"> 常先生的文学成就世人公认的应该是书评。从他大学时期在他的恩师叶公超指导下的第一篇书评《利维斯的三本书》(1932,登在新月月刋)开始,到1937年他写《书评家的限制》结束,常先生大约写了六十多篇书评,分别收在《窥天集》和《弃馀集》两本文集中。其中最有名的书评是评老舍的《离婚》;张天翼的《反攻》;朱自清的《欧游杂记》萧乾《书评研究》;李健吾的《以身作则》;巴金的《爱情三部曲》;叶圣陶的《圣陶短篇小说集》;茅盾的《泡沫》;艾芜的《南行记》;鲁迅的《故事新编》。常先生的书评也涉及外国文学作品,除了利威斯的三本书,还评了屠格涅夫的《父与子》,果戈里的《死魂灵》,奥斯汀的巜傲慢与偏见》。</p><p class="ql-block"> 从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七年抗战开始常先生显示出了他在文学评论方面和比较文学研究领域的卓越才华,作品散见于沈从文主持的《大公报》“文艺”副刊、凌叔华主持的《武汉日报》“现代文艺”副刊、《国闻周报》、《文学杂志》、《中德学志》等报刊,尤其是他的独具一格的书评,在当时的文学界有着很大的影响。</p> <p class="ql-block"> 邵燕祥在纪念常风先生一百周年文集中讲到: “常风先生,许多应该知道他的人已经不记得他了,知道的多半只知他是位外国文学的好老师,却不知道他还曾是一位好编辑,一位好的书评家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学界,能够数得上的书评家,大约也只有常风、萧乾 、李健吾三位吧。”</p><p class="ql-block"> 山东教育出版社印过一本《中国书评精选评析》。其中收入了常先生的三篇书评。</p><p class="ql-block"> 《 逝水集》收入了常先生的以1983年到1992年的七篇文章,多是回忆逝去老师、老友的。 这些文章的内容包括三四十年代北京文坛的状况以及常风先生与周作人、叶公超、沈从文等人的交往, 些回忆性的文字,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提供了许多第一手资料。</p> <p class="ql-block"> (废名,原名冯文炳,湖北黄梅人,是叶公超的得意门生,也有人讲他师从周作人,在文学史上把他视为"京派文学"的鼻祖,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家之一)</p> <p class="ql-block"> 常先生对世人的贡献还有审校,本学院高健先生的译著《英美散文六十家》《圣安妮斯之夜》《美国散文精选》《英国散文精选》。在国内的文学译著中肯定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由常风先生审校无疑是锦上添花。高健先生在《英美散文六十家》序末写道:“临了,特别使译者感到高兴的是本书有幸得到前辈 常风教授的审阅校定.受益良多 这里谨向他表示我最深刻的谢意。”</p><p class="ql-block"> 除上述著述外,还有《第七个十字架》作者安娜.西格斯。常风,赵全章,赵荣普译。1956年由家出版社出版。1959年人民出版社重印时,未经常先生同意,把译者常风之名改为“尚松”大约是“老右”还未摘帽之故吧</p><p class="ql-block"> 《达夫尼斯与克洛衣》上世纪三十年代常先生翻译了《达夫尼斯与克洛衣》这个被世人视为世界文学的瑰宝,以常先生的妙笔译来,在我国文学史上也是可纪念的业绩。(这本书原来由周作人在二十年代译过片断,常先生在旧书摊买到英译本1937年将它译完,周作人对照希腊文做了校注)。</p> <p class="ql-block">(林徽因,民国第一才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者。大家都熟知她的诗"最美人间四月天")</p> <p class="ql-block">良师指引</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常先生一生最有成就的是他的书评,那么叶公超就是他进入文学殿堂的引路人。叶公超,江西九江人,民国外交部长 。据说当时有人问朱光潜,当今中国,谁的英语最好?朱光潜说,应该是叶公超。</p><p class="ql-block">“叶公超的英文到底有多好呢?据说,他在台担任“外交部长”期间,“出使”美国的时候,从不备稿,即兴发言,却能出口成章,惊艳全场,每每赢来长久不息的掌声。当时,叶公超的英语被外国媒体评为“王者英语”,说他的演讲水平,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唯有丘吉尔可以相媲美。</p><p class="ql-block"> 他1925年获美国麻州爱默斯特大学学士学位。1926年获英国剑桥大学文学硕士学位,22岁学成归国,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比胡适还要年轻4岁。之后,叶公超又执教于清华、西南联大等国内名校,他桃李满天下,培养出英才无数,其中仅我们比较熟悉的就有东方学大师季羡林、诗人卞之琳、民国女神赵萝蕤、物理诺奖获得者学家杨振宁……。在清华教学时受叶师器重的有三位同学,一位是梁遇春,一位是钱钟书,一位就是常风。受叶的影响,最初都在叶主持的《新月》书评栏上发表书评 只是后来梁于一九三二年就不幸早逝,钱于一九三三年毕业离开北平,一九三五年又去了英国,只有常留在国内,继续得到叶的指导和鼓励。</p><p class="ql-block"> 在校时,叶先生就开始鼓励和指导常文学创作。 常先生的处女作是一篇散文《那朦朦胧胧的一团》在《新月》杂志第四卷第六期。叶先生给他改了五次,几乎把文章的一多半都删改完了。另外,常开始在叶的指导下写书评。《利维斯的三本书》就是叶给的资料,常写好后经叶反复修改登在叶主持办的(《新月》月刋)上。</p><p class="ql-block"> 1933年常先生清华毕业 在北平无法找个中学教师位置,只好应太原平民中学之聘回到太原。其间,叶公超十分想让其留在北平,但一时无法联系好合适的学校,常只好回太原。临行 常向叶告别,叶语重心长地对他讲:“你刚开始学习写文章,在太原很难得提高,很难有出头的机会。以后如有机会,一定还回北平来。”</p><p class="ql-block"> 为了他的爱徒,叶托清华校长梅贻琦先生在北平艺文中学谋得一教职,但由于常已和太原平民中学签约不能爽约。转年,平民中学聘期满,梅贻琦信函常,如常愿意,北平艺文中学仍愿聘他到校任教。1935年学期结束,常告别了执教二年的太原平民中学到达北平,这全是叶师对他的关心,指引和运作。</p><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清华大学还有一位老师叫郭斌龢。常先生在校时,郭先生正好在清华外语系任教。郭斌龢有多牛?1946年郭斌龢再次回到中央大学任外文系系主任时。恰胡适来中大讲学,一次座谈会后,留郭斌龢谈论多时,盛赞郭先生的学术造诣,自愧不如,</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这位恩师把古希腊最伟大的思想家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介绍于他,该书是西方第一部文艺学和美学专注,一向被誉为西方文论的奠基之作。</p><p class="ql-block"> 郭嘱望他翻译《诗学》并作详注。西方古典文学的批评传统,尤其是亚里士多德的不偏颇,无成见,“冷静而合理”无疑成为他日后书评工作的重要指南。</p> <p class="ql-block"> (叶公超)</p> <p class="ql-block">昵朋挚友钱钟书</p><p class="ql-block"> 钱钟书无疑是国人所熟知的大文学家。他和常的初识很有戏剧性。</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常风先生去听冯友兰的逻辑学课,由于冯的河南口音太重且又口吃,记他的笔记非常不容易。常风先生邻座的一位同学一把抢过他的笔记本唰唰地记了起来。当时他很不高兴,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没礼貌?但他也没吱声。冯讲课结束后,这个同学把笔记本还给了他。他看了笔记本才发现这个邻座不但记下了冯友兰先生讲的亚里士多德,还把冯先生讲课中的引语,英文书上的原文全都写了下来,他说:”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由地让我佩服。 当天下午有人来找他同宿舍的许振德了,原来来客就是在他笔记本上写笔记的那位同学。老许介绍说,他叫钱钟书,他俩在同一个英语班上。常和钟书就是这样认识的”。</p><p class="ql-block"> 钱钟书看见书桌上的书就翻开了。他看见《国学概论》一书(钱穆著),前边有钟书父亲钱老先生写的序,就说:“序是我写的,只是用了我父亲的名字。”后来钱又看见了别的书,其中有爱尔兰作家乔治·穆尔写的《一个青年的自白》。他很惊讶地问:“你看这本书吗?”常说:“以前看过郁达夫介绍这本书,所以来到清华后就到图书馆借了出来。”这样,他俩就聊了起来,这就是常与钱钟书、许振德友谊的开始。以后,他们仨个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1933年春假他们仨人骑毛驴遊碧云寺,颐和园,孙中山衣冠塚,那时候《三剑客》电影刚放演过。许振德戏称我们是三剑客,这件事在清华大学同学们中间传开了,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p><p class="ql-block"> 钱以后就常来常宿舍,经常随便拿书来就看。吃饭时叫常一块儿去食堂,饭后他们一块儿去校园散步。常的室友老康,每逢礼拜六都进城去会女朋友,钟书就把被子抱过来与常抵足而眠,他俩常常是彻夜长谈。</p><p class="ql-block"> 钟书这个人性格很是孩子气。常常写个小纸条差工友给常送下来,有时塞进门缝里,内容多为戏谑性的,常也并不跟他较真儿。</p> <p class="ql-block"> (钱钟书)</p> <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清华毕业后回到太原有一段沉伦,思想郁闷压抑想不开。1934年春,常给远在北平的钱钟书写信,在信中他说了些什么,我们今天已经无从知道,但从钱给常的复信的诗及小序中可略窥一二:</p><p class="ql-block"> “ 得凤瑑太原书,才人失路有引刃自裁之志,危心酸鼻。予尝云:有希望死不得</p><p class="ql-block">,而无希望又活不得 东坡曰“且复忍须臾”,敢断章取义以复于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惯迟作答忽书来, 怀抱奇愁郁莫开</p><p class="ql-block"> 赶死不甘心尚热, 偷生无所念还灰</p><p class="ql-block"> 升沉未定休忧命, 忧乐遍经足养才 </p><p class="ql-block"> 埋骨难求干净土, 且容蛰伏待风雷。</p><p class="ql-block">从钱诗中可以看出常回到太原时的消沉情绪。钱很幽默,让常向苏东坡学习“且容蛰伏待风雷。1935年初,又给钱寄来一封信,心情开始好转,钱仍旧以诗作复:</p><p class="ql-block">朔雪燕云我亦思, 输君先辨草堂资。</p><p class="ql-block">何年灯烛光能共, 满地江湖会少期。</p><p class="ql-block">世态重轻凭得失, 天心颠倒看成亏。</p><p class="ql-block">哀情吉语真堪味, 好梦无多说未痴。</p><p class="ql-block"> 在心情极端郁闷时说给挚友,这是对朋友的极端信仁。在钱的规劝开导下,常度过了一生的最难过的日子,就连他后来打成右派时也没有表现出35年到太原那段时间那么颓废。</p> <p class="ql-block">(朱光潜,一般认为他是继王国维之后的美学宗师人物。1948年底,国民党抢教授去台湾,胡适排第一,他排第三。可知他在当时的名望和学识。)</p> <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和钱钟书保持了一生的友谊,一个中规中矩,一个幽默风趣,就连到了晚年也是这样,1982年常先生的姑娘常立奉父命去看钱钟书夫妇。钱让常立给她父亲带回两本书,一本是他自己的著作《围城》,一本是中译本《奥勃洛摩夫》。并且和常立说:“你父亲就是0bIomov,是在学校时我们给他起绰号”。</p><p class="ql-block"> 《奥勃洛摩夫》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伊万·亚历山德罗维奇·冈察洛夫创作的长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小说讲述地主少爷奥勃洛摩夫活泼爱动却养尊处优,视劳动与公职为不堪忍受的重负。尽管他设想了庞大的行动计划,却无力完成任何事情,最后只能躺在沙发上混日子,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懒汉和废物。大家都把他视为“多余人”。</p><p class="ql-block"> 把此书送给常是钱氏的幽默?还是让常先生要老有所为?或者仅仅表明和常关系的亲密度?现在已无从得知,但常先生与钱钟书是昵朋挚友确是真实的。</p><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常为钱同学澄清一些以讹传讹的史实。</p><p class="ql-block"> 韩石山在看望常先生时曾问过:有本《钱钟书传》讲钱当学生时曾经讲过:“整个清华,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钱真的这么狂吗?常先生说,学生议论老师是常有的事,钟书得确很有学问,很有才华。以他的了解,钱是不会这样说的。如果他讲过多半是戏言哪能说整个清华没有人有资格充当钱的导师?</p><p class="ql-block"> 比如还有人写文章说,钱先生当时数学考得十五分,几乎不被清华录取。怀疑钱进入清华有舞弊之嫌。常先生澄清此事说,当时清华招生分正取和备取 ,备取是等有名额后补进去的。常先生说,钱考数学15分是真,当时常自己数学也仅考得五分都是通过备取进入清华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谈笑有鸿儒</p><p class="ql-block"> 刘禹锡的陋室铭有一联名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把这句话套在常风先生身上再合适不过。也许我孤陋 寡闻,在那个时期的山大校园里,没有一个人能像常风先生和这么多的大文豪,这么多的名人亲密地往来。</p><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和这些文人来往是由于两次机缘。第一次机缘是1935年,常先生告别了他执教两年的太原平民中学来到北平。叶公超,闻一多和林徽因正筹办一个《学文》的同人刋物。所谓同人刋物,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成一个小群体之后创办的刊物,一般不接收外来投稿。他的老师叶公超鼓动他认捐15元资助刋物并成为该刋物的发起人。其时,北平以北大,清华为中心聚集了一大批文人。有胡适,周作人,朱自清,俞平伯,冯至,废名,这些人都是“五四”前后蜚声文坛的宿将。后来,徐志摩,叶公超,沈从文,朱光潜,杨振生,萧乾也陆续从外地或国外来到北平。许多时间,他们聚集在林徽因的“太太客厅”,《学文》杂志是“太太客厅”之外的“京派文学群体聚集的文化沙龙。虽然《学文》只办了四期就缺乏经费停办了,确实登载过很有价值的论文和文学作品。</p> <p class="ql-block">(1948年10月23日,常风老师与友人在北京合影前排右起:李长之、梁实秋、杨振声、俞平伯、朱光潜;后排右起:善秉仁神父、章川岛、沈从文、常风、冯至、赵先生)</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1936年,京派文人又开始酝酿创办一份《文学杂志》。由胡适出面和商务印书馆洽谈,编委有朱光潜,杨振生,沈从文,叶公超,周作人,朱自清,林徽因,废名,凌叔华,李健吾,常风。等11人。朱光潜为主编,推举常风为助理编辑,具体负责编辑事务。从叶公超推荐他创办《学文》,到协助朱光潜编辑《文学杂志》,再到《文学杂志》复刋后实际编辑杂志,常先生一步步走向了北平的文艺圈子中心。</p><p class="ql-block"> 《文学杂志》虽然因为“七七”事变而只出到第四期 但它影响巨大,除了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之外,引人注目的就是论文和书评,这与常风先生直接主持刊物的书评有极大关系。</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们反过头来再看常风先生留下来的书评和文学评论文章,会被其良好 的学养训练和细腻敏锐的批评风格所折服,他对作家作品的理论性探索在今天然具有启示意义 体现出一个文艺理论家的艺术前瞻性和良好的素养 他之所能够为“京派”文学群体所接纳,除却师承关系这一层之外,与以清华、北大教学者为主的"学院式"文学观念和文学态度相暗合是一个重要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 1943年后,常先生在中国大学文学系任教,抗战胜利后,又在北京大学西语系任教,直到1952年全国院校调整,先被分配到新华社,山西师范学院院长赵宗复闻知后,到教育部将常先生要回山西。能以所学为桑梓服务,当时常先生是很欣慰的,至于1957年的灾难,那是万万没料到的。改革开放后,山西省将那段时间的文档解密,常先生打成右派是由于两个问题:一是他主张俄语外教应和中国老师平等,不能有特别待遇。二是他主张外教应有一定的文化素养,不能口语好就可以当外教。</p> <p class="ql-block"> (胡适)</p> <p class="ql-block"> 从小受到家族极具文学气氛的浸润,童年有幸上了全省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长大又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受到大师级的恩师的百般钟爱和呵呼。青年时又有文学大伽般高朋良友伴随左右,老天爷把宠爱加于一身。他本身又极具文学天赋,他完全有可能成为像钱钟书,曹禺,沈从文……一样的大文豪,大作家。他的老师叶公超一语成谶,娘子关真的成为阻碍了他文学发展的那道关。</p> <p class="ql-block"> (病榻上常风先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1935年到北京艺文中学教书到1952年院系调整回到山西大学,常风先生在北京度过将近二十年时间,那是他在文坛驰骋风云,一生最富有成果,最值得骄傲的年华。回到山大外语系几十年基本上是教书育人。在文学创作上除《逝水集》的七篇回忆文章外,基本上是偃旗息鼓。从曾经和那么多大文豪,大作者齐名到被世俗的烟云湮没,虽然也给山西教育事业做了重要的贡献,应该是有失有得,但总不免使人扼腕叹息。</p> <p class="ql-block"> (常先生老家山西榆次常家大院)</p> <p class="ql-block"> 常立一一常风先生的的女公子在总结父亲一生时说过一段很哲理的话:“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淘气包眼中的 simple?清华园里的Oblomov?学生们的好老师? 未来著名作家的引路人? 忍辱负重但相信光明一定到来的受难者?曾经的书评人?……我在思索,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不过是逆旅中匆匆的过客,只不过是时代大潮冲刷过的无数沙砾中的一颗,他始终是一个0bIomov,他始终是一个SimpIe。</p><p class="ql-block"> 我们毕业50年,非常怀念母校,我们为母校而骄傲。我们为有常风先生这样的老师而骄傲,我们怀念的母校,不是那些高楼大厦,而是像常风先生这样的恩师!</p> <p class="ql-block"> (常风先生手书墨迹)</p>